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唐廷玉放开为她诊脉的手，凝视着她的面孔，过了一会才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家小姐以前在东海时，受伤之后是不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复原？有没有出现过因为真力消耗太过，或是受伤太重，而导致内息崩溃、经脉混乱的情形？”

华阳真人还需要三天才能出关，而云梦的伤势已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石室内炉烟袅摇。云梦静静地伏在温玉榻上，几乎看不出呼吸。

乔空山咬着牙恨恨地道：“那个死老太婆，谁知道她发的什么疯？”

唐廷玉的目光转向那昆仑奴，昆仑奴也茫然摇头。

唐廷玉坦然答道：“我们别无选择。”

唐廷玉正踌躇着不知怎么解释，外面报道乔空山求见。

乔空山仍是游方道士的装扮，拎了一个大包，向华阳真人行了礼，便将包放在石桌上，笑嘻嘻地道：“这包里是我老乔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几样药材，全送来给你了，由得你怎么用。老实说就连医圣他老人家手头，也未必有这么好的。单说老参，这里头就有三枝真正百年的关东老参。现在可以让我看看她了吧？”

唐廷玉道：“从背后捅她一刀又将她内脏踢伤的不是我，而是五禽门的吴婆婆。你要出气，也别找我。真奇怪，吴婆婆不是东海海盗的盟友吗？和_图_书为什么又要暗算她？”

唯一可能跟随云梦时间够长、长到可能了解这些情形的萧萧，又已死去。

温玉榻上，云梦盘膝而坐，合掌闭目，头颈之上，深浅不一地插着七根金针，这情景太过诡秘，令人一见之下，便觉得悚然心惊。

乔空山抱着头痛苦地呻|吟道：“你简直要害死我！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找到这么一个良材美质，所有的心血都用在她身上，现在可好——”

月白风清，山林深处的太乙观，清幽恬静一如山间明月。

唐廷玉的样子显得很疲惫，挥手令药奴三人退到一边，自己行过礼之后便请华阳真人在松树下的石桌旁坐下，石桌上已经摆好茶饭，华阳真人示意唐廷玉且吃过再说。

唐廷玉只能将云梦先安置在太乙观后院从前老唐天师所居的石室中。

唐廷玉继续说道：“云梦最大的危险，不在于她伤势沉重，而在于她的体质与内功路数。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所以她一旦遇上足以伤她的对手，即使取胜也会付出极大代价；不但伤势极难痊愈，而且极易引起气血崩乱。因此我不但以金针渡穴使她脉络畅通，同时渡入真气缚住她体内过于锋芒毕露、凌厉逼人的内息，慢慢导入经脉之中，以免出现血崩之险。当年医圣救治和-图-书宣王时，若同时有家师在旁如此协助，也许就用不着花上一个月时间了。”

兰儿三人明白他的意思，感激地伏倒在地：“多谢唐公子！”

唐廷玉一直在注意着乔空山的神情。乔空山显然意识到了他话中别含深意，换了平日，好奇心盛的乔空山必定要问个明白，但是这一回乔空山却作贼心虚一般不敢问下去。

兰儿与蕙儿互相看看，摇了摇头，齐声答道：“我们半年前才出师，分到小姐身边侍候，这些情形，实在说不上来。”

华阳真人至此已经听明白唐廷玉究竟在如何救治云梦，不免微微皱起了眉：“这样说来，得你渡入的真气之助，云梦伤势痊愈后，功力岂不是比从前会更进一步？未免有养虎遗患之祸吧。”

唐廷玉拨开他的手道：“我若不用金针渡穴，她必死无疑；这样做她至少还有五分机会。你若留下来帮我，她就又多了一分机会。”

乔空山唯唯喏喏，听不清他口中在嘀咕些什么。

在石桌旁坐下，好半天乔空山才回过神来，指着唐廷玉语不成句地说道：“你——你居然用金针渡——渡穴——胆子也太大了吧，一个不好，治死了她，我——我看你怎么向东海那边交待！”

唐廷玉疑虑地审视着乔空山。乔空山是否知道其中内和-图-书情？但是他显然表现得一无所知，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唐廷玉与乔空山进入石室后，唐廷玉轻轻说道：“我们轮流当值。即使是兰儿与蕙儿，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让她们接近这道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华阳真人看着唐廷玉，微笑道：“你到底在捣什么鬼？就算是去年春天你闯太乙观的七星阵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狼狈的样子。”

华阳真人与乔空山都怔在那儿。乔空山的神情尤其震惊。唐廷玉好笑地看着他吓坏了的样子，又轻轻地关上了门，领着他们退了出来。

唐廷玉沉吟不语。

唐廷玉凝视着他，忽然一笑：“好。不过你绝对不能惊动她，否则前功尽弃。”

唐廷玉吁了口气，说道：“乔空山只怕是代表东海那边来打探云梦的情形的。我先见见他再说。”

他看看一旁局促不安的兰儿姐妹，还来不及问什么，唐廷玉已经出来了。

兰儿与蕙儿惶恐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的情形，是不是很不好？”

李白称之为“秀出九芙蓉”的九华山，是太乙观在南渡之初便选定的胜地。九华山东南便是以“云海、温泉、奇松、怪石”号称天下四绝的黄山，两山之间，便是太白当年行经的桃花潭，名山绮水，风光不胜。百年来，https://www.hetushu.com.com九华山与太乙观山以观传，观以山传，大江南北，几乎无人不晓；历代住持，都被尊为真仙，所到之处，如迎王侯。上一任住持唐天师，是那位真正使太乙观成就今天规模的老唐天师的侄儿，因为善于斡旋，足智多谋，深得皇室倚重，甚至被称为“山中宰相”。

乔空山怔了一下，正待说话，唐廷玉已经走入了内室。

当下议定由昆仑奴离开太乙观去报信，兰儿与蕙儿仍留在这儿照料云梦。

华阳真人微微一笑：“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又不是要进去。”

唐廷玉不打算逼问下去，转而说道：“你到底留不留下来？”

唐廷玉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又转向了云梦的脸孔，皱着眉沉思了许久，终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让任何人接近这石室。”

华阳真人也随着他们两人走进石室，唐廷玉轻轻地推开内室的门。

现任住持华阳真人，则是以武学精深、见闻广博而著称。唐廷玉一行昼夜兼程回到太乙观时，华阳真人正在坐关，守关的弟子说还需三天才能出关。

华阳真人疑惑地看着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石室外的小院，唐廷玉向代替华阳真人主事的清山师叔借得令牌、调了二十四名“净”字辈弟子轮流看守wwｗ•heｔusｈｕ.cｏm•coｍ，八人一班，守得滴水不漏。小院之中，药叉药奴与兰儿蕙儿还有那昆仑奴分成两班昼夜守卫，连太乙观弟子都不能擅自出入。

乔空山心中懔然一惊，唐廷玉似乎话中有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廷玉匆匆吃完，兰儿两人收拾了交给院门外的弟子拿走，又远远地退到一边。

乔空山哭丧着脸道：“我能不留下来吗？只是东海那边急着知道她的消息，好歹得打发一个她的人回去报个信，免得发生误会。我可警告你，要是治好了就算了，一个不好，你今后的麻烦就大了！”

三天之后华阳真人出关，立刻有弟子向他禀报唐廷玉回来的消息以及回来后的情形。华阳真人不无惊讶地听完，想了一想，亲自到石室外去看一看。

唐廷玉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在为云梦疗伤。”

须发皓白、面容清瞿的华阳真人一走入小院，正轮班守卫的药奴急忙拦住想要喝问的兰儿蕙儿，迎上来小声说道：“公子爷马上会出来休息。”

唐廷玉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都读过医圣他老人家当年以金针渡穴救治宣王的医案。这种法子，如果用在别人身上，也许受针者会因为经受不住金针刺穴的强烈刺|激而暴死，但是像宣王和云梦这样内息强劲、只不过混乱不能归入经脉的受针者，却有很大的机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