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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不太好的预感，源于聂卓反常地耐心和细致。这位将军的态度有些太镇定了，从容不迫地向他解释着那些技术人员才会关心的操作细节，而这些知识绝不应该是聂卓所熟知的……似乎是有人教会了他应该怎么说。

陆臻连呼吸都停了一拍，这句话凝在舌尖上被堪堪拦了下来。无论任何角度来说，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必要质疑聂卓给他的结论。

“怎么了？”柳三变用手肘撞了撞陆臻。

“啊？”陆臻连忙抹脸，沾着尘土的脸颊瞬间被抹成了个花猫样。陆臻愣愣地搓着手指，半晌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进灰了。”

一组麒麟军牌一块嵌有追踪芯片另一块没有，这是基于成本的最好选择。毕竟，当这玩意儿派上用场时，有一块只是收到战友手里代表一个死亡的名额而已，没什么定位需求。在这种设计思路里，自然不会考虑到有人居然会无聊到把军牌换来换去的戴着玩儿，所以在两块军牌上并没有明显标志，只有通过仪器才能验出分别来。

陆臻把话筒转向海默：“帮我录一句：要么滚，要么死！”

陆臻转回头，看到小兵还傻愣愣地瞪着他，连忙解释道：“啊，没事。我睡着了。”

“我操……他妈的。”海默在陆臻耳边大喊，眯缝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条倒霉摧的破路。

陆臻不自觉地按住胸口，只有他和夏明朗知道m.hetushu.com.com自己身上这两块都是“光板”。当时不知怎么地颠来倒去的居然换成了这样，可是自己一直留在大后方，也就没想过再换回来。

“你会说他们的话吗？”

风大，卷起的砂石也就更大，陆臻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细石子打在眼皮上的痛感，连忙拿出护目镜戴上，刚一开口，又吃下满嘴的土。

可是……

挂断电话，陆臻倒是松了口气，他对自己未雨绸缪的计划非常满意。无论如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容许夏明朗再玩儿一次了。而且，现场只留下了一块夏明朗的编号牌，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着“有人”把属于陆臻的编号牌带走了。

“没。”陆臻勉强笑着，心里却渐渐没了底。

“哭什么？”柳三变大惑不解。

“别光顾着笑，牙忒闪，当心对方有狙击手。”

柳三变大笑，从陆臻包里抽出三角巾沾水，草草给他擦了两把。

“咋办咋办咋办咋办？”海默绕口令似地念叨着。她很好奇陆臻的想法，这会儿人多势众，倒是可以狠狠干一架。但是陆臻这种人无利不起早，看着没有必要的战斗，恐怕……

他们学会了使用现代武器，却没学会遵守现代规则。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地方叫魔鬼谷。”海默不屑地：“当地人避都避不及，谁会埋伏到这里来……”

“哈，您真https://www.hetushu.com.com厉害，那路忒难走，您也能睡着？”小兵一下乐了。

这不可能！

那位海陆的战士七手八脚地扶住他：“陆队长，你怎么了？”

陆臻睁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像一张白描的画上渐渐补填了颜色，眼前的景物才活泛了起来。非洲的风光雄奇，这道峡谷的尽头居然是块绿地，走出来豁然开朗。疾风吹动劲草，沙沙直响，漫天的红土黄砂却消散得干干净净。

柳三变探身过来问道：“出事儿了？”

血红的落日凝在山梁上，像一只滴着血的怪眼，阴霾地望着人间。狂风卷着沙砾在崖口筑出一道土墙，空气稠密的好像有形的实体，血淋淋的残日投照过来，把这一切都染作血色。

“此树是我栽。”陆臻下意识地纠正道。

海默一溜小跑地从自己车上过来，指着屏上的红点儿说道：“山地部落。”

“太贪了吧？”陆臻郁闷的。

可是，一位将军有什么必要费这种力气呢？

陆臻慢慢擦着脸：“我们队长在的时候我更威。”

“应该考虑所有飞机机动能达到的范围。”陆臻干巴巴地说道。这不是个好解释，因为60分钟足够KUB-3扫描整个喀苏尼亚。

海默从来不敢放单跑这条路也是因为他们：一群原始人，扛着枪架着炮，熟悉地形，悍不畏死……这简直是最要命的敌人！现在正是www.hetushu.com.com这群人居高临下地扼守要道，真是头也痛死。

柳三变裹得像个阿拉伯女人那样从黄沙帐里冲出来，嗡声嗡气地说道：“没有埋伏。”

收拾完了上路，陆臻便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十分心思总是分去三成给电台。等到后半夜时，陆臻的心跳越来越快，拼命熬着看到指针滑过凌晨四点，连忙拨电话主动联系聂卓。

“呃？哦！一样啦。”海默满不在乎的。

陆臻一路胡思乱想，而车队却忽然停了下来。陆臻面前的警报乱闪：最前方的侦察车表示，红外扫描，前面山崖上有大量热能信号。

“他们在那儿想干嘛？”陆臻眉头紧皱。

“好的。”聂卓没有再多废话，干净利落地挂断了。

“你呀，有时候看着还挺威的，一会儿又像小孩儿一样。”柳三变把三角巾塞到陆臻手里。

“嗯，他们就是被思维定势了，光顾着夏明朗失踪的那一块。我已经关照下去了，下次把范围扩大些，别在一个小圈子里反复扫。”聂卓很耐心地向陆臻解释细节，最后温和地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要对夏明朗有信心。”

全体警戒！

陆臻大睡初醒，那个关着正事儿大事儿的大门还没开，空白的脑海里扬起狂澜。刹那间，一切有关明月有关夏明朗的画面纷至沓来，有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陆臻感觉到皮肤上的战栗，那种急切地想要被抚摸被拥抱被拥有和-图-书的……欲望。在他根本还没发觉的时候，眼泪已经滚下来，打湿了睫毛。

在后面的路程中敌人一直没出现，天气却越来越糟糕了，山区气候多变，有时风平浪静，有狂风大起。临近黄昏时分，车队行进到一个风口，沙尘暴就像失了控一样尖叫起来，风砂刮擦着岩壁，发出尖锐的啸音，鬼哭狼嚎一般。

他想要隐瞒些什么？

“打劫啊！”海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着陆臻：“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男人拉回去当奴隶，女人绑回去生孩子。”

“先集中精力完成手头的工作。”聂卓在语气中加了一些硬度。

海默瞪大了眼睛。

“全体下车，步行过关。”陆臻大吼，不让海默有机会继续鄙视下去。

一轮明月悬在岭上，月光清艳，银辉似千万点微尘落下，镀上每一片树叶。

陆臻自己也觉得好笑，敲着屏幕问道：“我是说，不能光留下买路财吗？”

海默熟知地方上逸事掌故，一路都是指手划脚过来，对陆臻这种小心谨慎的作风非常瞧不起。陆臻苦笑，人命大事，怎么可能听个传说就当真了。

陆臻连忙集中注意力，把夏明朗暂时放到脑后。

海默笑着摇了摇头：“不能！”

除了伤员和老弱，所有人下车步行，用沾了水的三角巾掩住口鼻，但是挡不住空气里浓重的土腥味儿。进到山谷以后，沙尘越发厚重，迎面看不到三米之外。前方探路的尖兵甚至和_图_书出动了夜视镜辅助观察。天色渐黑，陆臻只顾跟着前人走，目不斜视，脑子里渐渐刷成一片空白。这些日子以来他劳心劳力，连觉都睡不好，此刻倒是得了一点休息的机会风声呼号，在峡谷中回荡。陆臻走到最后几乎是睡着了，扯着前人的衣角亦步亦趋。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人蓦得站定了，他也没发觉，迎面撞了个满怀。

“会一点点。”

“三年不开张，开张就得吃三年，人家做得一锤子买卖。”

直接把操作员的线路接过来不就行了？

“可能是他们的扫描范围还不够大。”聂卓及时给了一个解释。

“没有搜索到信号。”聂卓没去休息，却也没带来一个好消息。

“嗯？”陆臻茫然。

陆臻瞬间警醒，连忙打起精神朗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你么，你那就是狐假虎威。”柳三变毫不留情地鄙视，他知道陆臻不会介意。

“当然。”陆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海默乐了，自觉猜中了陆臻的心事。

这会儿，有更多人从峡谷里涌出来，大口地呼吸着鲜润的空气，彼此嘻笑着，替身边人扑打尘土，那些极细极轻的微尘有如轻烟般扬起在空中。

在喀苏尼亚的北部山地有很多非常非常原始的古老部落，文明水平基本还处于中国三皇五帝那个年月，即使被现代文明强势洗脑，文明的演化也得需要个百来年。而此刻，这些部落正处于演化期里最糟糕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