故事三 解连环
第九章 杀人灭口
我无奈道：“我不是捕快，朱雀才是。”而且，杀苏湄的人也不一定是他买来的凶手啊，就那样的身手，随随便便就能从大街上买来吗？我实在是不愿提醒他，很有可能，他请来的人，在事发之后，立马揣着定金跑路了。
“……相信谢少爷你听过一句话，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你提的要求，已经远远超出了钱的能力范围。假如时候早一点，我是很想认你这个金主的，但是……”我紧了紧眉头，比了一个数，“但是通灵师界有一个规矩，人死头七天，想做什么都好说，七天之后，一概不行。”
谢青桐盯着离魂灯，道：“……你不能帮我吗？”
“……”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长相斯文沉静，颈上有一个火红的朱雀刺青，鸟喙上鲜红一点，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一看便是被利器贯喉而过，死法和苏湄出奇地相似。
他还是那副落拓的样子，身上沾满了酒气，像是宿醉未醒，连眼神都是迷蒙的。
我赶到长明客栈，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就在这时，有人把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去，把这些菜送到长明客栈，二楼往西数，第四间房。”
“你还好吧？”
虽然是正午，但阳光依旧阴冷，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寒风刮到脸上，刀割一般疼痛难忍。我不愿走得太远，挑了一家最近的酒楼，在小二的招呼下，把食盒递给了他。
“怎么了？”
我倒了一碗热水压惊，肃然道：“不错，我是通灵师。但我和江湖骗子不一样，我不是什么活都接。请你们不要侮辱我的工作，藐视我的原则。”
“那么，能否借一步说话？”谢青桐请我去厢房一叙，我犹豫了片刻，没有推辞。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亲自过来沏茶，小抿了几口，他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只是一举一动之间，依旧是说不出的飘忽。我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在我面前，化作一缕青烟。
见到鬼灵的方法无非两种，头一种ｗｗw.hｅｔusｈu.ｃｏｍ.ｃom招魂术，把魂魄从阴曹地府招上来，必须在人死的头七之内，过了七天，魂魄就归冥界了，除非你和冥王鬼判关系够铁，否则，鬼差那边不会放行。
“长明客栈出事了！几派江湖高手在过招，他们拿着刀剑劈劈砍砍，流了好多血，死了好多人……”
“白弦音！我知道你在，千雪现在在我手上！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滚出来！”正说着，外面就仙风四起，铃音阵阵，听脚步声，前前后后一共来了百来人。那叫嚣的声音十分有杀伤力，不瘟不火，但每个字都带着天音山庄特有的魔音，震得人耳膜剧痛。
我说得太投入，一时间有些忘形。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都是事后诸葛亮，在一旁看戏的，往往想得比较明白。
谢青桐道：“我想投案自首。”
他手臂一伸，把我拉入怀中：“小梨，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师姐一定亲自守在鬼道之上，如果你要找国师，你只能自己去，路上小心。”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语却那么的刺耳，比方才的魔音还要刺耳。
我知道，他是爱着他的妻子的，纵然有恨，但更多的是放不下。而这假象太多，稍不留意，就会蒙蔽人的眼睛。
白夜静静地看着我，眉眼间写满了玩味，像是在看一场戏。
我愕然：“谢少爷。”
我一愣，心有戚戚焉。
“清蒸鲂鱼、四喜丸子、酸甜茭白、芙蓉菜心、一品干丝、荷叶什锦炖、三汁酿豆腐、茶树金花……”我想了想小狐狸，补充道，“再来一锅鸡汤。”
可是，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的清白了。
谢青桐字句铿锵道：“不论多么冒险，在下都愿意一试！”
谢青桐面露喜色，我手腕一抬，阻止他下面的话：“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二十万两是我的价钱，到底行不行我得回去和我相公商量，如果他不同意，那么，一切免谈。”
然而，谢青桐正要答复，前去送饭的酒楼伙计慌慌张张地跑https://www.hetushu.com.com了进来。
我绝望地点头称是：“我是有一盏离魂灯，但是这个办法很冒险、很冒险。”
白夜收敛了周身的三昧真火，眼角余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我看一定是他知道得太多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脚下一软，叫了出来——
“白夜，你听我说，我们开鬼道去京城，把这件事告诉国师，苏引玉不能白死，朱雀和上官妙人不能白死，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的……”
我手指一划，古朴的青铜灯器渐渐浮现，飘在空中，散发着奇异的冷光，一丝丝的黑气从莲花灯头溢出，有如毒蛇吐芯，诡秘而危险。
“不应该吗？他们不顾人伦，叔侄通奸，丢尽了谢家的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街坊邻居都是瞎子？我宁可她死，也不愿再过这种备受煎熬的日子！”谢青桐的口气尖锐了起来，双目染上了一层薄红。
血腥之气自上而下压过来，我顾不了众人的议论，拉开贯虹锁冲了上去。
“人死不能复生，谢少爷爱妻之心，我能理解，而且很为敬佩，但这么消沉下去总不是办法。”我开口劝道。
“……”
“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地望着他手中的半截扇骨。
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这样痛下杀手？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出手连杀两人！
“……”
“谢少爷，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谢青桐淡淡道：“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想着怎么掐死她，怎么在茶水中下毒，怎么把她推入水池，再伪装成她失足跌落的样子……但都没有勇气动手，终于，我决定买凶杀人，用一万两银子，买断苏湄的性命。”
我心一横，收起离魂灯道：“纹银二十万，不二价。”
“嘎吱——”
小二瞪着我的小食盒半天回不过神来。
白夜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漠然道：“很奇怪吗，上官妙人是朱雀未过门的妻子。”
我气得一捶桌子：“你试和-图-书有什么用？冒险的是我，不是你！”
苏湄这种情况，便只有另一个冒险的办法了……
“看到没？就是这东西。冥界一天，人间一年，这时候苏湄应该还没过轮回殿，还有时间，但是，我要召她回来，必须点燃离魂灯，把我的魂魄封进灯中，穿到冥界去和她交换。说白了，就是趁着鬼差不注意，一魂换一魂，我去冥界当一回替死鬼，苏湄趁着这个时候，进入我的身体，和你叙话。”
朱雀的身旁，还倒着一个女人。
不去细想他的话里有多少漏洞，我豁然起身，丢下一句“你回去等我的答复吧”，便嗖的一下，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
介于我一向都倒霉不干好事，我决定这次还是讨教一下白夜，免得到时候出了问题，又被他逮住一顿冷嘲热讽。
无论如何，我无法相信，苏引玉会如此不尊重别人的感情，他消弭之前的微笑我依然记得，那么空，那么虚无，只有渴望，没有欲望。
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快。
掌柜推开他，着急道：“纪姑娘啊，你相公在上面和那妖魔厮杀，半天没动静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谢青桐显然知道我们这行水很深：“你要多少钱，我给得起。”
不是我不想，而是太铤而走险了，互换灵魂这种事，让上面的天官知道了，是要折寿的。而且，万一让别的鬼钻了空子，召来的不是苏湄……
他淡淡地笑了笑，贴着墙壁道：“还活着。可是凶手跑了。”
我问谢青桐：“你爱的苏湄，是个怎样的人呢？贪财、放荡、没有廉耻之心？因为她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所以她即使不爱你，也毅然离开了苏引玉，嫁入谢家？因为她的本性是个荡|妇，嫁做人妇之后，仍然和旧情人藕断丝连，企图把两个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也可能她根本没有爱，没有心，她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她和苏引玉勾结，只是和那个妖怪联合起来，谋你谢家的好处，倘若你不早早地动手铲除
https://www.hetushu.com.com他们，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把你一家人都害死……这么说，你大概会好过一点，是不是？可是，你爱的苏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呢？”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应道：“他身体不好，还睡着呢。”
我深吸一口气，凉气一直进到肺里。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朱雀！”
那滞留在此地的紫云道长拉着我的衣角，颤颤巍巍道：“先前贫道便说了，你家养着一只万年的狐狸精，若非万年的狐狸精，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动静！”
我温声道：“我不是神仙下凡，苏引玉和苏湄之间有过什么，我从来都不敢肯定。谢少爷，你能肯定吗？你有没有当面问过她，她有没有正面地回答你？”
我手里的杯子一滑，差点烫到手。
“朱雀捕头说，你是密宗七名入室弟子中最强的一个，你一定可以帮我。”
没想到他找到我是想说这些，我脑子里震得嗡嗡直响，良久才道：“……苏湄和苏引玉再如何，也罪不至死啊。”
惊愕了片刻，我弯腰取下朱雀的纱帽。
我这才想起白夜身上的血迹，不由得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
我平日甚少和鬼来往，唯一和我有点交情的司徒判官，只管生死簿。而且他那个人……他那个鬼，一根直肠子，这种违反冥府规定的事，想都不要想。
我忍着不适把她翻过来，看清楚她的脸，又是一声惊呼：“是上官妙人！”她的伤口不偏不倚，正在眉心，竟是穿颅而死。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朱雀的房里？
我和白夜在房里厮混了几天，只有吃饭时才下楼。
谢青桐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没有否认我，亦没有肯定我。
朱雀……我们又没有什么过节，你居然这么整我……
我冷静了一会儿，道：“你找我来，自然不是想和我诉苦谈心，说吧，有什么事？”
“你理解？不，你不理解。”他吹开碗中的茶叶末，自嘲地一笑，“你根本无法想象，最爱的人背叛了你，跑去和另一个男人私会www.hetushu.com.com，而你还要默默地忍受着，装作不知道，如果你捅破那一层纸，你将会失去她……这么说，你能懂吗？”
我沉下脸，想出去见那些天音山庄的弟子。
他顿了一下，面容中带着一丝细微的扭曲：“我有多么爱她，你不知道，我爱到想要把她毁掉……我酝酿了半年时间，想着要怎么结束这一切，我想，只要我狠得下心，一个死人，是永远不会背叛的。”
谢青桐轻声道：“我要投案自首，但在那之前，我想见小湄一面。”
这一天小年，客栈大堂内比起往常更显冷清，我和小二打过招呼，便拿了食盒，去外面买东西。老板娘的手艺值得商榷，我自己都吃不下，就不想再虐待白夜了，我决定过年吃得舒服一点。
我才飞上楼梯，房门便大开，随后，一个紫色的物体伴随着一股焦味朝我袭来。我大惊，一把抄住，对着那烧掉了一撮毛的小紫狐叫道：“儿啊，你怎么了！”
“纪姑娘。”他笑了笑道，“这些天一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洛阳了。怎么，你相公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流成河，有的只是退避三舍的众人，他们惊惧地望着楼上，不敢越雷池一步。见到我，七嘴八舌道：“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好强大的戾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戾气，那根本不是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跺脚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原则是啥。
“谢少爷，你是说，你曾经想要，想要杀妻？”
谢青桐不说话，我猜也是没有。
它扑在我臂上呜咽，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见那大开的房门是西数第三间，白夜孤身站在两具尸体之间，衣角沾满了血迹。
“别人过了头七或许不行，但是纪姑娘，你有一个法器，叫离魂灯。”谢青桐此言一出，我再次骂了朱雀的娘，他怎么就不说点好的呢？
指腹轻轻地抵上我的嘴唇，他依依不舍地来回摩挲，然后，猛地把我往后一推：“别发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