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第六节
那张照片是七年之后拍摄的。来宝成年后也是个好性子的孩子，对他的相机好奇不已。
他没事的时候还教过来宝书法，来宝进步很快，学得也很开心。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他有些不忍，却依旧讲了实话。
“那这个影像可以留多久？”来宝问。
“你大乔哥说能把人像留下来做个念想，他还能害你不成？”来宝娘嗔了儿子一句。
见他来了，来宝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手抬起来，慢慢地指向冷库里面。
来宝愣了愣，神经质的笑起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如果那个不行的话，大乔哥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一直以来没有大乔哥做不到的事！”来宝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之后来宝娘病入膏肓。虽知道人类的生老病死，可薛灵乔看着相熟的人死去，难免悲伤。来宝娘拉着他的手道：“薛先生已经帮了我们母子太多了，可是我老婆子临死之前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薛先生能不能答应。”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一把抓住了来宝的领子，腾空起来，将来宝带回了后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来宝的心已经彻底被欲望吞噬了。就这样一直到他被冻得失去行动能力，来宝才出现，穿着厚棉衣，拿着匕首，他想要放干他的血。
来宝娘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动荡，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就是天大福气了。要不是遇到您，我和来宝早就没命了。”
来宝娘问他：“薛先生一个人在这边，父母家人呢？”
ｈttｐs://www•hｅｔushｕ.cｏｍ•ｃom来宝摇头，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可是我做梦都想！大乔哥，我求求你，你把我也变成这样吧！我过够了平凡的像狗一样被呼来唤去的生活了！我不老不死的陪着你，这样不好吗？”看他不回话，来宝更加疯狂起来，眼神狂热而贪婪，继续道：“你不用孤独的一个人活着，你不喜欢做的事，我都帮你做，这样不好吗？”
他有些失望：“你娘去世前，我答应她照顾你。我很快就离开这里，你以后好好过吧。”
“来宝，你心里清楚的，你娘的病药石难医，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好好的陪你娘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吧。”
……
“我救回来的命，不是让你糟蹋的。你娘泉下有知，也不愿看你活成这个狗模样！”
不久之后，孙老板专程来找他，告诉他来宝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上工了，家里也找不到人，听四合院的人说，最近来宝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去，也不知道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觉得好笑，打趣道：“那你娶了媳妇呢？”
他低头查着自己的腹部，只见血迹下面竟然是完好的皮肉。他面色惊恐地推开他：“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会很久。”
他惊住，急忙去码头找他。
几年后的某一天，来宝浑身是血地跑进家门，肚子上被火枪打出了一个血窟窿。
他被来宝这副颓废的样子激怒了，一脚将他踹翻在泥里。
来宝冷冷说完，将匕首横在了他的颈上……m•ｈetｕsｈu.ｃｏｍ•ｃｏｍ
他把那张照片放进翡翠盒的夹层里，作为他最珍视的物件之一。几百年来，他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好坏，最终都会被压缩进记忆里。
“大乔哥……救……救命……”
一百多年前，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宝，带着虚弱的娘亲坐在他家后门口瑟瑟发抖。当时匪兵在抓壮丁，而来宝的娘重病，失去儿子，她将不久于人世。
他摆弄好相机，告诉来宝：“就像画像一样，只是留下影像。”
提起他娘，来宝好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愤怒地瞪着他：“闭嘴！你凭什么提我娘！我们母子那么信任你！你说没有办法，我信了！你明明可以救我娘！你明明可以！我娘本来可以不用死！”
……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这个儿子，他这个莽撞又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早晚会吃大亏，还求薛先生照拂。”
来宝答得干脆：“那就让媳妇一起当牛做马呗。”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大娘不必总挂在嘴上。这一年来多亏有大娘，衣物缝缝补补，隔三差五的做些好吃的送来。来宝也帮了我不少忙，是我该感激你们才是。”
来宝眼眸一暗，心如死灰。
冷库门口，来宝痴傻地坐在地上，旁边不见他娘的尸骨。他蹲在他面前，拍他的脸：“来宝！你怎么了！你清醒点！你娘的遗骨呢？”
谁知道，一心软就是万劫不复。
“我父母都去世很多年了，现在孤身一人。”
“大乔哥，我听人家说这个东西会把人的魂魄给拍进去和_图_书，真的吗？”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弱点呢？呵呵，大乔哥，你还记得吗？我邀请你去我的家乡看雪，你说过，你不去东北，因为你怕冷。原来你这样的怪物，真的有怕的东西呢。你死后，不要怪我，是你先辜负了我们。”
升米恩，斗米仇，人类的欲望是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他伸手按住了来宝的肩膀，冷冷的问：“我记得我救了一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醉狗？”
来宝娘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来宝惊骇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来宝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走在雨中。
孙老板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四合院：“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我叫人给你们母子收拾出来一间，也送了旧被褥和锅碗来，你们先住下，租金就从工钱里扣。”
“大娘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
来宝被吓住了，眼中的贪婪之色一瞬间变成了恨意。薛灵乔有这个能力，却不肯分享给任何人，这才是自私！
来宝吃着月饼，抬起头傻笑：“大乔哥不嫌弃，那我一辈子都给大乔哥当牛做马。”
“可是你能逃过生老病死！”
来宝娘很感恩，拉着来宝就要跪下：“来宝，快，给孙老板磕头。”
“昨天来宝突然吵着他娘可以活过来，我们都当他发癔症呢，可是……他把他娘的坟给刨了，带着他娘的骨头跑到码头那边去了！”
那天晚上，大雨瓢泼，他在酒馆外找到了来宝。
……
他毫不迟疑地
ｗｗw.hetushｕ.ｃｏm•ｃｏm走进去，只见冷库深处，一个身上挂着破布的骷髅坐在墙角里。他正要走过去，冷库门却轰然关上了。“狼心狗肺之徒！滚！否则我杀了你！”
来宝一直都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平日里没事就会跑家里来帮他干活，做得不亦乐乎。来宝娘偶尔会帮他缝补衣服上掉落的扣子，跟他拉拉家常。
来宝以为说动了他，正要上前一步，他突然用伞尖指着来宝的喉咙。
他失望至极，慢慢收起了伞，任雨水打在身上。
他心中一动，点头答应了。
“是的，我遇到了那么多人，也只有我是特例。而且，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
来宝娘笑了笑：“也就是薛先生不嫌弃我们。”
来宝被摔在泥里，吓得六神无主地指着他，“你会飞！你会飞！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来宝乞求的眼神让他犹豫了一下，但这么鲜活的生命，他最终还是没能看着他死去。他把来宝扶起来，拿起桌上的茶盏，含住杯子咬破舌头，口中的鲜血滑落进杯子中。在来宝不解和恐惧的眼神里，他把那杯混着鲜血的茶水强行灌进了来宝的口中。来宝被呛得咳嗽起来，大口地喘气，而后却发现疼痛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他被这稚气的言论逗得笑起来，那个中秋节，过得其乐融融。那时候，这对母子的亲近和友善，让他感受了久违的家人的温暖。
没过多久郎中来了，诊完脉，看着他直摇头。
“是的，我可以，但是我也告诉过你，人终将有生老病死，我不会打破这个规律，这是和图书我的原则。”
他在旁边看着，也替他们开心。母子俩以后能在这个地方呆下来，也算是有了家。
他像以前一样安抚地拍拍来宝的肩膀，可是来宝像见鬼一样地躲开他的碰触。
来宝瞬间就慌了，求他：“大乔哥，你的洋人医生朋友可以救我娘的对吗？你说过的，把人开膛破肚都能活的，对吗？”
行走人世的几百年，薛灵乔明白人类的贪婪之心是把利剑，想不为其所伤，就要学会隐忍之道。
孙老板连忙扶住他们：“快起来，别折了我的寿。薛先生介绍来的人，肯定错不了。你有绣花的手艺，来宝长得机灵能跑腿，我这铺子里正缺个这样的伙计，你们好好的干活，就算帮了我了。”
“这种痨病是治不好的，平日里又操劳，人是不中用了，我开几副镇咳镇痛的药，你一会儿让来宝来取。”
他问他：“如果我要你杀人呢？”
几天后，突然有人急切的跑来找他说，来宝疯了！
“对，一百年。”
“不用你管！”来宝烦躁地拨开他的手。
他感动于这对母子的不离不弃，打开后门让他们进来躲避。因为怜悯他们无处可去，他拜托相识的孙老板收留他们。
“来宝毕竟是薛先生介绍的人，还是要告诉薛先生一声，明天若是他再不去上工，我就只能换人了。”孙老板抱歉道。
那年中秋，来宝娘做了一桌子菜，三人在凉亭里边吃晚饭边赏月。
他摇头：“来宝，那不是一回事。”
他站在来宝面前，来宝看了看他的脸，脸色一沉，面无表情的穿过他，准备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