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啊，不废话了啊。我刚说哪了？哦，说到俄罗斯那帮娘们没赢就想吃生鱼片了，哎哟亮亮你不知道啊，我们教练以为我他妈又要成比赛毒药了，脸都青了，要把我换下场，亮亮，我多么的不容易啊，我跟我们教练放狠话说，你今天要是把我姜葛菲换下场，回头我就转行卖青菜去，你今天不让我打完这场球，嘿，老娘不跟你玩了，老娘卖菜报效祖国总行了吧。”
“钥匙给我。”他伸出手。
这回我无比顺从地站了起来，要朝屋里走。
我彻底清醒了，我方亮亮天不怕地不怕，怕的是禽兽呀。
他点点头。
“亮亮啊，你说啊，我这不是背水一战了吗？输了我就得回家卖青菜，我老母还不得剁了我？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就跟我那帮姐妹们说了，输了你们家的青菜都我包了，不想我菲姐沦为菜农的，都他妈给我拼命，这场只许输不许赢……”
我嗯嗯忙不迭点头，心里发苦，这是哪蹦出来的丢脸孩子啊，好好一个正经国家一级运动员，转行就想当一卖菜的菜农，好歹有志向一点去卖猪肉啊，说不定还能上腾讯首页火一把。
我冲他嘿嘿一笑，捂着电话筒，指了指电话筒，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暗示康子弦电话里那孩子脑子不太好，你别笑话她，歧视她她的病更重，更没法治了真让人痛心。
“菲哥恭～”我深深体会菲哥此时亢奋无比的心情，刚想恭贺她，这家伙已经如入无我之际，根本不给我插嘴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亮亮亮亮亮亮～我们赢啦！苍天啊，我阿菲终于不是比赛毒药了～”
“接下去咋样？赢呗，打的那帮俄罗斯大屁股小妞落花流水的……”
他继续看照片，我囫囵扫了一眼，其中一张突然给了我莫大的灵感，我喜极而泣，娘的胜利在望，我想到对付他的办法了。
但是这康子弦明显智商超群，比傅博士还高了那么一点，因为我跟傅辰在一起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受气，现在风水轮流转，我算是深刻到被别人气到干瞪眼的滋味了。
“啊？哦，我太兴奋说错了，你看你又他妈插嘴了？我不是说了吗？长途贵咱不能让小日本赚多……”
“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我心里自怨自艾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穷山恶水到这份上了。
“啊～”我气得尖叫，而房外一声闷闷的笑，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里，听来竟分外清晰。
康子弦坐着不动，“不行，你还要去医院。ｍ.heｔｕshu.com.com”
“那是为什么？”
在我捧着空碗，多瞄了两眼他碗中的牛肉蔬菜加肉丝后，康子弦出声了，“别看了，这些东西你消化不了。”
“我倒很想知道，我哪里错了？”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滋滋有味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刚拿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那头那媲美三百只母鸭的尖叫声好似三百吨炸药，把我轰回了沙发上。
电话的音质实在穿透力强大，电话那头傻驴的驴叫声隔着东海咆哮而来，我只觉得颜面无光，朝身边的康子弦尴尬笑了笑。
这回绝对能撵他走，保证他不回头。
为了加强效果，我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所以你看你条件这么好，人长得俊，看样子也挺有钱，我要是正常女人，本来应该理所当然缠着你呀，可是你看我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这就说明我有多不正常了，你放弃吧，真的，其实我也就比别人漂亮一点聪明一点，没什么的。外面一操场的野百合等你采呢，快去吧，迟了别人就采走了，就剩点渣给你了，多不划算啊。”
我伸着懒腰站了起来，结果有些晕眩，身体虚晃了一下。
身旁的康子弦终于没忍住，手抚在腮帮子上，紧抿嘴似乎在忍笑。
我无语凝噎，我从头到尾就蹦了四个字而已，我哪里废话了？废话的不是你吗？
他站在门口回过身，一脸坏坏的淡笑，“对，你不是狗，你是蟑螂。”
“会吗？”
康子弦大概被我恶心到了，眉皱得更深，“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还好我家蟑螂挺肥，有那么大，蛋白质估计挺高。”我比了个大拇指那个大小给他看。
我更兴奋，指着照片中傻乎乎笑的菲哥，急切说道，“她是我爱人。”
这镜头无比惊悚，堪比恐怖片，我腾地坐了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瞪着他磨牙，心想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男人了，以前傅辰虽然爱说教，不过我每次撒泼耍无赖的时候，他基本上是拿我没办法，只是宠溺地看着我笑笑，顶多拍拍我的脑袋当做教训，通常到最后是他被我吃得死死的。
“才不去，我讨厌打针。”
康子弦朝这边走过来了，大概是想叫醒我，我下意识躺下紧闭眼睛，心跳不知为何开始急速飙升。
这男人太美太刺眼，少看为妙，我指了指茶几上的钥匙，打着哈欠走进房里继续我的大头觉。
我偏头瞥了一眼康子弦，他眼角带笑，听得津和*图*书津有味。
我瞪了他一眼。
目的基本达到，我决定先吃药，手忙脚乱拆了两粒出来要吞下，康子弦在我背后提醒，“空腹不能吃。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菲哥啊你等我会我去房间……”
我没动弹，继续装睡，心想我装死不动，他见完成任务应该就会走人了。
难道……难道他以为我是随便的女人，找我春宵一夜？
我脑中出现两个声音，互相激烈争辩。
当我跟康子弦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低头并肩吃饭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夜晚诡异到了极点，而他那显然也是那么想的，因为他边吃边打量我的吃相，问道，“好吃吗？”
“只许输不许赢？”我咽了咽口水，很困难地问，“菲哥你这么想卖菜啊？”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作多情。”
这康子弦家里的老阿姨做的清素梨粥真是好，这粥清淡中带了点梨的清甜爽口，容易下口，比我从路边小店买的好吃不知道几倍，我虽然食欲不佳，不过还是很没骨气地吃得狼吞虎咽。
去医院就要打针，我心里很抵触，蓦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拒绝，“我才不要去医院。”
不过他很快放开了，轻声说，“醒醒了，吃点东西，我们去医院，你烧的太厉害了。”
“呀，被你发现了！”我学周星星做托腮惊讶状。
“是，人吃不到葡萄总说葡萄是酸的。”
但我错了，康子弦没走，他反而轻轻走进我的闺房来，站在我的床边，而后我只觉得全身沸腾的血液都奔向了脑门，因为他轻轻覆手在我额头上，略微粗糙的触感完全不同于女人的手，厚实而且宽大。
他主动走出去让我心里的防线松了松，忍不住背着他呲牙咧嘴，“我才不是狗，你也不是吕洞宾。”
“不会吗？”我手绞着被子陷入了沉思，那么这样的话康子弦说不定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个女同性恋，只要我是个女人就行。
他说的全是实话，可是我还是想跟他唱反调，我骄傲地把头一扬，违心道，“你的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康子弦回头，笑容幽幽望着我，我见果然有效，一鼓作气，“我是同性恋。Lesbian知道不？就是跟女人搞在一起的蕾丝边！你不知道，我跟我爱人早就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了，谁都拆不散的。”
我缩成一团，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中，这时，客厅那厢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有人开门，我瞳孔睁大。再然后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拎和图书着塑料袋走进来，我瞳孔再睁大，在黑暗中惊恐地望着客厅里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我琢磨着，康子弦今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探病？不像，我跟他有芥蒂，他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闲工夫。
“等等。”他又忽然叫住了我。
“亮亮亮亮亮亮～你他妈现在别插嘴国际长途他妈贵啊咱们不能让小日本赚了咱们的钱要不然我心痛啊我睡不着啊亮亮亮亮咱们不要多废话好吗？废话多了电话费也多了咱不能让小日本赚多了去啊亮亮你说是吧？”
“会吗？”
“吃药？”我以为他说的是退烧药，想了想，好像是没吃药，抬手探了探额头，依旧滚烫到能煎蛋，忙不迭说，“是啊，都烧糊涂了，还没吃药呢。这就吃。”
“亮亮你今天很不听话哎，不知道越洋电话贵吗？咱们不能让小日本赚了咱们的钱要不然我心痛啊我睡不着啊亮亮亮亮咱们不要多废话好吗？”
“因为……因为我呆厌了呀，再说在那里我又做不了头牌，有家高价请我当头牌。”
关了灯，窗帘遮住夜晚的繁华迷离，房间里几乎没有光线，可是我的眼睛却是睁得圆圆的，兴许是白天睡多了，我辗转反侧，睡不着。
“亮亮亮亮～你他妈听不懂中文啊，行我说英文，listen,listen me,no 插嘴，插嘴不happy。好了只会说这句，剩下的我换回中文吧……亮亮我们赢啦，冠军。过程那可是惊心动魄鬼哭狼嚎啊。是这样的这样的，起先连输两场，俄罗斯那帮娘们得瑟啊，都开始聊回去吃什么生鱼片庆功了～”
与我那令人绝望的吃相比起来，康子弦真可称得上细嚼慢咽，这我知道，有钱人家吃饭讲究礼仪，注重饭桌上的教育，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再饿，也不能露出饿死鬼一般的吃相，这是整个家族面子上的事。
他开了台灯，我抱着被子讪讪坐起来，顶嘴道，“你才没那么好心呢。”
掰了掰手指头，我跟这个人认识也就一个礼拜，按理说顶多算是脸熟的陌生人，可怎么他就上门来了，还……还跑腿给我买吃的？
但是现下我也没力气跟他拌嘴争辩，刚才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嘴巴又干又渴，我就想回去躺着清净会，安抚下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铃铃铃”，电话大响，我抬头瞄了眼时间，才八点，在美国的老头老太怎么大清早就来烦我，怪感动的。
“哟，都让我吃上你家大厨做的东西了，康子ｈttｐs://ｍ•hｅtｕsｈｕ•ｃｏｍ.cｏｍ弦，你的人品是不是受什么重大刺|激了？都开始搞起人道主义救援了。”我忍不住揶揄他。
我不会倒霉到真遇上找一|夜|情的禽兽，还是道貌岸然的那种吧？
“莲姨，家里的老阿姨，我习惯吃她做的东西。”
康子弦依然在笑，而菲哥依然在叫。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宁静密林深处，一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小野兔正趴着晒太阳，突然“嘣”一声枪响划破天际，野兔四肢抽搐，歇菜了。然后一个男人开始剥兔皮，嘴巴一张，白色的牙齿变成尖利无比的獠牙，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禽兽，他对着镜头森然一笑，说道，“现在做兽难，做禽兽更难，想吃回肉，还得先变出个人样，生存压力很大啊。”
“将功补过？”康子弦质疑，吃完也放下饭盒，抽了张纸巾擦嘴，还抽了张递给我，那一举一动简直把我家当他自己家了。
不过苍天大地替我作证，我方亮亮虽然肠子比别人多了几道弯，可是这回可真是一点鬼主意没打，我需要这样无耻地骗走人家吗？凭我的智慧和机智，我已经彻底斩断他对我的一厢情愿，我还需要多此一举吗？
康子弦在门口嘟嘟敲了敲门，硬朗的声音在夜里，竟让我听出一丝轻柔，“醒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吃完了我的清粥，直到碗中空无一物时，我仍觉得意犹未尽，两天没吃饭，胃里空的慌，人发飘。
“方亮亮。”康子弦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怔了怔，这男人不可小视，他在魅色打听过我，我说得越多出的漏洞也越多，一定骗不了他，我可真是烧糊涂了，怎么不知不觉又跟他扯了那么多？
“干嘛？”
“哥其实你屁股也不小……”我实在没忍住，小声咕哝，不过菲哥心情太high，估计没听见。
我兴奋地挪了挪屁股，热情拍拍他肩，指着那张照片说，“哎哎，你看，那张照片，看到她了吗？”
我决定去房间接电话。
结果是菲哥从大阪打过来的。
我把嘴一抹，“今晚你算是将功补过了，吃完你可以走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才离开魅色的吗？”
“嗯。”我苦着脸点点头，“除了这个，我只能抓蟑螂吃了。”
我下意识攥紧了被子，这双手要是向下再移一寸，那我就不客气了，随时准备出手自卫。
我掏了掏耳朵，实在没忍住，“菲哥你能听懂俄文啊？”
“哥，哥，”我够为她省钱的了，都省略“菲”了，“快
和_图_书说接下来怎么样了？我没看直播。”“这个不知道莲姨会不会做，改天问问。”
“不会吗？”
“麻辣鸭头？你是说你要吃鸭子的头？”他一脸不可思议。
“啊？”
他依旧保持优雅叵测的笑，我推了推他，继续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道，“快去吧，我看你一脸福相，是个运气好的人，说不定现在出门还能捡到个处女尝尝，这年头处女稀缺啊，你们男人也不容易，这年头想看处女只能去幼儿园，我特理解你们的苦。”
“还好吧，也就两天。”
他眼里含笑，“原来你是醒着的。怎么？很享受有人嘘寒问暖的感觉吗？”
“你才在魅色做了两个星期。”。
所谓面子，就是从娃娃抓起。
我边吃边流汗，“好吃，要是再来个麻辣鸭头就更好了。”
菲哥我对不起你，改明天我再送一套上好杯具赔罪。
“那还用说吗？我就是被你气生病的。我五年没生病，一碰上你就生大病，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此生得此傻大姐为友，我头痛哉。
康子弦抿着唇不说话。
我刚想央求他出门给我买个能下肚的热乎乎的东西，他已经站了起来，“回去躺着，我一会回来。”
康子弦看着我，眼睛里似乎噙着无奈的笑。
黑夜里，这张脸幽灵般地攫住了我，我发自肺腑地心虚了。
他夹了口花椰菜进嘴，瞥了我一眼，眼底泄露淡淡笑意，“人品很好，多谢关心。”
我挥了挥手，不耐道，“你要查户口去找别人去，最烦人查户口了。吃完快走，我要睡觉。记得把门带上。”
我烧糊的脑子里全是康子弦那张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的俊脸。
“要钥匙干嘛？”我不解。
“这粥谁做的？”
不待我开口，他已经蹙着眉问话了，“就吃那个？”
我无奈地搅了搅冷粥，一脸惆怅地回头望着他，想了想，他今天都这样摧残我的心灵了，怎么的也得为我做点事不是？
“你懂什么？鸭子身上都是宝，没什么不能吃的，鸭肠更好吃。”
我总不能骗自己说他是来做慈善的，这年头有钱人做慈善的跟猿人那么稀少，要做慈善的，多半也是给情妇姘头做慈善，不能信。
“从你以前的记录来看，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故意一觉睡到天亮，门铃都按不醒你。”他话中带着满满的戏谑，暗示我前科在前，多半又是耍诈。
“哦，我忘了你一向习惯狗咬吕洞宾的。穿件衣服起来吧，粥要凉了。”他走了出去。
“好。”我哽咽，“我不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