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北马（一）
“我教你。”
“路上还有挺多人呢。”
方拓随口说道：“你十一如果没安排，可以和我们去四姑娘啊。”
方拓拗不过她，也不再坚持。
“有什么了不起啊。你跑你的，我走我的。”
“是，你不打劫别人就好。”方拓揶揄道，“不过我看到送快餐的小哥和你搭讪了。”
沿途遇到同一位送快餐的小哥，一来一往，碰头两次。骑着电动车的小哥面露惊讶，“同学，你还在跑啊？这是跑了多远？”
“你这么跑出去又跑回来，我觉得自己和遛狗似的。”
她想起在草原星空下，他们并肩而立，却无言以对，但是在篝火旁，方拓特意为她留了一个烤红薯。他是否还记得，在雪宝顶山下的篝火旁，她说过这样烤熟的最好吃。
夏小橘瞥他，“这容易啊，下次佳敏做什么好吃的，不要告诉你就是了。”
“有吗？拍疼了？”他伸过手去，“给你揉揉。”
夏小橘面露愧色，“我是不是也不应该吃肉去了？最近坝上吃了那么多肉。”
方拓说：“饭总是要吃的吧。”
“我翻山越岭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儿呢好吧！”夏小橘有些心动，但是依旧嘴硬，“我项目要总结，真的走不开……而且好不容易回北京，我要享受城市生活。”
“也不一定，我看师兄不是一早跑，就是半夜跑。”方拓答道，“上海那边有几个师兄师弟吧，不过我去得少，和他们联络也不多。上海附近没啥山可爬啊。”
方拓反手捉过她的树枝，佯作发怒，“你俩都饿着吧！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跑，我可不管哈，回头自己坐收容车。”
夏小橘心中纳罕，以为是记错了位置，把前后几棵树都绕了一圈，仍旧没有。不觉气恼，低声嘟囔，“这是谁啊，别人的一瓶水都拿。”
夏小橘从路边捡了根小树枝，戳着他的肩胛骨和胳膊，“对，都是和图书鸡肉。这是鸡翅根，这是翅中。”
“我什么装备也没有。”
说归说，夏小橘可没有张佳敏意志坚定，还是在方拓过几天就要进山吃苦的说辞下，陪他去吃了酱骨棒。吃过饭，伴着漫天晚霞，又乘车去之前办卡的地方看电影。
这场电影本来就烧脑，看到最后夏小橘大脑有些空，只是茫然地看着大荧幕上激烈的打斗。
“行吗？会岔气吧？”夏小橘将信将疑。
夏小橘心跳加快，想到拿爆米花时，手指偶尔碰在一起，还带着焦糖的温热，粘粘的，彼此似乎有短暂的停留。
“一共要跑三十！”夏小橘利落地应了一句，跑到刚刚藏水的树后，摸了一把，却扑了个空。
“是长了点肉，但不算胖，我觉得正好呀。”夏小橘上下打量，捏了捏她的胳膊，“你原来太瘦了。不过也是，你们南方妹子，骨架小，人看着也苗条。我要是去了广西，肯定装不了当地人。”
“我就这么说说，”方拓笑道，“跑跑走走多舒服啊，我背点零嘴，咱们可以边走边吃。”
“你可真是懒到家了，”方拓挥手，“接着跑吧，我帮你拿着。”
“研究所也不是我家开的，哪儿能说去就去？”
“早说我等你一会儿，我都跑了十多公里了。”
说起莫靖则最近频繁往来于北京上海之间，张佳敏旁敲侧击，问方拓：“你们不少同学在上海吧？他可以约着朋友一起跑呀。”
心头虽然暖暖的，但是，有了期盼，才会有失落。
“前些日子你没在，佳敏拉我们几个试吃，我真觉得都吃圆了。”方拓揉着肚子，“如果这么吃下去，我再上雪山就爬不动了，直接冬眠好了。”
夏小橘将爆米花转到另一侧，“那你别吃！”只是放了句狠话，还是放到二人中间的扶手上。
夏小橘不想和好友之间，还要耍什么欲擒故纵hｅtusｈu•ｃｏｍ.cｏｍ的心眼，但是也不想走入窠臼。再也不要像当初对程朗那样，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暖心的话而心情起落，柔肠百转。
夏小橘耍赖，“我平时就是往外跑，好不容易休假，能不能让我歇歇？我不想住帐篷了！”
张佳敏也不再问。她速度比不上方拓和夏小橘，说不拖累他们，自己在后面按节奏慢慢跑。
方拓买了大份的爆米花，塞给夏小橘捧着，外包装又是《冰河世纪》里的橡果造型。他还一字一顿大声道：“幼稚！”
夏小橘一直在坝上奔波，苍茫草原，又是大风呼啸的风口，能跑的时间也不多，体能明显有所下降，用熟悉的速度跑十公里，竟然有些气喘。方拓状态尚可，有时候跑起来压不住步子，就超过夏小橘几十米，再折身跑回来。
夏小橘辩驳，“我就是懒得拿。”
“当然跑啊，都报名了，试试看呗，大不了后半程走下来。你呢？不是过些天就去爬山了？”
夏小橘心中美滋滋的，“你不是明天一早的飞机？”
“那更丢人！”
夏小橘抬手拂开，“一身汗，脏爪子，别碰我。”
看着张佳敏带来的月饼，夏小橘逐一检视，“有冰皮的，还有酥皮的，南瓜、紫薯、莲蓉，酥皮的是什么馅儿的……蛋黄红豆沙……听起来就好好吃。”她恍然大悟，“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做了这么多又好看又好吃的甜品，多少长点肉，也是值得的。”
饮料瓶不在。
夏小橘叹气，“我这个状态，还能跑全程么？有点担心。”
“嗯，我觉得快递小哥是感到了威胁。”方拓点头，“你还不用电。人家肯定以为你是来抢生意的。”
“看呗，我以为你看过了呢。”
夏小橘又跑了一次十公里，找了一个天气晴好的夜晚，早早出门，预备拉练一个三十公里。她在网上问m•ｈeｔushu•ｃom.ｃom方拓要不要拉练，他说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正在家整理行装；于是便留言约了梁忱。
张佳敏赧然，“我最近是回家就研究这些，的确跑得不多。得好好练习，要不靖则又说我不认真对待了。”说着扁了扁嘴。
方拓一脸认真，“跑啊，大不了后半程陪你一起走呗。”
“小橘姐，你怎么知道？”张佳敏脸一红，“你也看出来我长胖了？”
“嘁，你就是懒得动。”
“我不是在等你吗？”
夏小橘算了算时间，她还要再适应一两天十公里，然后跑三十公里的长距离，大概方拓那时候已经出发了。
“那就十一之后，去趟雪宝顶，还能顺路去趟九寨。秋天那边很美啊，你找个项目就过去了呗。”
“这样放不稳的，你胳膊一抽就都扣了。”他说着，把扶手抬起来，爆米花放在座椅的中缝上。
从电影院出来，二人说起这几日的安排。方拓在十一之前便要出发去四川，先去四姑娘山，带一个入门级的团队徒步，攀登二峰。之后再去雪宝顶，做雪山攀登练习。
夏小橘扫了一眼身边的方拓，一时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便随口应着，和方拓一同跑过去与梁忱汇合。
夏小橘一怔，“啊？十一游客多，机票贵，现在订有点晚了吧。”
二人说着说着，和张佳敏碰到一起。稍事整理，方拓问：“附近有一家大棒骨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吃？”
夏小橘脸一热，心道：谁说我非得和你一起看电影啊。
“我也跑了将近十公里了。”方拓笑，“傻，有人跟踪你都不知道。不怕被打劫啊！”
梁忱只报名了半程马拉松，规律练习，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能陪她跑完三十公里，但是可以陪她跑最后十公里，在她难以坚持的时候给她鼓劲儿。
“我爱护环境卫生的，看有人鬼鬼祟祟把塑料瓶子扔在树后。”方拓用瓶子戳和图书了戳夏小橘的手臂，“谁啊谁，说自己翻山越岭，这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头二十公里，只有夏小橘一个人踏上漫漫征程。她选了一条路线，一大圈正好是五公里，第一圈跑得很轻松，第二圈稍微有些渴，就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一瓶运动饮料。喝了几口，觉得跑的时候握在手中晃来晃去，就找了一株大树，放在树后的草丛中。
二人说笑打闹，不知不觉又跑了一圈。梁忱打来电话，问夏小橘跑到哪儿了，自己已经收拾妥当，可以在实验室门前等她。
“谁告诉你们吃肉长肉啊？”方拓握拳屈臂，露出二头肌的轮廓来，“我比你们吃的多多了，有肥肉吗？都是肌肉！”
跑了两圈，买了几瓶运动饮料，二人溜达着去找张佳敏。
“你是不了解我师兄。”方拓耸肩，“时间长他就跑个长距离，时间短他就跑个变速或者冲刺，见缝插针，绝不浪费。”
“莫大又出差了？”夏小橘好久没见到他，“他只知道说你，自己飞来飞去，能练习吗？”
“你要是想登顶，我也可以带你呀。”
“吃的时候走慢点呗。”方拓说，“反正没人管。”
方拓“哼”了一声，“我就是试试你，看你是不是真懒！”
方拓催她，“这也要想那么久？我就是客气客气问你一句，你要说不看《盗梦空间》我可和你急。”
夏小橘回头，看到方拓笑盈盈站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中，手里摇着她的饮料瓶，“你知不知道，乱扔垃圾，可是要罚款的哟。”
方拓问夏小橘想看哪一部。这一档期上映的有《盗梦空间》和《山楂树之恋》，她对前者更感兴趣，但想着已经上映了二十多天，不知方拓是否已经看过。
“我还说呢，哪个人这么鸡贼，连一瓶水都要拿！”
张佳敏摇头：“我不吃了，最近得节制点。”
方拓鄙夷地看她，“最基本的户外服装你总有吧，还m.hetushu.com.com需要什么，我马上能给你准备出来。”
“我回家熬点粥，吃点蔬菜。”
“你才是，狗咬吕洞宾。”方拓在她肩头拍了一巴掌，“我这不是等着你，给你鼓劲儿么？”
“我背着！那我吃，你看着。”
夏小橘脚下一个趔趄，皱眉道：“你手怎么那么重呢？”
夏小橘摇头，“我不，太丢人了。”
“觉得挺惊讶吧，我一加速和他的电动车差不多。”
她猛然警醒，这不一样啊。她那时候喜欢程朗，一心一意，奋不顾身。但是，她可以不喜欢方拓啊。她不会的。
看到构建梦境的段落，街巷挤压折叠，方拓轻侧身体，几乎和夏小橘头抵着头，低声说：“这段拍的牛逼。”评论完，他并未远离，依旧和她肩膀挨着肩膀。
夏小橘摊手，“是啊，你爬你的山，我去干吗？干等着呀？”
“我东西都收拾完了。一会儿回家洗澡就睡，明天飞机上补觉呗。要是这次不跑，我也跑不成了。”
前两天刚过完中秋节，张佳敏做了不少月饼，特意留了几块带过来。一见面夏小橘就笑了，揽着她的肩膀，“佳敏，最近是不是没有认真跑步呀？”
夏小橘有些岔气，“你别这么绕来绕去，看得我眼晕。”
只听身后有人说，“同学，又见面了。”
“操作也不会。”
夏小橘回到北京时已经是九月末，周末和小分队约着一同去奥森练习。时值金秋，碧空高远，气温适宜，正是练习跑步的好时间，练习时间也改到了更为舒适的下午。
夏小橘白他，“什么陪我？！分明是你自己也跑不下来。”
方拓问：“那你到底想不想跑了？”
“我这体能，直接上场，四个小时多一点也能跑下来好吗？”方拓“嘁”地轻哼一声，“比赛前一周我就回来，再练练，到时候跑没影了，你别说我不等你！”
“我都忍住了。”他随口应道，“就知道你也喜欢看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