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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君意1·昭帝篇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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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01、成全

第五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01、成全

张安世正自出神,听到“广汉”两个字,猛地一凛。
霍光道:“既如此,今日就先议到这里吧。各位整理一下思绪,拟上奏书,以便呈给陛下过目。”
刘旦踌躇满志,雄心勃勃,满拟胜券在握,所以不顾自己的丞相再三劝阻,决意起兵。燕国群臣行装齐备,只等上官桀等人拿下霍光,他便率兵进京。他在燕国心心念念地做着皇帝梦,却不料有朝一日梦被震碎,等来的不是同党得手的好消息,而是霍光先发制人,一举将上官桀父子、桑弘羊、长公主尽数诛灭的厄耗。
喉咙发痒,他咳了两声,胸膛震动,她忽然把脸贴在他胸口,深埋入怀,眼泪汹涌而出。
秋日越转越凉,再过几日便要入冬,届时白衣便不能再穿了。皇帝靠在玉几上,懒洋洋地看着皇后坐在自己跟前,午后稀疏的阳光投在她的身上,白花花地化作一团光,可她坐在那团光里却像是座冰雕,浑身上下雪白通透,没有一丝热气。
一场阴谋就此覆灭,九月初七,右扶风王?擢升为御史大夫。长安城内论功行赏,首功记的是杜延年,封为建平侯;m.hetushu.com.com燕仓封为宜城侯;任宫封为弋阳侯;王山寿封为商利侯。不久之后,朝廷调整官吏,霍光举荐张安世任右将军兼光禄勋,做自己的副手,又以杜延年有忠节,擢升为太仆、右曹、给事中。
他微微一颤,为她,也是为自己。
当皇帝在云陵拜祭生母之时,长安城的血腥杀戮已经尘埃落定,胜负立分。
打雁的,反被雁啄了眼。上官桀父子谋划着让长公主宴请霍光,在宴中埋下伏兵将霍光格杀,这等机密之事不曾想被公主府一名舍人获知。舍人的父亲燕仓乃是稻田使者,于是将这个阴谋禀告了自己的上属——大司农杨敞。杨敞以前是大将军府长史,靠着霍光提拔一路高升,但此人素来胆小怕事,听到这个阴谋之后,竟不敢将这件事直接告知霍光,先假装自己生病搬到城外养病,远离是非之地后才将这事告诉了谏大夫杜延年。杜延年随即把此事禀告霍光,以霍光的为人,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剪除自己的亲家,他以天子的名义下诏令丞相田千秋负责此事。
张安世欲走,却被https://m.hetushu.com•com霍光叫住了,“子孺的心思我知道,如今既然有了侯史吴,那人也就无关紧要了。”
“妾……只有陛下了。”
不自觉地,他伸出手去,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阳光是温暖的,她娇小的身躯缩在他怀里,却在瑟瑟发抖。
杜延年道:“既然知道了行踪,自然是要将其抓捕归案的。”
承明殿内诸人精神一振,面上皆浮现出一种敬仰神往的表情。
霍光微微一笑,习惯性地问了句:“子孺以为如何?”
他成全了所有人,却没有人肯来成全他。
霍光问道:“子孺是否还有话说?”
有些事,他可以预见到结局,却无力去阻止。
上官桀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机上谋动,为的是右将军王莽亡故离世,丞相田千秋抱恙休沐,朝中除了一个大将军霍光外,再无所惧。而远在燕国的燕王刘旦的想法更为简单,两年前长安城为了一个伪卫太子现身北公车司马门,数万百姓群起涌动,民心欢悦,以至于霍光惧怕得动用军队来镇压。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卫太子刘据尚能博得如此拥趸,他作为先帝现存和图书于世的“长子”,岂不比一个傀儡的小皇帝更得人心?
《周书谥法》曰:愎佷遂过曰剌。
一人立于堂上,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已经查明逃匿于桑弘羊从前的部属侯史吴家中。”
田千秋抱病设宴,以同样的一出计策应对,丞相府少史王山寿诱骗上官安入丞相府,擒之,丞相府征事任宫则擒拿住了上官桀……等到身在云陵的皇帝得到消息,彻夜赶回京都,叛党已尽数伏诛,鄂邑盖长公主亦自杀谢罪。
张安世闻言一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朝着远去的霍光一揖,“诺。”
“别怕。”他低低地说。
刘旦在燕国闻讯后,万念俱灰,阴谋败露,他即使再发兵也已无济于事。正在彷徨之际,皇帝的玺书到了,刘旦在羞愤中用王玺绶带自绞身亡,王后、夫人二十余人皆追随刘旦自杀相殉。天子加恩,燕王太子刘建免死,赦为庶人,赐刘旦谥号为剌王。
胸前一片湿意,他唯有仰天长叹。
上天既然让他成为天之子,为什么又时时对他开着恶意的玩笑,冷眼看他狼狈至斯?五年前金日磾死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一https://www.hetushu.com.com下子沦为二虎夺食;现下王莽死了,上官桀按捺不住起了反心,二虎终究剩下了一虎,中朝内政悉数落入霍光手中,就连三公的御史大夫也赔了进去。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这位汉天子,又还能做些什么?
她的手牢牢地揪紧他的衣襟,这个怀抱称不上强劲有力,却是她现在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望。
“不怕。”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我不怕。”
张安世摇头,“没有。”
看得久了,眼也虚了,忽然就想起那碗热腾腾的甘豆羹。可只一眨眼,甘豆羹消失了,眼前仍只那尊冰雕的小人儿。
霍光继续说:“匈奴左、右两部大军分成四路,入我边塞为寇。”他目色一沉,精芒绽吐,“先帝朝交兵过甚,以至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去岁秋天我曾说要使社稷恢复文、景之业,需得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与匈奴和亲为上。但若是蛮夷不识好歹,这里仍是先帝的那句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霍光眯起眼,转向杜延年,“幼公觉得呢?”
“这么说,桑迁的确逃了?”
皇帝抱恙,休于建章宫,对于霍光的举措无一不允和图书。没过几日,皇后亦从未央宫移到建章宫侍驾。
众人应了,陆陆续续地离开。
皇帝自嘲地一笑,“朕能成全谁?”他连自己都成全不了,如何能成全他人?
张安世像是才恍过神来,诺诺地答道:“正当如此。”
霍光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赵广汉去办吧。”
皇后年方九岁,家遭变故,再如何循规蹈矩、有礼有节也免不得难抑心中悲痛,适逢皇帝病在床上,她在驾前即使形容憔悴,也没敢嘴碎说些别的。皇帝喜静,又在病中,更不愿被人打扰,所以常将侍女黄门一概遣到外室伺侯,皇后一来,寝室中空荡荡的便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后着白衣,衣领加缘,却未曾绣上华藻,发梳双鬟,同样不曾佩戴饰物。皇帝明了她的心意,幸而是在秋日,穿白衣并不算违礼,只是这一身妆扮未免也太素净了。
她的声音颤抖,如同那副娇弱细致的身子一样,在秋日中犹如树梢上孤零零的一片残叶。
霍光将手里的竹简收了起来,脸上慢慢放开笑颜。张安世坐在他斜对面,却仍只觉得他目光清冷,殊无笑意。
“陛下。”小人儿伏低了身子,“求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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