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征途篇
第三章
萧暄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了话题，说：“张伟民有两个弟弟，大的已经战死，小的张伟文读过书。当年起义时一直跟在他麾下出谋划策。后来封了弘亲王，只是因为没有军功，一直受到武将排斥，但是很受文臣拥戴。”
赵家下属问：“我家公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他拉近我，伸手抹向我眉间，“别气了，别皱着眉。你最近老皱着眉头，我看着就不舒服。”
萧暄身躯微微一振，突然诡异地说：“你是男人，那我可能早就娶了柳明珠了……啊呀呀你干嘛掐我！”
萧暄已经坐下，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酒，“又怎么了？”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今天的事可大可小，那就万万示弱不得，非得东风压倒西风，反追为打，才可以顺利过关。想到这里，底气也足了，我也气沉丹田。
“野了！简直野了！不教训你是不行了！”他拎着我就往后屋走。
我掀开帘子进去。萧王爷正一脸阴郁地看折子，头顶电闪雷鸣。难道是谈判席上赵策给他受的气，现在才发作出来？
“耶？你真要脱衣服给我看？”我诧异。
我脸发烫，左看看右看看，萧暄拉我衣服不停地无声催促。
我又是气愤又是失望，顶着一鼻子灰回来，找到萧暄大倒苦水。他两手一推一身轻松，吃闭门羹的却是旁人。
宋子敬不笨，“你故意把病说得很严重的吧？”
“吓唬你？”我火冒三丈，“你几岁？我又几岁？这毒不发作则矣，一发作就要你小命！我整日除了忙着做军医，就是到处找药给你炼制解药，累得像只狗。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怪我瞎操心，真是没良心！”
“给你全身检查啊，还会非礼你不成？你三五层裹着要我怎么看？”
我狠狠拍他伸过来的手：“少来！烦！”
终于凑过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在他低沉的笑声中跑走了。
我笑着走过去，拉起他的手，“那是因为你想我可以及时抽身。”
看来真的惹毛了他了。
“看出我是巾帼英雄了？”我冲他挤眼睛。
我闷在他胸口，说：“我要生成男子，你就不用这样瞎操心了。”
我没想到他这反应，内心也轰地燃起一把火，“我又怎么没理了？”
我听了，立刻问：“那你可有派人看好她？万一她担心自己连累张伟文，干脆自尽怎么办？”
“我当然好。”萧暄老大不客气。他忽然定住，“你叫我什么？”
是有哪里不对啊？
我心里充盈着激荡的爱意，转向他：“阿暄……”
萧暄置之不理继续往里走。我转而哀求。
“富贵病。”
“做了尼姑？”萧暄坐直。
赵策瞪大眼睛。
“阿暄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赵家人并没有为难我，还送了一盒珠宝答谢。我很大方地接了过来。待出了门就转交给宋子敬。
萧暄可怜地看着和*图*书我，伸手指了指脸。
“那个……”
我耸耸肩，“女人和女人，总是比较好沟通的。”
“没看出。”萧暄歪嘴笑了笑，“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像我当年。”
萧暄微微皱眉，“你知道，我并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萧暄这点好，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人前肃穆沉稳一派王者风范，私下却半点架子都没有，随我怎么撒娇或者发火，他都笑脸相向。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大的火到这地步都要减低几分。
“你，”萧暄终于说，“要他脱|光衣服？”
萧暄眉头一皱，老大不高兴：“别胡说？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这是我的主意。”
我乐得跳，“看出来了！谁叫他欺负我们阿暄的。我们家阿暄只有我能欺负！”
萧王爷被我气得啼笑皆非，“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我气得眼睛发红，“你哪根筋不对了？早上不和颜悦色，晚上就大发雷霆，更年期也不是你这样的！”
赵策白着脸，不住在自己身上摸着。
我继续笑：“裤子。”
不待看宋公子的表情就赶忙跑走了。
萧暄气得头发全体倒立，“笑笑笑！你还有脸笑！谢昭华，你给我站起来！”
“不就是逼他脱衣服？”我气吞山河大喝一声，“服气你也脱给我看啊！”
赵家下属神色惊讶又气愤，显然是想阻止我却又拿不出理由，他们家大少爷又不是女子。
宋子敬苦笑，“难的就在这里，我的手下在白云庵里找到了她。”
萧暄笑了笑，我只觉得鸡皮疙瘩刷地掉了一地。
我笑：“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给我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大老爷们干脆点，不想我看病那我就回去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还有你这什么态度！我为你出气你还冲我发火！没良心的东西！我只不过逼他脱了几件衣服，你杀他们百万人的时候心有软到哪里去了？”
静默——
我斟酌片刻，问：“你有把握在张伟文掌权后，将他能笼络到手？”
萧暄捂着胸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中了内伤。我凶狠地瞪他，他老大不情愿地坐正，整了整衣服。
赵策呲牙咧嘴：“果真人以类聚，那小子心狠手辣寡情薄凉，身边连个小姑娘都是狠辣角色。”
我给他逗得岔了气，“卖身不够，还要卖笑。”
“不要啦！我回去还要做人啊！”
萧暄这次拔营后，就要前去同东军汇合，掌虎符，势力必然大增数倍。赵家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事态朝不利自己的方向发展。所谓先下手为强，萧暄一早就派出数名说客去张皇帝那里游说，一边阐述赵家兔死狗烹的动机，一边摇橄榄枝。但是张皇帝不笨，知道自己如今是块定秤盘的金子，高高挂起不为所动。反正燕王和赵家没有讲和的一天，那他的小皇帝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结和图书果不出我所料。我这回连马太太的脸都没见着，对方只派了一个副管家接待我，一杯茶都没有，直接打发我，“没找到那药材，姑娘请回吧！”
“王爷，你的的确确是千金之躯。这百万大军还需要您的英明领导呢。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不是英雄情怀，是悲剧。”我口下不留情。
赵公子大叫一声，他的下属立刻跳起来要和我拼命。
我净了手，开始顺着穴道经脉揉捏，一边按一边问他感受，是疼是酸是胀是麻还是痒。我一本正经，赵公子也严肃回答。捏到关键的地方，换不同的力道和方式反复按压，再问他感受。除此之外，还详细询问了日常饮食，起居生活和近来去过的地方。赵家下属防备我，赵公子自己倒很坦然地全盘托出。
“干嘛大吼大叫的？检查身体哪有不脱衣服的！他自愿脱的！我就是要他好看！什么人嘛，仗着一点旧情就话语伤人。你忍我可不能忍！大不了他召告开下说我欺负了他啊！”
孙先生听了立刻称赞：“还是小敏想得周到。”
关于这事，萧暄私下同我发过牢骚。我当时随口就说：“干脆把张大叔秘密干掉算了。他三个儿子不是都小，老婆们娘家又不合，正好让他们争王位去好了。何必一定要一边倒，后院起火就够他们自顾不暇的了。”
“你不想我牵连进来，是怕自己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我可以不受牵连。可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你不会失败；二，我们两个同舟共济，不要再想着把我排除在外。我很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看着你发愁困难而束手无策。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要尊重我，让我也出一份力。”
“我罪过大咯。”萧暄嬉笑着拉紧我，脸凑过来。
我更加诧异，“我故意什么？看您光身子吗？”
萧暄被我冲得一愣。
我在他手里哇哇大叫：“不许虐待下属！不许非礼女职工！”
我咧嘴的表情定住，哭笑不得。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数症并发要治好有点麻烦而已。”
我继续说：“你觉得骨头肌肉酸疼，容易疲惫，抽筋，都是轻微的风湿症状。不过普通轻微湿毒即使入体，你离开川泽那么久，又一直在干燥之地生活，那湿毒自己就可消去。但是你的症状却加深了。我怀疑你除了感染湿毒，还染了别的什么东西。这得详细检查才清楚。”
萧暄看人脸色，立刻赔笑：“我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里面又低气压？”
等到人散了，我却流连没去。
“还好啦。所有大病都是小病发展起来的。”我冲他挤了挤眼睛。
萧暄说：“虽然这样，还是要派人看住她，以免让赵家人下了手。”
“别站着嘛，上床吧！”
我呵呵笑了一下：“吃了吗？要不我叫越风弄点来，我陪你吃。”
萧暄拒
和_图_书绝了马家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马家什么反应，我却不大清楚。但是后果，我却是清楚体会到的。
完了，焚香施针，在病结部位敷药，配以我特制的热石进行热敷。
“那你是答应不答应？”
等到萧暄推了婚事后，我虽然知道此事八成泡汤，可还是抱着点侥幸心理上门去。
真是的。
院子里点着数盏灯笼，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蜡烛妩媚地燃烧着。
我也笑，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赵公子的身子，抄着手看他脱。他刚才欺负萧暄的时候不是挺有底气的吗，怎么现在就蔫了？亏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呢，亏他还同萧暄打架抢过花魁呢，难道青楼美酒花烛红帐之下，他美人在怀时，也这样脱衣服？
我把方子交给下人，又详细嘱咐了一番条理方法和注意事项，顺利完工，喝了口茶告退。
鹰犬之一跳出来说：“公子，不过是个女子，让她看了又如何？”
赵策吃惊地看着我。
宋子敬笑道：“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赵策神情悲愤，大有烈女受辱之态，“我早就知道萧暄那厮不会有什么好良心！”虽然忿忿，还是开始宽衣解带。
“不是说饿了吗？”萧暄凶巴巴，却很轻柔地推了我一把，“等你老半天了，吃吧！”
“急什么？”我慢条斯理，抓过赵公子的手来看。哟，果真起红印子，还真不是骗人。
萧暄满不在乎，“没有药就算了。我再派人去其他地方找就是。你也别那么紧张，老说发作吓唬我。你看都那么久了，我照样生龙活虎的……”
“白痴！”萧暄拉着我进了后院。
“是不是？”萧暄丹田发力大声问，震得我一阵耳鸣。
赵策连脖子也红了。
我冷笑：“皮肤那是过敏，水土不服加上饮食不调，最近忌酒忌腥荤，青菜水果多多吃，多喝水，洗药浴。身上这病，一是坐马车坐的，二是原来就有轻度风湿入骨，再加上这几日喝多了凉酒；头痛那是风湿加上风寒。赵公子上半年三、四月不是在川泽之地待了两个月吗？那正是川泽之地最为潮湿的季节。你本不是土生人，逗留期间又没注意保养，常饮凉性酒，导致轻微风湿。”
“张伟文比他兄长有心机得多。他现在不参朝政闲居京郊就是在韬光养晦。”
萧暄点点头，“借刀杀人。”
“闭嘴！”赵侯爷终于发飙，“我那里没问题！”
“啊？”赵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很诧异，“赵公子你不是说浑身疼吗？”
跟着我来的一个侍卫本来闷笑着在一旁看笑话，这时干脆偏过身抽笑。
宋子敬来找萧暄商量的事，我是猜得到的。自打那农民革命领袖张伟民先生自封了天择皇帝，萧暄这一方情形就有点不利。朝廷方面，虽然没有继续围剿那位天择皇帝，但也没下诏书承认。原来一边倒的局势弄成三方鼎和图书立。
马太太刘氏出身当地旺族，百年根基，颇有势力和财力。我为萧暄制作的解药缺一味药遍寻不获，却听说刘女士娘家正珍藏着有。
萧暄收起了王爷架子，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饿了吗？你陪我一起吃吧，叫他们准备晚饭。”
萧王爷拉着我继续往里走。我忙挣扎，“不是不罚我了吗？”
“是啊，不但如此，得知我们要接她回去，她还断然拒绝。”
越风小声叹了一下，“要你一来就放你进去呢。脸呀，都是这样的。”说着比了一个长度。
天气有点凉，赵公子修长白皙肌肉紧实的身子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虽然瘦，但是挺结实，并不弱不禁风。
我蹦蹦跳跳跑远，回头丢下一句：“先生，你也该娶媳妇儿咯。”
“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小朝廷。”萧暄不屑，“先让张伟文知道我的意思吧。”
他抬起头，手放在我后脑，将我的头朝他按了下来。我的唇上感觉到温暖柔软的压力……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呢？我努力想。
我白痴了才想到这个假设。
他的鹰犬们也愤怒道：“有必要吗？”
赵策悲愤指控：“你是故意的！”
“是啊，又如何？”我奸笑，“我只不过想知道您病在哪里，治端正理当治本啊。”
我一口一个毒字，把赵家人吓得直哆嗦，心惊胆战地问：“严重吗？”
啊……
宋子敬敬佩道：“这个女子深明大义，知道我们找她必是为了牵制张伟文。她已于乱世中失身他人，无颜回到张身边，却也绝对不肯因为自己而连累张。”
我很权威很严肃很深沉地说：“你家公子还年轻，好好调养就没有大碍了。只是这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看着只是身体不大舒服，拖久了可是关节肿大浑身疼痛，死不了活受罪。”我一边说着一边下笔如飞。
宋子敬笑着接过去：“你倒大度。只是这赵公子的病，真的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重？”
萧暄拉开我一点，仔细打量我。
“捏你个头！”萧暄几乎是身影一闪就到我面前，大掌一捞把我拎起来。
“你寻他晦气需要用这下三滥的法子吗？你做什么不好干嘛要他脱衣服？有什么好的！”
赵策终于脸红，“有……有必要吗？”
“有什么不对的？”萧暄顺势搂住我的腰。
萧暄丢下手里的折子，盯住我，“赵策的病怎么样？”
我别扭了一下，还是让他吃了豆腐。
我噗嗤笑。萧暄打雷般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赵策碎碎念道都是萧暄不安好心阴险毒辣其心可诛之类的话，终于拿出勇气解开了裤子。我在这关键时刻喊一声：“底裤就不用脱了，除非……”
我终于收了玩笑的心思，告诉他躺下了我才好检查。他松了一口气，将信将疑地上了床。
萧暄温和地笑，拉住我的和图书手，“我知道你担心我。别皱着眉，来，笑一个。”
我笑，也不辩解，命令：“公子请脱衣服吧。”
我回去后先去找萧暄汇报工作。越风站在门口，看到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同他很熟了，立刻明白什么意思。
当初我前去求药，被礼待上宾，刘女士亲切接待我，拉着我的手说了老半天家常话，还拍着胸脯保证回头就去娘家取药材。
“反了你了！”没想萧暄回过神来，火气更大了，眼睛瞪得老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什么？”赵公子反射性地抓紧领口，“你要干嘛？”
赵策看样子已经有了求死的决心。
“王爷，”宋子敬道，“我知道这张伟文喜欢一个叫青娘的歌女，两人三个月前在战乱中失散。张伟文兴师动众地找她，为此推了数桩婚事，还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孙先生恍然大悟，“王爷可真体贴。”
赵策拉拉扯扯半天，才脱去了裤子，然后悲凉凄婉地看着我，大有义士赴死的壮烈。
“阿暄？都叫得这么亲热了。”宋子敬很无奈。
的确火药味浓重啊。
萧暄站了起来，双眼发射激光，“你倒委屈了？脱别的男人的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下？”
“我先回去了。”我说，“就快拔营了，你别太累。”
萧暄周身有低气压云集，我识趣地闭上嘴。
“姑娘放心，”宋子敬说，“那青娘曾受过别人恩惠，发誓要古佛青灯一世来报答偿还。”
萧暄看着我，浅笑着：“政治结合全为了利益，只要有共同的利益，自然可以笼络到同盟。”
“我叫越风他们陪你去。”萧暄叹了一声，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把我搂得紧了点。
萧暄转过头来怒吼：“你想到哪里去了？”
“阿暄！”我欢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阿暄！阿暄！阿暄！”
“王爷。”宋子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情急之下一把把萧暄推开。
我噗地笑出来，捂着肚子蹲下去。
“能笑谁愿意哭？”我白他一眼，自觉没什么分量，只好又笑了，“都是给你气的。”
我耸肩，“真的，不愿意就算了。你若是不在乎腿脚不便，我自然乐意工作量少一点。”
萧暄盯住我，“你打算去？”
黄昏归巢的乌鸦在外面的树上叫。
“充军费吧。小小贡献。”
“若我能劝得青娘死心塌地地回去呢？”
我见他气消了点，谄媚着粘上去，“不气啦！你不知道今天他多丢脸哦。在场那么多人，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脱衣服。到后来宋先生都笑了……”
宋子敬也不幸落马，低头闷笑。
萧暄来了兴致：“那这个青娘人在哪里？”
“裤子。”我重申。
“不。”我耍无奈，蹲在地上笑着抬头看他气得发红的脸，“我说了，你不爽也可以脱给我看啊。我很乐意的捏，我也相信你的比他的更有看头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