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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华阳真人与唐廷玉走入那小院。

赵可探询地望向华阳真人，华阳真人明白她的疑问，说道：“廷玉有他的理由这样做。”沉思一会，他又说道：“我想廷玉至少已经赢得东海各岛的尊敬。”

她不喜欢那种被人暗算或者只不过算得上捉弄的感觉。如果唐廷玉再给她设下这一类的陷阱，她一定要加倍奉还。

（——按：通过种牛痘来防治天花的方法，出现甚晚，用在这里本来不太合适。若有学医的朋友，可否建议一种更合适用来辨认血缘关系的家族性遗传疾病？）

谷川仍然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云梦默然一会才道：“巫山武功中的确有一些能够与最强大的对手同归于尽的招数。不过也许我可以改进它。这些日子以来，唐廷玉一直在以太乙观的内功为我疗伤，所以我对太乙观的内功也已有些心得。太乙观的内功心法虽然失之柔弱，却有着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坚韧，如果能将它揉入那些招式之中，必定可以在最险恶的情形之下保住我的心脉。”

沉思一会，云梦答道：“多谢提醒，我会随时注意，不会再有第二个吴婆婆有这个机会。”

唐廷玉的目光停在湖面上，似乎在搜索谷川的船，一边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还是提醒你一下为好。不要绝对信任任何一个人。”

唐廷玉是不是在云梦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使得云梦有了这样的变化？

云梦回过头来盯着他：“谷大哥，你没有习练过巫山武功，有些东西你不会明白。我有很大的机会击败宣王。”

传说太乙观的内功也具有类似的功效。

云梦傲然一笑：“是，我当庇护东海。谷大哥，你可曾想过，只要我击败宣王，同样可以为东海带来我们梦寐以求的富庶与繁华？”

他可以肯定，必定是唐廷玉对她说了些什么。

唐廷玉注意着她的神情，谨慎地说道：“令尊去世以后，也没有人和*图*书敢提起？”

然而云梦再次蒙上了面纱，华阳真人不可能贸然要求云梦取下面纱来让他看个仔细。

云梦的脸上掠过一层黯然，过了一会才轻轻说道：“我刚生下来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不许任何人提起她。所以我不知道她的模样，不知道她是哪里人，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云梦又已回到东海之上叱咤风云、指挥若定的模样，方才的彷徨迷惘已然消失无踪。

谷川欣慰地暗自叹息一声。

谷川摇摇头：“不是不可能。云梦，东海各岛的效忠是有条件的，甚至于飞鱼岛的血誓也是有条件的。你要为东海带来东海想要的东西。这是你的责任。”

他们下船之后，谷川立刻下令开船驶往下游。

云梦愕然一瞬，失声笑道：“龙君侯？不可能！”

谷川只好叹口气道：“我没有注意。”

云梦轻轻地叹了口气：“谷大哥，从小我就感到你们是有意避免提起她。能够嫁给我父亲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没有来历，没有人记得她？你们说她早已去世，我却总觉得她还在人世。谷大哥，你还记得吗？从前我曾经告诉你，我曾经梦见过她。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可是在梦中她的手刚刚碰到我，我就知道是她。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我知道她真的很美丽。”

谷川震惊地道：“击败宣王？”

唐廷玉也已明白她发觉了这一点，当下只笑一笑，不再说话。

赵可答道：“饮食都还好，就是从来不看我们，也不说话。”她迟疑了一下，不太有把握地接着说道：“陪了她一天一夜，我总觉得我以前在哪儿见过她，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唐廷玉也没有再问，只是默然沉思着。

小半个时辰后，唐廷玉与云梦自石室中出来，华阳真人不由得注意看着云梦的面孔。

谷川只有转过话题，说道：“云梦www.hetushu.com.com，想必你已知道姑苏赵府求亲的事。”

谷川的头开始痛。云梦却又悠悠然加了一句：“谷大哥，难道你不觉得唐廷玉的样子有点眼熟吗？虽然很多时候我都会将他当成最可恶的对手，但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而且我确定我可以信任他的诚意。真奇怪，对不对？”

云梦却又说道：“希望这一次你没有在我的衣服或是剑上留下什么特别的气味。”

他们默然许久，唐廷玉若不经意地问道：“我从未听人提起过你的母亲。令堂还在吗？”

云梦继续说道：“我答应过唐廷玉，在宣王出关之前暂时停止对江东武林的攻击，也不做任何决定。不过等到宣王出关之后，我会立刻派人给他送上战书。”她仰望星空，出神地道：“当年东海之役，宣王曾经向父亲提出一战决胜负，父亲他没有答应；直到今天，东海各岛还有渤海蛇岛都有人口出怨言，认为当初如果父亲冒险一搏，不是没有拼杀宣王的机会，东海各岛的损失也许就不会那么大、几乎是全军覆灭。我要替父亲扳回这一局。”

唐廷玉仰头望望星光，说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子时。我们来得早了一点。”

唐廷玉淡然一笑：“这恐怕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事情。我只希望，你能够暂时停下对江东各家的攻击，一切留待宣王出关之后再做决定。”

谷川答道：“大王和我答应过她。”

据说医圣的妙手不但可以起死回生，也可以用金针与药物改变一个人的体质从而改变他的性情与气质。

然而他的心中却感到一阵怅然若失的迷茫。

谷川在心中暗骂唐廷玉多事。

没有人击败过宣王。这么多年来，宣王已在大宋国土上确立起他无敌的形象。

他们停在一个陡坡之上，唐廷玉终于放开左掌，两人同时纵身掠下陡坡，停在湖畔的一片芳草地上。

云梦紧皱着眉道hetushu.com.com：“我不喜欢那个风流放诞的家伙，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师父她怎么说？”

这才是整个东海为之骄傲的云梦，是东海王用尽毕生心血培植出来的整个东海的希望。

华阳真人看看石室，问道：“她今天如何？”

云梦的脸一沉：“这件事情谷大哥你已答应？”

她抬起头渴望地看着谷川：“谷大哥，我母亲真的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云梦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唐廷玉盯着我看的样子，就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模样一般。现在想起来，他和宣王府的关系十分密切，也许他在宣王府的资料库中见过我母亲的画像，所以才会这样看我。”

谷川一怔，随即说道：“我只见过你母亲一面，对她一无所知，如何提她？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谷川注视着她：“当然还要看你的意思。与姑苏赵府联姻，将带来东海各岛梦寐以求的富庶与繁华。”

唐廷玉一直将云梦送到船上，告辞之时，赵鹏却与他一起下船来了。唐廷玉诧异地看着他，赵鹏指指云梦，低声笑道：“这位大小姐最讨厌别人摆布她，现在绝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我还是先避一避为好，让谷兄有时间劝她。我看她对你倒挺客气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还有这个面子替我说几句话。”

唐廷玉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有这个必要再用这个法子跟踪你。”

云梦欣然一笑：“她好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我们这就通知赵鹏还有师父她老人家，所有事情暂且押后，等宣王出关之后再议。”

赵可从石室中迎出来。

云梦惊异地望着唐廷玉。今晚她再一次感到唐廷玉对她并无敌意。

从太乙观中出来的云梦，神情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在东海之上云梦就如那海风一般清新刚强，但是现在她的心开始变得细密善感，会注意到她以前从来不会注意的事情，唯一不变的是和_图_书，在他面前她依然坦诚地说出心中的所思所想。

谷川道：“前些日子龙庄主去向林夫人提亲，林夫人似乎更偏向龙家那边。”

云梦仰望着星空，没有回答。但唐廷玉已可感到她心中满胀的快乐，就如一头终于冲出牢笼的猎鹰，迫不及待地张开双翅迎接着夜风。

她已悟到唐廷玉是在有意无意地套问消息。

谷川看着她：“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失败，东海各岛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华阳真人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云梦的脸，听得赵可这话，他“哦”了一声，回想起云梦的脸孔与神情，的确令他有着隐约的熟悉之感。他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气度？

唐廷玉无奈地摊开手道：“要不然我们站在这儿做什么？无论谈到任何其他问题，恐怕都会因立场不同而生出争执来。这个问题至少我一无所知，没有什么可以争的。”

下山的路越行越快，仿佛不过转眼之间，青弋湖已经在望。

唐廷玉暗自吁了一口气，将背负的包裹抛给云梦，说道：“这里面有你的惊魂剑，还有十二枚碧心丹，你已经服用过，应当知道它的功效，留给你备用。另外还有九枚可解百毒的玉清丸。”

唐廷玉上下打量着云梦，说道：“你母亲也许不是汉人吧。你有没有发觉，你的眼睛黑得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汉人的眼睛无论怎么样漆黑，总带着一层淡淡的黄褐色；但是你的眼睛中却带着一层淡淡的蓝色。我知道东海王是地道的汉人，你的眼睛也许是像你母亲吧。”

云梦一怔，心中生出极其异样的感觉，唐廷玉对她的观察是不是太过细致了一些？令她感到极不自在，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问题？”

唐廷玉震惊地看了看赵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径自先进了石室。

云梦微微一笑：“我不会再告诉你有关东海的任何事情。”

云梦困惑地皱起了眉。这也是当日在东海ｗｗw•hetｕshu•ｃｏm.ｃom之上谷川曾告诫过她的。她能感到唐廷玉的诚意，而这令她尤其迷惑。

不容他多加思索，唐廷玉已领着她告辞离去。

谷川凝视她良久，说道：“云梦，大王和我在海神娘娘面前答应过你母亲，无论要求你为东海做什么事情，都要首先顾及到你的安危。”

春夜的山林，寂静无人，唐廷玉的左掌始终扣在云梦的右腕之上，助她在疾奔之际舒散开身体内淤积数日的真气。夜风拂过他们的面孔，耳畔风声呼呼，脚下的树木与草丛一掠而过，透过树梢的星光点点地洒在他们肩头。

云梦回过头来郑重地说道：“从今往后，东海将不会以你为对手。”

他随即转过话题问道：“令师林夫人也是飞鱼岛本地的人吗？”

云梦轻轻地吁了口气。

借着窗外淡淡的星光，他审视着云梦，不无欣慰地道：“幸而没有事，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大王的在天之灵。”

她没有将谷川的告诫真正记在心上，所以被吴婆婆成功暗算。

停了一会，唐廷玉又道：“我在给你包扎左臂的箭伤时，见到你的左臂上有一个小小的圆疤，你幼时曾经由蒙古大夫种过牛痘？”见云梦困惑不解，他解释道：“这是蒙古人防治天花恶疾的办法。不过种牛痘的风险太大，如果不能确知不种的话危险会更大，是不会在你身上冒这个险的。”

云梦皱了皱眉，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云梦略一思忖，便答道：“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

子时已到，谷川的船如约而来，赵鹏自然也在船上。

云梦的目光闪亮：“无论宣王当年如何英雄，如今也已经老了，更何况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动手。”

云梦摇摇头：“我曾经问过，可是除了谷大哥和师父，没有人见过我母亲，更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形。谷大哥和师父也只是见过我母亲而已。他们说她长得很美丽，就这么多。”

云梦若有所思地道：“谷大哥，你怎么从来不提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