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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都怪我？”

那是汗吧？应该只是汗珠！病已用衣袂一边擦着自己额上的汗，一边思索。平君怎么会哭呢？她实在没道理哭啊！她也从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子啊！

“挺横的呀！”

她一甩手，挣脱他的手，没理他。

金建长长地叹了口气，“在这宫里不自由，不如去甘泉宫散散心吧。”

“我走不动了。”

刘病已错愕地回头。平君闭着眼睛，脸上挂着汗珠，声嘶力竭地喊，“你是个浑蛋！浑蛋——”

谈论的明明是最恐怖的话题，可这些人却像只是饭后闲聊般轻松，边说还边大笑不止。

他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回望来时的路。路面被骄阳烤得像是要扭曲了一样，可那个粉色的人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路的那一端。

“走不动了……”她停了下来。

有水珠淌了下来，她随手擦去，然后默默地转身，低声说：“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车队走得并不快，三辆马车排成一条直线，车前车后除了骑马护卫的人，还有二三十名仆从。

“平……平君！”他四下环顾，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嘴上却仍是大声叫道，“我看到你了，别躲了，快给我滚出来！”

这话提醒了金赏，他扭头看了弟弟一眼，忽道：“这主意是好，不过……还缺了一样。”

循和_图_书着蹄印往前走了没几步，他的心倏地直往下沉，路边干涸的泥块被踢翻，一只汉白玉的明月耳珰静静地躺在泥里。

“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真的走了！”他开始团团转，心里莫名的不安像小猫爪子似的抓狂般挠着，“君儿！君儿，我错了，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病已刚想挣扎，太阳穴上便被人重重击了一拳，正眼冒金星时，他被人扛了起来，然后隐隐约约好像听人说了句：“小心点，别真打死了。”

莲勺县的地势高低起伏，多丘陵湖泊，刘病已沿着那些杂乱的马蹄印迹一口气狂奔了四五里，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追上一行车队。

一开始他走得很慢，可越往回走步子便越快，等他来到了刚才两人分手的地方，空荡荡的沙砾路面，杂草恹恹地耷拉在路边，却不见半个人影。

“不要你管，反正像我这么蠢的人只会干蠢事罢了。”

刘病已虽然打架不弱，但双拳难敌二十几只手，很快便被他们摁倒在地上，他破口大骂，有人顺手从路边拔了一棵草，连草带泥地塞到了他的嘴里。

马上之人布衣蒙面，看起来像是盗匪游侠，病已一步步往后退，虽然腿肚子直打颤，却仍是壮着胆子问：“诸位可曾见过一位十三岁的姑娘？”

“好主意！”

金和-图-书建嘿嘿直笑，“我试过那穷袴，穿上除了更衣出恭不太方便之外，倒也并不难受。”

嘴里的草被拔了出来，耳边充斥着哄笑声，病已被人抓着束发的发髻，然后猛地摁倒头颅。他刚想睁开眼，突然轰的一声，耳蜗内冲入一阵轰鸣，他被人丢进了水里，一时间水没头顶，他呛咽了两口，那水又咸又涩，他气喘不上来，那个瞬间只觉得生不如死。

“接下来要怎么做？”

“诺。”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这种训练有素的气势再度让病已心颤不已。

“我可不想夜宿荒野……”

“杀了他暴尸荒野算了。”

皇后病了，据椒房殿的侍女传言，已经整整十日不曾下过床，只是静卧不语，却拒绝就医。

“你说你认得路的，结果现在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找到马车。”

刘病已捂着狂跳如雷的心脏，挥汗如雨。他一开始并不曾考虑太多，一心只想要找到平君，可跟踪到了这里他才发觉自己错了。他虽有犹豫，可到底觉悟得太迟，那些人很快就发现他的行踪，马车继续往前赶路，可一个骑马的却带着十多人折了回来。

刘弗的确是病了，高热不止的时候，眼前老是晃动着那一摊鲜红的血迹。那血从如意的身下蔓延，像朵绚烂的红花一般铺满整ｍ.ｈｅtｕsｈu.ｃoｍ•coｍ张床面。他被血海吞噬掉，无法呼吸，甚至连呼救声也发不出来。

“算你狠。”他愤愤地踢飞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脸色别扭又难看，“好男不跟女斗，我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他嘀咕着从树阴下走出来，慢腾腾地往回走。

一刻时，二刻时……

“都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她觉得眼睛里火辣辣的，胸膛里压抑着一股异样的委屈，似乎正在不受控制地想要喷发出来。可刘病已却毫无知觉地走在前面，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

“这可好了，陛下病得越厉害，太医们越振振有词。”金建站在门口搓手，见金赏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忽然笑道，“二哥，你老丈人不会让我们兄弟几个也穿上穷袴吧？”

走了大约一里地，他找个树荫坐了下来，取出随身的水囊喝水，想起平君身上空无一物，别说净水，就连钱也没有一枚，不由笑了。

骑马的掉转头追马车去了，病已刚想挪步，就见边上有人过来拉他的胳膊，他一挥拳，击中那人的鼻梁，痛得对方惨叫一声。

皇帝也病了，据太医令亲自诊脉，是虚寒肾虚之症。太医令与数位太医一同会诊开方，最后一致认为皇帝需禁欲保养，于是禁中宫人不论男女皆穿缝裆的穷袴，并用腰带将穷ｈttｐs://m•ｈｅｔｕshu.coｍ•cｏm袴、衣裳层层叠叠地细密缠绕起来。

莲勺县便是左冯翊所辖二十四县中的一个。

喊了三四声，四周除了蝉虫在鸣外，没人应他。

“你确定？”他咬着牙问。

“不走。”

她睁开眼，看到他一脸的茫然，心里更加感到委屈。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难道是因为太过亲近，所以反而不懂她的心情？

金赏好气又好笑地瞥了金建一眼，“我说你小子都已经成亲了，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的？”

“平君……”手里攥紧耳珰，玉石坚硬地硌在他的掌心。

“烦死了。早知道你这么啰唆，打死我也不带你一块儿出来！”

“放心，我下手自有分寸。”

“快走啦，天黑前一定要找到彭祖他们……”

“走啦！没几里路了。”他追了上去，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那随便你。”他冷冷地说了句，见她仍不转身，于是一赌气转身就走。

许平君抿嘴，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非要你带着才能出来吗？”烈日炎炎，只有她才会听信那个白痴的话，说什么莲勺县有奇景，然后深信不疑地一路跟着他来到莲勺，甚至为了一观奇景，在无路可行的情况下毅然下了马车与他步行。

金安上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噗的一声把水全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病已却继续往和图书前走，“你怎么不学学王意呢，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说你蠢你还不信。”

“你真的不走？”

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地合称三辅，隶属京畿之地，其中左冯翊共有二十三万五千多户居民，共计九十一万七千多人口居住在此，下辖二十四个县。

水声轰鸣，他在水中扑腾，岸上的影子重重叠叠在晃动，他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一片嘈杂声中，脑海中异常清晰地印刻着的身影只有那抹瘦削的粉色。

“我——走不动了。”声音微颤，她紧紧地握住拳头，用尽全力大喊，“病已你这个浑蛋！浑蛋——”

“欠教训！”

“傻子！”金赏懒得理他。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然后被他耍了一次又一次。

沿着来时的路，他一路狂奔，往回跑了一里仍然没有看到许平君的人影，路面上却多了很多马蹄印，这是他们刚才走过来时没有的。

十来个人团团将他围住，只等领队的下令，马背上的人勒住马缰，哑着声说：“好生伺候着。”

“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他背靠在树干上，闭目假寐，想象着等平君回来要如何修理她。想得入神处，他自个儿咧起嘴会心地笑了起来，心情犹如夏日碧蓝的天空一样，炫目无瑕。

“又怎么了？”

“这小子嘴臭，替他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