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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女，有着岭南女子特有的深目高颧、窄脸长颌，抬头仰望着船上极目远眺的朱逢春。

短箭不偏不倚咬在她的口中。

朱逢春打量了一下距离，一笑道：“听说湖上有水怪，那么大的鱼，别是水怪吧，待我射一箭试试！”

他相信自己没有失手。

水光中的黑影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出现，湖面上却也没有泛起血迹。

朱逢春闭着眼吹了一阵湖风，只觉心神澄朗得如欲随风而去。

一边说着，一边从左靴筒中ｈｅｔusｈｕ•ｃｏm•coｍ抽出一张折叠短弓，从右靴筒中抽出一枝短箭，待到湖面水光再起时，一箭射了出去。

秋阳之中，横过鄱阳湖面的大小船只拖出了无数道闪着金光的水线。归巢的鹤群遮天蔽地而来，一群群没入湖畔芦花飞扬的苇丛之中，嘈杂的鹤唳淹没了暮风里湖水拍岸的阵阵涛声。

一条默默仰望他一生的美人鱼。

喝得半醉的蔡会亭，与一名来自汴京的同窗朱逢春，蹒跚着走到船尾，靠着栏杆坐倒在甲板上ｍ•ｈeｔusｈu•ｃｏm.ｃom，让清凉的湖风吹拂着滚烫的面孔和身体。

自仁宗皇佑二年名儒孙琛重建白鹿洞书院以来，各地求学士子，络绎不绝。现任山长孙宝煦乃孙琛之长孙，本人虽然名望浅微，但延请名师、束勒学子都颇有成效，加之性情宽厚，待人随和，学子们都乐于亲近，是以这山长之位，竟稳坐十余年，屹然不动。

但是究竟射中了黑影的哪个地方呢？

月白风清，楼船之上，弦歌酒令哄笑声一阵阵随风散入湖面，当真令和图书人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叹。

湖面宁静如初。

蔡会亭勉强睁开醉眼，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湖上泛起了一片银白的水光：“咦，好像有条大鱼！那么大的鱼可真罕见！”

朱逢春万万没有想到，他射中的是一条美人鱼。

蔡会亭矮矮胖胖，长得有点儿像笑弥勒，一眼望去便令人联想到他那位有名的富翁老子，随和可亲。朱逢春却与他恰恰相反。

还有，他突然觉得，那好像不是一条鱼……

唯一与他相处得随意一些的，就是性子好得几乎和图书没脾气的蔡会亭了。

朱逢春疑惑地收起了弓箭。

出身将门的朱逢春，弃武从文，已在白鹿洞书院中呆了五年，但是自小养就的将门子弟的英武挺拔气度，毕竟不是五年的书斋生涯能够磨灭的，是以在众多学子之中，尤为引人注目；只是他的神情相貌之中，隐隐然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慑人神采，令人在注目之余又不敢随意亲近。

白鹿洞书院的一群青年士子，簇拥着山长孙宝煦，登上了湖畔的一艘双层楼船。

白鹿洞书院十日一休沐，休沐之日，和*图*书学子们往往结伴下山游玩。今日恰好是孙山长五十七岁寿辰，一名家住湖口的富家子弟蔡会亭早几天就捎信叫家人驶来一座楼船，说是要请山长与同窗们夜游鄱阳湖，船上除了他家美名久扬的厨子侍候饮食之外，还特意从九江叫了一班歌舞伎来助兴。孙山长向来与民同乐，必定不会见怪的。

夕阳西下，湖上风来波浩渺。

他倚在栏杆前，搜寻着湖面。

然而，在他的视线所不能及的水面之下，一个纤巧的身影慢慢地潜游到了船身的阴影之中，悄悄浮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