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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绝伦的表演令众人心服口服，那些想为似水打抱不平的人也偃了旗鼓。

恶霸当即不满，跳上台便要擒她，她后退两步，一片蓝衣从眼前拂过，衣角扫过她下颌似春风拂过。

他想起他从山贼手中救下她时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遇到他时会羞涩低下头不敢说话的样子，他醉酒后会默默送他回家的样子，那样持久而温柔的爱，他从未感受过。

她踩着柔曼舞步，将戏中女子柔弱却韧如蒲苇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殉情那一幕，双眼中透出对爱情的执着和夫君的贞烈，几乎让人觉得那把剑是真的要割下去了。

他皱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后台，语气不善：“在家好好当你的名门小姐不好吗？你知不知道被外人知晓你身份是什么后果！”

月宁东瞧西看，有些担忧：“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让爹知道定不认你的。”

薛夜从二楼跃下，挡在她面前：“陈公子，听戏图个乐子，又何必强人所难。你若是吓着青衣姑娘，她往后不再写戏登台，那可是大家的损失了。”

他走近她，嗓音听不出喜怒：“你叫什么名字？”

台上女子腰肢纤柔，一颦一笑皆是戏，一步一舞透灵巧，唱腔更是清秀灵敏。和-图-书淡烟绿竹的帘幕缓缓落下，她青衣玉立，绯色眼妆艳丽得几乎要滴下血来，衬得一双桃花眼似妖似幻。

她微微攒起一个笑：“青衣。”

薛夜就坐在二楼最醒目的位置，她挑眼看去，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如寒潭清泉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自覃衣登吟春楼，薛夜没有再买醉，她每次见他离座，总会以最快速度换衣卸妆，跟着他回家才放心离开。他其实发现了她，只是假装没看见，偶尔回头看见月光拉长她单薄身影，执着而孤单，心中有莫名情绪。

即将谢幕时，在桐城素有恶霸之名的公子跳出来，大吼道：“本少爷要听《西厢记》！你给本少爷来一段！”

他打了个酒嗝，瞧了四周一眼，突然笑出声：“怎么？还怕别人知道你就是那个唱青衣的覃衣？也对，书香门第的小姐竟然做此营生，传出去……”

她方才刚唱完一段不屈权贵性格冷冽的烈女子，如今戏完，戏中那股烈性仍未褪去，冷笑道：“公子想听《西厢记》，找别的姑娘去。青衣只唱自己写的戏。”

而她似乎比他更冷，整个身子，整个嗓音，都在发抖。

她取下鬓间珠花，语气淡然：“我知道，但ｈtｔps://wwｗ.ｈeｔｕsｈu.ｃoｍ.com我不在乎。如果我唱青衣能让你忘记似水，不再因她而心伤，不会再说出世上再无人能唱青衣的话。”她回过头，一双桃花眼如剪秋水，静静看着他，“薛夜，我愿意唱一辈子。”

覃衣从后门出来，月宁已等在外面，将斗篷给她披上才问：“姐姐方才唱得真好，竟不输似水当年风姿，如此唱腔身段，真是姐姐无师自通吗？”

若是往常，她定然羞愤地转身逃跑，此时却露出温柔笑意：“我没有学她。唱戏不是学她，喜欢你，也不是学她。”

她将丝帕递过去，他胡乱抹了两下扔进河里，抬头醉眼朦胧：“许覃衣，你又跟着我做什么。回去唱你的戏，你不是喜欢唱戏吗？”

“不认便不认，断了清净。”

她脚下一顿，月色将窈窕影子投在路边簇簇花菱草中，眼角的水彩胭脂还未褪尽，生出几分冷艳味道。

他曾认为再也不会遇到如似水般温柔的女子，没想到不仅遇到了，她还对他情根深种。他看着那双眼睛，再也如法忽视里面的深情爱意。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大胆，如她爱得这般热烈，如她能将情话讲得这般温柔。

“不要妄图学她，许覃衣，你不是她。”

“我不和_图_书管别人说什么，你喜欢听，我便唱给你听。你喜欢青衣，我便扮给你看。薛夜，你想要的，我都愿意做。”

在月宁掩护下她回到家，褪下风华妆容，铜镜倒映出白皙清丽的面容。她手指缓缓拂过这面莫名出现的铜镜，原本光滑的镜面竟像湖水一样荡漾开来，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她没有回答，浑身透出一股子清冷之意，月宁跟在身后，突然觉得她这模样像极了戏中那心性凉薄的女子。

我喜欢你，不惧怕任何东西。就像戏中女子，为爱踏上生死路，艰难险阻无需顾。

她看着夜幕银盘似的月亮，语气淡淡：“渴望一件事久了，连老天都会帮你。”

话没说完，她突然踮起脚一把将他抱住。这个惊世骇俗的举动连薛夜都惊住，他像是突然酒醒，河风吹得他有些冷。

覃衣再次登台已是十日之后，众人可谓是望眼欲穿总算将她盼来了，吟春楼再次爆满。暮色烟雾中，她将眼角微抬，薛夜依旧在二楼老位置，手心一把折扇微微打着拍子。对上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覃衣在五日后的大雨天再次登台，唱的依旧是新编曲目。夫君征战沙场，女子望断秋水，春去秋来却收到夫君战死沙场的消息，肝肠寸断后重拾信心，和图书踏遍黄沙千里寻夫，最终在大漠中寻到一具缠着夫妻信物的白骨，一番痛哭后怀抱白骨自刎而死，生死相随。

夜雨敲窗，他看着她，半晌，唇角露出莫名笑意：“许覃衣，我认得你的眼睛。”

这是一面能帮助她完成夙愿的铜镜。

月宁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打量她：“姐，你怎会说出如此凉薄之言。”

她深爱他三年，却是第一次将爱意表现得如此明显。薛夜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收回手，转身走了。

她很快成为吟春楼第一名伶。今夜她唱了一出不顾世俗樊笼追求心爱之人的名门闺秀，薛夜仍旧坐在老位置，仰头灌下一壶酒，摇摇晃晃起身离座。她换装追出去，看见他脚步踉跄，正扶着桥墩吐得厉害。

她眼中闪过错愕，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被他认出，一时有些无措，他却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他凑近她，语气一如既往明朗，却带着幽幽冷意。

画面演绎着一名女子的平生过往，她听见咿咿呀呀的嗓音，唱着镜中女子的一生，待看完女子生平，她长袖一挥，踏着舞步低唱起来，唱得竟是镜中人的故事。

台下人跟着起哄，碍于脸面陈公子只得悻悻离开。他回身看她：“没事吧？”

吟春楼新来了一位青衣，初次登台唱和_图_书的便是世人从未听过的曲目。唱的是那某朝某年，闺中女子受尽亲人欺辱，尝遍人情冷暖，后代妹出嫁于世人眼中的恶魔，孰料婚后夫君亲和，夫妻举案齐眉，羡煞旁人。娘家后悔不已，竟联手陷害女子，最后女子被休，带着恨意自尽于家门之前。

她在后台换了衣裙，尚未卸妆，薛夜便挑起门帘走进来。她透过铜镜看着他，水彩浓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桃花眼温柔得要淌出水来。

她退台后老板出来应付宾客才说，这出戏便是出自唱戏女子之手，她只唱自己写的戏。戏词婉转，戏剧精彩，自似水死后，桐城再没有出过如此多才多艺的青衣。

六月的天落下大雨，打在青石路上溅起大朵晶莹雨花。雨幕中青衣女子撑一把六十四骨淡色竹伞，疏丽妆容像素白天地间一朵艳色牡丹，是开到极致的美。

她摇摇头，目光没有上次炽热，透着坦然和淡淡冷冽，和方才戏中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多谢薛公子出手相救。”

桐城都在议论那晚如昙花惊艳一现的青衣，也有人认为是有心之人想踩着已逝的似水乘虚而入，众说纷纭的结果便是覃衣再次登台时吟春楼爆满。

有过路人往这边看，她面露紧张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