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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红也坐在车斗里，箱子堆里，郑总去找褚涟漪已经好一会儿了，安红在想着：我是不是该去收拾一下东西了？

郑忻峰接了，点上，笑几下说：“我记得你是去年9月份来宜家的，对吧？来了直接就给褚姐当秘书。”

宜家对外的交代且不去说，对内，现在那么多家店，那么多员工和管理人员，又有制度摆着，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有人担责任的，不然不能服众，没法管理。

“……嗯，嗯？”

“你还……”安红又说。

“啊？”

“你们一群老板谈生意吃饭的时候，只有你的秘书，我呀，是不用坐在酒桌上给那些老板搭肩膀罐酒，敬酒的。”安红特别认真说：“每回，其他老板和他们的秘书都坐那了，我跟着你到门口，你就会当着所有人面大声跟我说，不是发烧吗？你先回去睡吧。”

“然后……”安红顺嘴说到这，犹豫了一下，偷瞥郑忻峰一眼。

“给我根烟。”又换完一家，挨了顿骂，郑忻峰把发空的烟盒捏扁，扔出车窗，对安红说。

终于还是确定要走了，不想走啊，还有，出去以后怎么办啊？眼泪又好像要往外爬了，安红努力忍住。

别看这一年安红跟着郑忻峰的和*图*书时候不少，但是这样的对话机会其实几乎没有，也不敢，所以，今天她还是第一回说起这些。

她离他们的那个世界，远着呢。她只是1993年，这个看起来略显艰难的社会上，普普通通的一个，21岁的姑娘。

人和省长吃饭，跟市长吵架，几百上千万的钱过手……咱算个什么呀。

结果，就那一下，郑忻峰立即睡着了，事后也完全不记得。

“……”

……

但是那晚上，安红哭得惨了，想了一晚上，要不要杀了他。

社会地位这东西，郑忻峰自己不怎么觉得，但是对于身在宜家，也去过茶寮的安红来说，像郑忻峰这样的人，就是高高在上，惹不起的。

“然后怎么了？”郑忻峰偏一下头，好奇问。

果然，我还是要走了。

安红其实是想过杀死郑忻峰的，那是较早期的阶段了，有一回，郑忻峰在酒桌上喝得烂醉，给送回来，她给人扶到床上，又拧了毛巾来给他擦脸……

“她们信吗？”

“……哇。”郑忻峰也只能这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然后苦笑说：“那还好我当时忍住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安红说。

“你喝醉了就是很讨厌的。”

“嗯，和-图-书你喝醉的时候啊，其他老板去找女人，到门外来叫你一起，你不想去，就跟我说……安红，你叫两声。我不会，你还教我。”

她觉得，至少郑忻峰和褚涟漪，不会让她去坐牢。

回去要怎么跟爸妈说呢？接下去，又去哪儿好呢？

那会是谁呢？总不能把郑忻峰这个总经理踢出去担吧，只能是她了。

反抗，辩驳，伸冤？不可能的，她也不敢。

这就算好了。其实，签字，收回扣，造成起码超过50万的损失……到现在的局面，只要老板们一个念头，像是安红之前从其他老板的秘书和司机们口中听来的，那些商场轶闻，无情成大事的故事一样，她估计就得坐牢。

郑忻峰从后门出来了，走到车旁边，开车门拿了东西，仰头跟她说：“升经理了，以后要好好干啊。”

安红睫毛凌乱，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因为一路抹得凶，显得有点惨和脏。

她一下委屈发泄出来，说。

“嗯？为什么？”

“是冤枉你了，后来我都有跟她们说，你压根不是那样。”

之后好久不愿意跟他出差。

“然后，第一次，褚姐跟我说，让我陪你去出差……我，我都吓坏了，哭了一晚上，不https://www.hetushu.com.com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把辞职信写好了。”安红顿一下，弱弱地接着道：“真去的时候，我还带了把刀。”

在手掌上敲出来一根烟，递给郑忻峰。

“我还记得，当时你一听我们问你当不当秘书，吓坏了，差点直接跑掉。”郑忻峰一边回想，一边又说道。

“哦哟，原来我这么好，我自己都不知道。”

情急之下找不着那个头，连着几下都没拆开，安红急了，拿起来，一口咬破了烟盒外面的塑料包装，才终于打开。

车子走在路上，前方一段道路笔直，但是因为楼房遮挡，路面一半阴暗，一半铺阳光。

“……”

郑忻峰的语气有点愧疚，于是，安红从这一句里听出了道别的意思。

要是放现在，宜家跨省市十一家店连锁，中专生、大学生都好些个，另外还有国企和政府单位出来的能人，哪有可能轮到她？

“……”

安红当时吓得啊，挣扎的啊……

“那个，当时不懂，只知道当秘书是不好听的，我身边所有人都说，在粤省那边，秘书就是小秘，是不干净的，我也这么以为。”安红说：“就是当了，我最早回去都没敢说。后来就有人在外头传啊，说我干了秘书，和图书我爸妈都快气死了……我只好到处去说，我的老板，是女的，是女的啊，不信你们自己去宜家看……”

下午四点多，宜家后巷，阳光从瓦顶打下来，斜切半边墙，皮卡车停在仓库一侧，这半天替换下来的次品彩电凌乱摆在车斗里。

结果，郑忻峰大概醉得糊涂了，直接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手还摸她胸口了。

郑忻峰郁闷的表情落在安红眼里，觉得有趣，再加上她觉得自己这回就算不担大责任，肯定也要离开宜家了，索性放开来说：“你人特好。”

“嗯。”说起来，这是安红身上这几年发生过最幸运的事了，当时她刚下岗，宜家也还小，第一次对外招聘，因为有高中文聘，人也还算机灵，她直接被褚涟漪要去当了秘书……

郑忻峰吐一口烟，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候的社会现实如此，一般民众真没人去区分这俩。

安红不是江澈，不是一出社会就被江澈带离了社会艰难现实，顺得发飘找刺|激的郑忻峰，也不是睿智、富有的褚涟漪，或者江澈身边亲近的那些，因为脑回路和个性奇特，所以适应性几乎都很强的家伙。

郑忻峰笑得有点得意，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感慨说：“不管怎么说，这一年，和-图-书辛苦你了，我在外面喝醉的时候多，差不多都是你在照顾。”

“嗯？哦，好。”安红手上的包里，日常备有郑总的烟，她回过神来了，连忙拉开拉链，拿出一包中华，慌乱地拆着……

“没，没有了。”

郑忻峰愣了愣，“这么严重？”

“嗯，你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摸不着头脑，你也不爱解释，很多事都是我后来跟着你出去多了，也认识了其他老板的秘书、司机，跟他们有聊到，才慢慢体会出来的。”

所以，安红才特别舍不得这份工作啊，做得开心学得多，工资高，还有前途……就在不久前，褚涟漪原本还笑说会提拔她当部门经理呢，谁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

“啊个屁啊，逗你的啊。”郑忻峰按了下喇叭，“我是说，我的形象，就那么吓人啊？”

家境不好，父亲打工，母亲无业，弟弟妹妹还小，自己勉强读到高中，试过了，发现根本没有机会考上大学，于是放弃，努力进工厂，但是刚进去，就又下岗了……这是她之前的生活。

“……那你们可真冤枉我了。”

郑忻峰扭头看她，“还？”

“当时，有点的，还不了解你，还有店里女的也都说，说你整天口花花，叫这个小美女，叫那个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