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三国外志

作者:赤军
三国外志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一部 践踏陇西 第十九回 雌黄口需歧黄技也 跖盗心假狗盗行焉

第一部 践踏陇西

第十九回 雌黄口需歧黄技也 跖盗心假狗盗行焉

四月十四日,大将军府上果然送来了请柬,请我望日晚间前去赴宴。这两天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司马公总在每月望日设家宴款待宾朋,除了贾公、钟会等亲信外,偶尔也会请些亲近的朝廷官僚和青年才俊。这种宴会逐渐已经变成了朝廷的晴雨表,谁有资格赴宴,就说明他得到了司马公的赏识,前途即将一片光明。
我的全部精神都随时关注在司马公身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也转头去观望那个表字“子珰”的尚书郎。只见此人年方及冠,肤色黧黑,方面无须,听到司马公的垂询,匆忙直起腰来,谄笑道:“小人早为大将军预备下了。”说着话,就伸手去袖子里掏摸。
钟会的骄傲,那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想不到贾公也有小毛病,喜欢金钱财货。财货我从陇西带来不少,为的就是上下打点,好让自己在朝中得以站稳脚跟,既然贾公喜欢,那大头就送给他吧——司马公不能多送,那样会显得自己毫无本事,专爱贿赂逢迎。
于是我决定要好好结交许璞、卢矩这两名尚书郎。
听他的话,倒似乎是旁边那人偷了他的东西,这可是非同小可的指责,我怕对方立刻就会翻脸,也跳起来和他放对。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座诸人似乎全不在意,包括司马公在内,只是望着那个被指责偷窃的尚书郎微笑,而那尚书郎也毫无愤慨之色,笑容颇为惫懒:“你家便有秘方,可以合了药来孝敬司马公,我家便无秘方,合不得药,只能借尊兄之花以献了。”说着话,果然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木匣来。
梆鼓打起,时已三更,大家都有了五分酒意。司马公也双颊微红,笑着对大家说:“某已不胜酒力,且请士季相代,再敬各位一盏吧。”军令如山,钟会立刻站了起来,满满斟上一盏酒,先朝司马公深深一揖,然后依次向各人作揖相敬。先是司马伷,然后是虞仆射、何校尉……
大将军府上的宴会,名为观月的家宴,所以不管官职大小,一律卸去朝服,身穿便装。和图书那天我穿着一袭素色蓝镶边的锦袍,蓝色敝膝,头戴镶玉竹冠,既不显得过于富贵,又一望可知是名门缙绅。接待来客的还是张华,他才把我让进正厅,我就朝向司马公拜倒在地,并且献上礼物——那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柄玉如意,不算很名贵,但做工很精致。
啊呀,司马公真是仁德高厚,还没见面就先送我一栋房子,这番大恩,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报答呀!等到张华领我去看了房子,我也就顺便留下张华吃晚饭,并就席间向他婉转地打听有关贾公和钟会的事情。
敬酒的过程中,司马公突然转头询问坐在末席的一名尚书郎:“子珰,卿上次进的丸药功效甚佳,可还有么?”
首先是那名献药的尚书郎,此人姓许名璞字子珰,汝南平舆人氏。汉末以来数十年间,一提汝南许氏,没有人会不高翘大拇指,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许氏的先祖,据说乃是帝尧一度打算让国给他的上古先贤、高阳许由,周代亦有许国,许国灭亡后子孙分迁繁衍,几乎遍布兖、豫、青、徐等关东各州。
我这才知道原来被控偷窃的那名尚书郎表字“作煊”。只见此人面如冠玉,高额细眉,本应该是很俊雅的相貌,偏偏鼻孔朝天,不象是人,倒象是猪——当然,没有那么瘦的猪。虽然被控偷窃,此人却并不以为耻,而在座诸人也大多并不表示鄙视或愤慨,大概那只是一个玩笑吧。然而你和身份相当的尚书郎“子珰”可以开这种玩笑,甚至如果交情到了,和别人都可以开这种玩笑,却实在不该和钟会开这种玩笑呀。钟会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而此人性情又阴狠残忍,睚眦必报,你得罪了他,就不怕眨眼间身首异处吗?
张华告诉我说,司马公这两日公务繁忙,没有空闲接见我,他要我静等几天,待望日府中例行举宴,将会邀请我前往。随即张华取出一份房契来递给我:“大将军知王公远来,于京中并无居处,特购得良宅一处,聊为致意。”hetushu.com.com
酒过三巡,寒暄道毕,司马公让侍女掀起帘子来,只见一轮圆月高悬空中,清辉遍地,好象下了霜一般。司马公指着圆月向大家说:“近日多云,难得今夜晴朗,诸君看此太阴,团圆如镜,洁白若玉,真不负我设此美宴也。”
天子下诏,任我为太中大夫,这是个文职侍从,毫无统属,只备顾问而已。刚接到诏书的时候,我颇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呆在京城,呆在司马公身边,还怕没有辉煌的前程吗?又何必在意一时的得失呢?
谁在意他们是否喜欢呢?这个杨骏虽然满口疯言疯语,却能得司马公“颇有经世之略”的评价,看起来并非等闲之辈。也说不定他假作疯癫无文,实则机心深藏——象那种莫名其妙的马屁,就连小马都拍不出来,杨俊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囫囵喷出,别看司马公口头斥责他,脸上却有喜色,分明听了非常受用。
难道此人和钟会有仇?或者专门想要折辱钟会?若果真如此,此人倒不可不引为知交,利用他来对付钟会……我不禁朝这个相貌诡异的年轻尚书郎多看了几眼,而他似乎也正斜眼在瞥着我,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一望可知,这方锦帕乃是女人所用之物,上面不仅绣了花,隐约似乎还绣了几个字。本来年轻人身上藏着女人的东西,并不是很值得奇怪或者值得探究的事情,不过钟会看到这一情景,突然面色大变,身体前倾,几乎是疾扑过去,一把就把锦帕抢到手中——一向仪态端庄的钟士季,这时候仿佛是苍蝇见到狗屎一般的急切,竟然连手持的酒盏侧翻,泼了旁边邵悌一脸清酒都顾不上了。
我早就知道,能够受邀前来大将军府赴宴的,即便只是白衣,也定然为一时人杰,大将军的目光可有多锐利,没本事的人,他能够看得上眼吗?
然而他掏了半天,面色却越来越是奇怪。又等了少倾,此人突然跳将起来,一把揪住身旁一个尚书郎的衣领,恶狠狠地斥道和_图_书:“此药乃我祖传的秘方,专门合了来献给司马公,汝如何也敢窃去?速速还将来!”
因此我丝毫不敢怠慢,第二天中午就穿戴整齐了,静静地在家中坐着冥想,等到申末,又对了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的穿着打扮并不失体,容貌神采也恰到好处,这才骑上马前去赴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我还事先让严岸去买了一盒胭脂,略微涂了点在两颊上。
甘露三年夏四月,我带着李越、严岸两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京都。照老规矩,在陛见之前先往大将军府上投了一封书,请张华多多致意。
司马公一手接过“子珰”献上来的木匣,纳入袖中,一手接过钟会递过来的锦帕,展开来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来是她……”他把锦帕递还给钟会:“人不风流,枉为少年,士季不必羞怯。”然后还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藏好了,休再被作煊窃去——此女是谁,如今只有我知,再不会泄露的,嘿嘿嘿嘿。”
听了司马公的提醒,我匆忙端着酒盏站起身来:“如此,在下敬杨司马一盏。”斜眼瞥去,似乎贾公和钟会都面有不虞之色,看起来都不大喜欢这个杨骏。
陛见归来,我立刻转道再往司马公府上去。没想到张华早就在门前等候了,见我来到深深一揖:“大将军故知王公将至也,特遣我于此迎迓。”
司马公“哈哈”大笑:“士季休要私藏,拿来我看。”眼见钟会就要把那方锦帕揣入怀中,听了司马公的话,不禁一脸的尴尬,但也不敢违命,只好咬着牙,努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把锦帕递给司马公。
杨骏不肯就坐,再次接口说:“司马公的教诲,自然甜过了蜜糖。”此言一出,举座大笑。我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宴会,不敢太放肆,可也忍不住莞尔。司马公朝我点点头:“王大夫初见杨文长吧,此人虽然粗俗,然而颇有经世之略,是可深交之友也。”
另一位尚书郎则是后汉大名鼎鼎的涿郡卢植卢子干之玄孙,姓卢名矩字作煊m.hetushu.com.com。贾公对我说:“卢作煊有盗窃之癖,若与交往,君其谨慎。”不过除了无伤大雅的偷点东西以外,贾公对此人的评价却相当高,说他有乃祖之风,下马能草檄,上马能杀贼,深通韬略,虽然鼻子象猪,却是人间龙凤。
汉末的天下名士,有写《说文》的许慎许叔重,有评价太祖武皇帝为“乱世之英雄”的许邵许子将,全都是汝南许氏。且说这位许邵,他还有个哥哥叫做许虔,时人并称为“平舆渊有二龙”,汉末大乱,许邵南避豫章,许虔留在本郡——善能合药的许璞许子珰正是许虔的嫡亲孙子。
张华此人,心深似海,大部分时间只是饮酒、微笑、闲谈,我的问题就象尖刀刺在棉花上,轻飘飘地毫无着力之处。不过聊了一整晚,我也多少摸着点门道,看起来张华对那两位全都不大感冒,在他看来,贾公失之在贪,钟会失之在傲。
“子珰”一把夺过小木匣,疾趋向前,弯腰举过头顶,进献给司马公。然而除他以外,包括司马公在内,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那个被控偷窃的尚书郎身上。原来此人从怀里掏出木匣的同时,还带出来一方白色绣花的锦帕,轻飘飘地落到席间。
话音刚落,席间一人站起身来,举盏接话道:“司马公的治世,就某看来,比这天上的月亮更圆更白。”话语粗俗,比喻也毫不恰当,我不禁转头望去,却原来是司马杨骏。
司马公亲自走过来搀扶我,并且拉着我的手向在座各人做介绍,实在让我受宠若惊。这天与宴的除司马公和我以外共十一个人,包括贾公、钟会、司马公的胞弟南安亭侯司马伷、尚书仆射虞松、司隶校尉何曾、大将军府西曹掾邵悌、大将军府司马杨骏,还有四个年青的尚书郎。
于是第二天我就备了一份大礼,让李越送去贾公住处,表面上是感谢他向朝廷建议封我为亭侯,结果贾公说礼太重了,留下一半,送还一半——肯留下就好,哪怕留下一星半点,也说明我这笔礼送到了。我当然不能先去拜会贾公m.hetushu.com.com,我可还没能见到司马公呢!
第一次听人称呼自己为“王公”,我不禁喜上眉梢,似乎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然而得意归得意,我还是赶紧跳下马来,对张华施以大礼——他终究是司马公身边的人,大将军府中就算一个门子、杂役,都比我这个朝廷命官要大,绝不可轻易得罪。
我就趁着混乱的机会凑到贾公面前,又是敬酒,又是大表仰慕之情,尽量拉近乎。贾公也似乎对我颇为亲近,一口一个“元宗”,称呼我的表字,倒仿佛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般。
我随口询问那两名形迹诡异的年轻尚书郎的来历——其实初入席的时候也都介绍过,但当时我并没有很在意,所以没能牢记他们的姓名。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别看这两个人年轻,别看他们仅仅还是尚书郎,身份可绝对不同凡响。
司马公放声大笑,叫着杨骏的表字:“文长又在胡说八道了,人世如何可比明月?人世又如何又圆又白?”随即摆摆手:“别再出乖露丑了,且坐下吃饼,这宫中秘制的酥饼,却不知列位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甜的实以槐蜜,滋味甚佳。”
司马公得到“子珰”献上的丸药以后,似乎有点坐立难安,又吃了一盏酒就找个借口退席了,关照兄弟司马伷继续招待宾朋。而钟会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还时不时恶狠狠地瞪一眼那个“作煊”,一看司马公退席,他也很快找机会逃掉了。威严沉稳的司马公和永远一张冷脸的钟会走了以后,宴会气氛变得更为轻松融洽,加上酒喝多了,虽为朝廷公卿、世家子弟,大家也都难免逐渐地脱略了形迹,有人摘下帽子,有人敞开衣襟,有人解松裤带,甚至还有脱袜子的……不一而足。
杨骏和我对干了一盏。经他这么一胡扯,整个宴会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大家纷纷绞尽脑汁,大放谀词,花样翻新,争奇斗艳。我当然也不能后人,把从小马、李越那里听来的马屁换个代称原番托出,竟然数次换来了满堂喝彩,看司马公的神色,也果然颇为赞赏。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