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下马威
“可是你的伤……”
晴岚扶了她起来，为她披了件刺绣斗篷，面有忧色，“这样大的事，他去做会不会不妥？我们可以让别人去通知皇太孙。”
“跪下！”贡妃突地冷笑。
“你咋来了？”
奉茶？她只听说入门要奉茶，没想到这样也要奉茶？夏初七看了看那托盘里的热气，唇角一掀。
“去，怎么不去？”
“七小姐，兴许只是你过虑了。贡妃是爷的母妃，找你去未必有什么坏事，或许只是叙一叙，说说爷的事，也未可知？”
夏初七闻言轻笑，朝他招了招手。
“哦，懂，他们不敢惹我。”
一场浩劫过去，似乎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转折。
“啪！”一声。
“咋了？”夏初七问。
“傻子，我有事请你帮忙。”
说罢，她瞥月毓一眼，顺手推了出去，不再理睬她，只是看着贡妃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轻笑道。
傻子拍了拍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一个时辰你未回来，我便去柔仪殿找你。柔仪殿是在哪里？哦，小程子会告诉我。我去找你，带你回来种清明花。”
“月大姐，好久不见。”
她人未动，却似有花香拂来。未着钗环，一袭柔软轻薄的碧霞罗宫裙，逶迤于地。虽已年愈四十，却依旧美得令人心颤，那眉梢眼底的风情，不若少女的青涩，而是一种成口口人的妩媚，看一眼，眼前如有一簇牡丹在绽放，实在雍容华贵之至。
这感觉，好像初入晋王府时，却又完全不一样。
微微一笑，她曲膝福身。
清脆的声音，如珠落盘，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妇人，听得夏初七耳朵有些痒，再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极是熟悉。可这会子来不及多想，只看眼前，非常清楚这两个女人在唱双簧，上来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夏初七早有准备，并不意外她的发难，没有瞥她，她只是看向一言不发的贡妃，扶了扶肩下的伤口，微微颔首，看上去恭敬，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七小姐身子不好，少不得有人在旁侍候……”
“你去吧，我等下让人把种子拿来。”
贡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吟不语。月毓却低哼一声，“七小姐好大的脸面，见了娘娘，不全大礼，就想这般敷衍过去？”
“哎！”
她轻“嗯”一声，微微低头走路。
刚好夏问秋把赵绵泽找过去了，贡妃的人就赶巧来了。而且这夏问秋“腹痛难忍”，只怕赵绵泽一时半会很难脱身。
下了肩辇，晴岚来扶她。
人还是那个人，人却又不再是那个人。
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路。
入殿的路并不远，却显得有些漫长。
“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可正是这样的贡妃，让她怎能与她为谋，怎能告诉她那些隐晦的事情？又怎么能告诉她，她的肚子里有她的亲孙子了？
夏初七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被头，“行，去让晴岚进来，替我梳妆。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布匹衣料，还有什么如皋董糖，雪里红茶，一样来一点，见了贡妃娘娘，好歹也得表示一点心意。”
与她猜测的一样，贡妃并不伸手，只是懒懒坐着，任由她双手端着那一碗烫手的茶盏跪在地上。即不动声色，也不说话，目光仍是定在她的身上。
殿内，熏香袅袅。
“民女向贡妃娘娘请安。”
“在晋王府时，我记得教过你规矩的，难道你这么快就都忘了？还是那时，你只一心勾引爷去了，竟是半分都m•ｈeｔｕshu•com•coｍ没有记在心上？亏得爷宠你如珠如宝，楚七，你为何如此忘恩负义？”
四周寂静。
月毓微抬着下巴，便不回应她，只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晴岗和一直愉快地冲她挤眼睛的梅子，态度冷漠地道：“贡妃娘娘有交代，今日只见七小姐一人，其余闲杂人等，皆在殿外候着，有茶水招呼。”
“月毓姐姐？”
夏初七微笑，“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
“贡妃娘娘金安。”
夏初七抖了抖身上的水，缓缓起身看着她，低低一笑，“那么，娘娘你说吧，要准备怎样处置我？”
夏初七侧过脸，看着月毓，轻蔑一笑，“得了娘娘的‘好’，恃宠而骄的人，正是月大姐你吧？”
夏初七看着她，轻轻一笑，“你以为泽秋院……旁人进得去吗？”
“月大姐，说了，你没打我的资格。”
可贡妃与夏问秋，能扯到一块吗？
说罢她缓缓起身，摸了摸那茶盏，触手滚烫，不由凉凉一笑。觉得这后宫里的女人们，总喜欢找这些法子整人，实在可笑之极。没有多说，她端起那一杯滚烫的热茶，再次在贡妃的面前跪地。
可她不能赌，不能心存侥幸。
如今，她或许变了，而傻子却没有变。他还是那样单纯善良，似乎活在过去，活在他自己的日子里。
晴岚微微一愕，“你是说？”
“好嘞。”
贡妃坐在花香木梨子上，并未卧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娘娘可懂？”
月毓眉梢微动，轻轻甩开手，不咸不淡的堵了回来，“姑娘还是外头候着吧，贡妃娘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她声音未落，再次挥手要扇夏初七的耳光。
夏初七抬手阻止了她，轻轻一笑，朝晴岚看了一眼，弯了弯唇角，“月姑姑说得对，贡妃娘娘金贵之身，又恰逢身子不适，确实不便这么多人打扰。你两个在外头等我便是，我很快就来。”
傻子一愣，“二弟？”
晴岚在为她梳妆，梅子在边上打包，夏初七打了个哈欠，看傻子一眨不眨看着自己发呆，笑了一声，对梅子说，“一会把那如皋董糖给皇长孙包一些回去。”
可因为她是贡妃，是长辈，是赵十九她娘，是她肚子里小十九的亲奶奶，她跪一跪她也无妨。
第三次。
这么看来，茶水戏耍的戏份，并非她的本意了？
“没人教过你规矩吗？给长辈敬茶都不会，枉自出身魏国公府。月毓，让她重来。”
梅子嘴上虽那么说，但很快就包好了糖，递给了傻子，自己去库房挑布料了。傻子朝她的背影吐了个舌头，手里来回地捻着糖玩耍，却不吃。
“请贡妃娘娘喝茶。”
“这个好，这个好。”听说是翻土，傻子就像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般，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眼睛镫亮，“草儿，你只管自去，我去翻土……”
简单、粗暴、直接……
到第十次时，贡妃看见她浑身湿透，但还是只抿着嘴巴倔强地看着自己默默忍耐，并不像月毓说的那般，性子跋扈，一定会受不住与她顶撞，她眉梢微抬，有些不耐烦了。
比这更痛苦的时刻，她都经历过了，肉体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殿内死一般寂静。过了一会儿，贡妃起身，又一次将茶盏里的水从她的头顶倾倒而下。她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只觉看着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视线被水渍浸得有些模糊。
“草儿？”
“七小姐来hetushu.com.com了。”
夏初七也只是看着她，微微轻笑。
“应该的。”
那个从来没有被她当成敌人来对付的贡妃娘娘，却成了第一个按捺不住向她出手的人。且她有老皇帝倚仗，只怕是……
“我没瞎说，你问他是不是？”
余光扫了月毓一眼，夏初七仍是笑看贡妃。
“你来找我可不行，你得去泽院秋，找皇太孙。”
“娘娘，你不必与她多说。”月毓过来扶住贡妃坐下，气苦道，“这个妇人最是巧言善辩，你不要被她诓了去，想当初，爷便是这般……”
可手刚刚抬起，却被夏初七生生拽在手上。
夏初七道：“我有一些清明花的种子，准备把它种在院子里。我算过了，今日天气正好，最适合翻土下种。但是我梳好了头呢，就要去柔仪殿贡妃娘娘那里，时间来不及了，恐怕得麻烦你……”
“我还是不拿了。”
夏初七回神，心中暗暗一叹。
可没几步，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幅流云般的裙裾。
稍停，她笑，“是，你二弟。”
“若真是夏问秋想害我，一定不会轻易让人闯进去见到赵绵泽。傻子的身份特殊，不仅皇帝宠他，就连赵绵泽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而且，他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谁劝他都不好使。”
梅子冲傻子吐了吐舌头。
夏初七笑了，抬起头来，却见她款款转身，将茶盏轻轻放在月毓手里的托盘上。
夏初七撑着身子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的眼中，是一抹恶毒的光芒。
这些日子夏初七没少听各种安慰的话，但这一句“我不想你死”，还是让她鼻子泛酸，说不出来的难过。但她的难过只能在心里，不能表现在脸上。抿着唇笑了笑，她伸手捏了捏傻子的手。
“那你何不干脆，直接带皇长孙去柔仪殿？”
梅子喃喃一声，有挣扎，有怀疑。但月毓一句话都没有与她说，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施施然转身，侧到了边上。
她真的知道夏问秋拖住了赵绵泽？
看她抿唇不语，梅子歪着脑袋打量。
今日的事，会不会有猫腻？
这一唬，却是有效。
实说，她不喜欢下跪。
“呵，知道了。”
夏初七听见他的称谓，也愣住。
看来两年的东宫生活，他也没有学会什么礼仪，什么大道理。大概平素也无人要求他，他最是自在。整个皇城里，谁都知道，皇长孙是最为闲散的闲散皇孙。
夏初七笑着摇了摇头。
站到夏初七的边上，她轻声道，“爷虽不在了，但你到底做过爷的女人，如今你要改嫁，于情于理，也该给娘娘奉茶。”
夏初七没有法子与他解释清楚，只轻笑道：“因为你要在楚茨殿为我翻土，为我守着种子啊？若是你也走了，种子被大黑偷吃了，可怎么办？”
贡妃没想到她挨了自己一耳光，竟会这般坦然带笑，语气略有些迟疑，“本宫实在不知，我的老十九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长相，人品，才情，一样都无。可偏偏就你这个女人，不仅骗得他团团乱转，还害了他的性命。害了他性命也就罢了，你竟背情弃节，还要嫁与赵绵泽，你可对得起老十九？”
托在手上的热茶瞬间倒了下来，溅了夏初七一脸的茶水。
看来她算来算去，却是漏算了一环。
迟了的意思是？
她扬手一个巴掌，重重殴在夏初七的脸上。
“来人啦，给我打死这个贱婢子。”
贡妃的声音，比这还要尖锐，“小贱人，我懒和*图*书得再与你做戏。不瞒你，今日本宫叫你过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你，想嫁给赵绵泽，想入宫做皇贵妃，做你的春秋大梦！”
傻子心智不高，但是喜欢为她做事，高兴起来，更是说走就走，也不与她打招呼，出去领了一直侍立在门口的小太监程子，就兴高采烈的去了。
“望娘娘恕罪，民女回京前昔，曾受奸人所伤，如今伤口未愈，实在是不便行跪拜大礼……”
贡妃美眸生刺，抿着唇一语不发。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转头望向月毓，轻轻抬了抬下巴。月毓向她点点头，出了外间，很快又回来了。她的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热气腾腾。
傻子原本高兴的脸，突然耷拉了下来，斜着眼睛瞄他，一脸委屈地咕哝，“为何要找二弟来接你？我也可以的，我可以找到柔仪殿。”
“傻瓜，我不会死的。你赶紧去院子准备吧？一个时辰后，我会差人来唤你。”
怪不得她会被人发现私藏前朝皇帝的画像，怪不得她儿子能被张皇后带去抚养，怪不得她的小儿子一出生就死了，怪不得赵十九忍耐这些年都不敢认她……就她这种性子，能在大晏后宫生存下来，还荣宠不衰数十年，如果不是一个BUG的存在，那就只能说，洪泰帝对她是真爱。
梅子眨巴眨巴眼，噔噔跑了出去。
过了这样久，但她仍是清楚的记得自己刚穿到大晏这个陌生的地方时，傻子对她的照顾。一块不起眼的锅巴，一个硬得硌牙的黑面馒馒，一块肥腻腻的肉，都是他最朴实的情义。在那个食物极度缺乏的地方，傻子是待她最好的人。
她回头看去，见是傻子和晴岚进来了。后来还跟着一个嘟着嘴不高兴的梅子。
夏初七看他开心，也轻笑，“可我想亲自下种呢？而且，这个清明花啊最是讲究，翻了土就要很快种下去。这样才容易发芽，长势才好。”
在这四面楚歌的皇城里，她必须一边走，一边算。
“月毓姐姐，你怎的了？”梅子似是还不死心。
“放肆！”月毓低喝，“在娘娘面前，还敢信口雌黄。你伤在肩下，但跪用膝，叩用头，如何就使不得了？你分明就是得了皇太孙的好，恃宠而骄，没把娘娘看在眼里。”
“小心些。”
“娘娘请喝茶。”
“草儿……”
“哦，我明白了。”
“草儿。”
傻子犯愁了，眉头抽起。
“我信，娘娘受尽万千荣宠，要杀死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自然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是，我若有什么闪失，哭的人，一定会是娘娘你……”
贡妃眼圈倏地一红，指着她恨声不止，“不要以为本宫不敢，不怕告诉你，本宫还从未杀过人，算你命好，做第一个。”说罢她转头。
柔仪殿是她第一次来。
“梅子！”晴岚瞪她一眼。
傻子人单纯，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夏初七抬头看她。
紧挨着夏初七，傻子皱了皱眉头，就像手里的糖包烫手似的，突然一把将它塞在梳妆台上，咕哝了一声。
听得他这样憨傻的稚气话，夏初七微微一怔，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哦那好吧，那我去了，你最好快点回来，免得我找人叫你，我不喜去泽秋院……”
“那可怎么办？”
梅子登时兴奋了，小圆脸上全是笑意，语速也快了不少，“太好了，我跟你去吧？我有许久都没有见过月毓姐姐了。怪想她的，也不知她在那里过得怎样，去了和-图-书柔仪殿，刚好可以与她见面叙叙话。”
“是，娘娘。”
似是过了良久，贡妃吐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你信不信，我即便是打杀了你，也与杀一条狗没有区别？没有人会来追究，即便是赵绵泽想要护着你，也迟了。”
可再有效，还是备不住傻子找理由。
夏初七眼皮微微一跳，舔了舔嘴角，尝到一丝腥甜的血腥味儿，竟没有觉得有什么痛处，还是轻笑不已。
夏初七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又道，“我没事的，不过你得记好啊，去了泽秋院，若是有人拦你，你不必理会他，你是大晏的皇长孙，谁拦你都不好使，懂不懂？”
梅子瘪了瘪嘴，却是不惧傻子的身份，“就知道吃，七小姐你是不知。这几日，他每日都有过来寻吃的。哎，做什么皇孙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奴才。”
她记得在晋王府时，月毓对府中上上下下的人，每一个都和颜悦色，几乎没有人不夸她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最是配得上爷了。梅子虽也喜欢十九爷，但也是极喜欢她，极崇拜她。可如今，是因为爷不在了，她觉得没必要再向别人示好了吗？她怎么突然变了？一样的端庄美丽，一样的温和有礼，但眼神里却满是冷漠，就像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晴岚看着她，重重一叹。
入得殿门的时候，嗅着微风里夹杂着的兰桂香气，她稍稍有些紧张。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不为旁的，只因那人是赵十九的亲娘，是她肚子里小十九的亲奶奶。
傻子与她早在清岗县便熟识了，虽说许久不见，但在傻子生命中扮演过照顾角色的人不多，与她倒也未生疏。尤其这几口口来找夏初七，梅子总与他做对，他大多时候都不还嘴，这会子更是不会计较，只是孩子气地回头朝她“哼”一声，做一个鬼脸，就不再理会她了。
梅子喉咙一噎，僵在了当场。
这贡妃也许没想象中的心狠。
傻子惊诧地“啊”一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重重点头，眉飞色舞地道，“你说，你快说。”
“哦……一个时辰，我翻土。”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傻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停瞄着她的肩胛处受伤的地方，神色似有不安，“可是草儿，你这般出门去，要是再遇到坏人杀你怎么办？我不想你死……”
“草儿，你长得真好看。”
说来，她与赵梓月何其相似？
抿着嘴唇，她按着伤口，缓缓跪下。
出声的人，柔和端庄，极是熟悉。
“对。你告诉皇太孙，若是错过时辰，清明花可就种不活了。”
夏初七跟在她后面，一前一后往里走。
她看向夏初七，夏初七也看着她。
“过来，这边坐。”
傻子看着她，搔了搔头，眉头耷拉下，“哦，我在外间走路，看到晴岚姐姐了，她说有如皋董糖吃，我才来的。草儿，你不要生我气了。”
月毓在贡妃面前，态度极是恭谦，可那脸色在转过来对着夏初七的时候，立马就变成一块冰。再一次将托盘伸到夏初七的面前时，她轻轻掠唇，略带嘲讽地笑。
夏初七偏开头，又好气又好笑。
“七小姐，你要去吗？怎样回虞姑姑的话？”
有些烫，却不至于烫伤。
“又说傻话！我正是为了你考虑，才让你少来。”夏初七望着他懵懂的样子，知他听不懂，终是叹口声，抚了抚他的肩膀，换了话题。
她不愿意把这样的事情随便嫁接到贡妃的头上，因为那是赵十九和_图_书的生母。但如果此事不是巧合，东宫与柔仪殿竟然能扯上关系，恐怕与那个向来看她不顺眼的老对手月大姐脱不了干系。
傻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了垂脑袋，又使劲儿摇了摇，“我不拿回去，我便可以每日过来吃一颗，这样我便可以每日过来看你一回。”
“我以为，在整个大晏后宫，娘娘你应当最懂我才是？当年娘娘您能从前朝的至德帝，换到今朝的洪泰帝，为何就不能理解我从皇子换到皇孙？”
夏初七笑望着他，“不急，有一个时辰的差误。不如这样，若是我走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七小姐请吧？”
第四次。
轻“哦”一声，傻子还是不放心。
说罢，夏初七莞尔一笑，抹了一把头上的茶渍，保持着姿势，再次接过茶水来，看了一下贡妃皱着的眉头，慢慢将茶盏举过头顶，低眉顺目。
“月毓姐姐……”
“如此当然更好。我也不愿与她撕破脸。”
“月大姐，你终是不必遮遮掩掩的装好人了，这样好，早该如此。我为娘娘敬茶是应当的，娘娘怎样说我，我都无所谓，因为他是爷的亲娘。至于你？你没有资格。而我与爷之间的事情，更是轮不到你来置疑。”
一声月姑姑，噎得月毓面色微沉。
滚烫的水，烙得她指尖生痛。
傻子见她不说话，张嘴喊了一声，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偷偷瞥着她，又小心翼翼的把糖包一点点挪到面前，“那我……还是拿回去吧，你也不乐意看我。”
看着夏初七，她没有动。
但她的面上却没有情绪。
梅子的性子急，不等夏初七开口，便接过话去，大抵她往常与月毓太过熟稔了，话音未落便自然而然地去拉她的袖子。
夏初七的视线从她的裙裾慢慢地挪到她略带嘲意的脸上，唇角一勾，缓缓的露出一抹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来。
“你个小贱人！”
见她没有生气，傻子高兴了，嘴里嘿嘿笑着，伸手挠了挠胯部，便大步走了过来，坐在边上眼巴巴的看她，看得起劲了，还拿手去捅她的脸。
这才应是贡妃的性格。
看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夏初七心里一酸。
两个人目光交汇片刻，月毓抬步往前。
就在夏初七觉得手快要烫得麻木了的时候，贡妃终是慢慢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冷冷盯住她，倏地端起那一茶盏来，揭开，倾倒……水流慢慢地从夏初七的头顶流下，滚入了她的脖子。
贡妃心中一蜇，那几十年的伤口，仿佛被人再次拿尖刀生生划开，连皮带肉的扯了出来，伴着鲜血流淌在身上。可那血不是热的，而是冷的，凉得她浑身冰冷。
入了东宫之后，为免节外生枝，夏初七不许傻子没事就来楚茨殿，可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迫于无奈，她只得再三嘱咐他，若是他常来，旁人就会说她的闲话，她就活不成了，她要是死了，往后他就见不到她了。
看着铜镜里的脸，她敛住笑容，面色慢慢沉下。
茶盖掉在了地上，“砰砰”作响。
这口口裸的打脸，贡妃未动，月毓却是面色一变。
夏初七没有更多的词可以形容这个宠冠后宫的女人，只知自己如今站在这里，与她并非民间的“婆媳”，该有的礼节一样不能少。
“那样成何体统？”夏初七笑了笑，挽了晴岚的手，往外走，“再说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让这天家最尊贵的祖孙俩扛上呢？若不心生芥蒂，如何各个击破？”
时间过得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