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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官道上，一辆由两匹健马拉着的乌蓬马车，正飞快地奔驰着，车轮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那男人的脸一转过来，水霄马上认出人来，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阴影中的女子身上。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纯洁如天山雪莲的少女，不禁打了个寒噤。

哪怕，身边还有一颗“水灵雪莲丹”能救救急，也是好的！

“好！”她虽然不大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答应了，她成功将谢君恺引开。

“哈，你以为趴在你背上，我就舒服啦？我告诉你，我的腰都快要断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不知道……她有多脆弱……她有多需要你……”

“在马车上！我正载你去宣州。”宣州是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大城市，他期望在那儿能够找到些有用的药材。

“李……悦儿……”他扶起她，她身体冰冷得骇人。

黑漆漆的车厢内，从掀开的布帘处照入一缕光。一男一女两个人相拥坐躺在一起，一动不动。

“他们是谁？好可怜，肯定也是对互相深爱着的有情人吧……”英珞有些心酸。

“你生气了？”

“我不答应！”他咬牙沉声，眼神深邃，“这是你的责任，凭什么把它丢给我！”

连日的阴雨，气温的反复无常，加上连日来的四处奔波劳碌，体质本就虚弱的李悦终于抵抗不住，病倒了。

“不用点我的昏穴！”谢君恺哑声，神情是那么的悲哀，“我撑得住……”

马儿凄厉地悲鸣，踏过遍地的荆棘，往岔道上奔驰。

“小心啊——”水霄及时抱住她，狼狈地往地上一滚，车轮险险地从他们身边轰隆隆压了过去。

“谢公子……ｈtｔｐs://ｍ•ｈeｔｕsｈｕ•cｏm•com”她幽幽叹口气，声音哀伤而凄迷，“我这一生，庸庸碌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上天安排我到世上走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向往平静亲和的生活，讨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以，我逃了，从原来禁锢的牢笼中逃了出来。可是……命中注定的，我逃不开……浑浑噩噩的我怎么就到了江湖了呢？我不想的……”

他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她，直到一滴男儿泪不知不觉坠落……

“不——”搂紧她，他仰天发出悲痛绝望的吼声。

英珞八爪鱼似的吊在水霄身上，幸好这是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否则被人瞧见了那还得了？

“哎呀，那边是悬崖啊——”英珞惊叫，“快拦住它！”

果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有两匹健硕的黑骏马正拖着辆马车，在狭窄的小道上乱蹿。马车的前座居然没有车夫在驾驶，黑马像是发了疯似的到处横冲直撞，马车上下剧烈颠动，好象要被甩飞出去。

“悦儿……悦儿！”他又惊又喜地抚摸她苍白的脸颊。

“我不！”她把头一甩，一口回绝，“我宁可腰断掉，也不要脚断掉。”说完，她的胳膊像菟丝花般用力缠绕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的脖子拧断。

她想要那两匹黑马，所以绝不能让它们摔下悬崖变肉饼。于是，她就像阵风样掠了出去。

英珞忍不住流泪了，水霄无奈而感伤地叹了口气，不忍再看。

“没……”

宽敞的车蓬内，锦被轻拥着一位美丽无伦的少女，车身每颠动一下，她苍白的小脸便不觉皱一下眉，低低的呻|吟终于忍不住自口和_图_书中逸出。

英珞当然被着实地吓了一大跳，她叫：“哎呀，那男的居然还活着……”她从不相信世上有鬼，所以她认定那男人活着。

水霄和谢君恺轮流替换着，不间断地往李悦体内输送真气。一直大约过了个把时辰，他们两个浑身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晃晃悠悠又赶了半里路，背上的英珞突然拍拍他的肩：“听！马的嘶鸣声——这附近有马匹！”

“不可能——”谢君恺爆炸般狂吼。

可偏偏李悦病倒在一个小镇上，他之所以会一筹莫展，就是因为全镇的药铺里没有千年人参、人形何首乌、天山雪莲、甚至连株好一点的灵芝也没有。这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那些药，纵有再精湛的医术，开出了绝妙的药方，又能怎样？

“滚开！”原本已被认定为“死人”的男子突然开口说了句，他仍旧什么都没动，甚至连眉毛都没掀一下，那声音阴森而沙哑，闷闷地好象从地狱里传来似的。

她的耳朵贼尖，水霄却什么也没听见，他喘口气：“得了吧，我看你是想马想疯了。就算真有马，那也是有主的马……”

她的皮肤虽然很凉，可是颈下的动脉上脉络正微弱的跳动着，他欣慰地仰天闭上了眼睛：“她还活着……”

水霄没有拦阻她，他相信一旦她认准了一件事，是很难再阻拦住她的。他站在原地没有追过去，只是苦兮兮望着衣衫上的大片烂泥巴，哭笑不得。

“嗯——心口……难受……”

“我抓住它了……”她兴奋地叫，红扑扑的俏脸上散发出迷人的光彩。黑马已经驯服地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从翕张的鼻和*图*书孔里往外喷气。

水霄恍然，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是这般深刻地爱着那个少女！这份深刻、痛楚到极点的爱，水霄想，他是能够体会的。

“这……是在哪？”她依稀记得上回清醒时，还是在客栈里的。

“你哪里是在走了，你的脚还在我背上呢！”

“……彤儿是无辜的，她比我还懵懵懂懂……是我连累了她啊——”她似乎已接近自言自语，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谢君恺也愈来愈听不懂，听不清了！

李悦的病是痼疾，根治不了，却有可能随时会香消玉陨。她的病是一种富贵病，穷人家绝对生不起的病——因为这种病需要大量的稀有珍贵药材。

“不可能吧……”他不敢相信地将她扶起，她身子已经冰冷，但四肢还是柔软的。

特别是谢君恺，他简直玩命似的，把所有真气丝毫不剩地输过去，整个人就快虚脱了。终于，水霄拦住了他：“没用了……”他摇摇头，决定放弃了，李悦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全身仍旧是冷冰冰的。

水霄怕他再次发狂，使了个眼色给英珞，她会意地点点头，伸出食指。

“英珞，这人交给你了！小心些，别伤了他！”

冰冷的脸颊，冰冷的身躯，冷意从她身上传来，冷到他心里，扩散到全身……

“答应我，如果我不幸死了，你要继续帮我找彤儿。找到她后，请你照顾好她！”她神态安详，平静得好象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谢君恺紧紧地抱住李悦，这是深深刻在他心上的美丽少女，他从来就没得到过她，现在却要彻底失去她了。眼泪默默无声地滴落，一滴一滴，伤心的泪滴在了李悦苍白的脸和*图*书颊上。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么多的话，听得他心惊胆战，她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交代遗言了。

于是，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想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水霄吓了一跳，奔向马车。

“悦儿！悦儿……”轻拍她的脸颊，那已是张毫无生气的脸孔，双眼紧闭，头软软地歪靠在他胸前，同样惨白的嘴唇已安静地抿拢，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水霄回头看看这个嚣张的小女人：“那行，你下来自己走吧！”

原本坐在车座前赶车的男人听到声音后，迅速地掀开帘子，蹿入车内，焦急地喊：“李姑娘，你觉得怎样了？”

他慢慢踱了过去，走至一半，就听见英珞惊慌的在叫：“车厢里有两个死人啊——”

这是他们之间第二次交手了，然而现在，他的掌法却杂乱极了，破绽百出。水霄望了他一眼，见他原本桀骜不驯的脸上，现在却是面如死灰，两眼布满血丝，神智不清，形同疯子般。

英珞愣住了，那两匹黑马就笔直的，不顾一切的朝着她狂奔而来。

“抢过来不就行了！”她满不在乎地说。在她心中，可没有那些是与非的正统观念。

水霄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痴恋中的男女，大脑思维都是有些不正常，英明神武的水霄也不能例外。

“滚开——”那男人大吼，所有耐心已耗光。

“姑娘……姑娘……”任凭怎么呼唤也是白搭，李悦完全没有呼吸声，已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哎呀，人家走不动了啦！”她发嗲，声音又娇又柔，迷得水霄晕乎乎的。

就在这一瞬间，李悦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虽然只有极其轻微htｔｐs://ｍ•ｈｅtｕshｕ.ｃoｍ.ｃｏm的一下，但谢君恺还是注意到了。

谢君恺的身子一颤，脸色铁青。

他不死心地掏出个瓷瓶，将三颗“水灵雪莲丹”强行塞进她嘴里，然后把她身子扶正，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缓缓贴于她背心大穴。没多久，水霄就满头大汗。

“水霄，你看……”她把声音刻意放低，怜悯地说，“那女的肯定已经死啦，他居然还抱着个死人不放……”

都什么时候了，她一心惦念的竟还是别人，她怎么就没有好好想想自己？

那男子倏地腾出一只手，快速地点向水霄。

近来她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两三天不醒过来。如不是还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呓语，他甚至都快以为她已经离他而去了。

如果谢君恺本身不精通医术的话，如果他医术不怎么高明的话，他就不会太过清楚她的病情，而在一旁一筹莫展，只有心痛的份了。

“嗯——”她虚弱地应了声，大眼无神地看向他，“有彤儿的消息没？”

“悦儿……”他温柔地低喃，颤抖的唇印上了她额头。

一双狂傲的眼睛倏地出现在车门口，那正是半道折返的谢君恺。他虽然神智不是太清醒，但英珞想要制伏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水霄趁他们打斗的时候，哧溜闪进车厢，他看清楚了李悦的样子。

他看了会儿，终于爬进车厢，坐在李悦对面，也伸出双掌。英珞看了眼，欣慰地笑笑，守在马车旁，替他们把关。

“啊——我看到了呀，真的有马耶——”她骤然尖叫，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下来，这会儿眼里只有马，完全忘了脚疼的事了。

眼看她一天天的消瘦憔悴，他的心像是被人拿刀子一刀刀剜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