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苦无涯
这无疑是个软禁。
他的音容笑貌变淡，仍旧维持着抱住我的姿势，我浑身的暖意散去，光亮也渐渐暗淡了。
我踱着步子，朝灯走近了几步。
啪嗒，嘶嘶。
屋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仔细看一会儿还一就往外淌油的油灯，忙拿衣袍擦了黏物，退后了几步，手朝它指了指，“你……你有本事亮个看看。
突然，啪嗒，一滴湿嗒嗒的东西滴到了我的手上。
“小心。”
我的老脸红了一遭。
“这个处罚会不会太过分了。”碧尘急了，捉住他的手，“那可是神君思过之处，一般的修道之人进去都九死一伤。
它眼睛水汪注地望着我，伸出粉红舌头啪嗒啪嗒地舔我。
我想也不想，就上前去接。
“不是。
落款：碧尘
果不其然，狐儿眼睛乌闪闪，跳了几跳，一个轻跃便爬上油灯，仰着鼻子劈头盖脸地朝小麒麟嗅。
银魅的轻笑还萦绕在耳边未歇，我便见到火苗晃了晃，险些灭掉。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团毛茸茸的家伙昂首阔步，左顾右盼，眯着狐狸眼，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声音在殿内回荡。
苗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顷刻间，我便被他拥入怀抱。身子触到暖人的胸膛，他的心跳得沉稳有力：“幸好没事。”
狐狸小毛团灵眸望向我，然后无论我问银魅君多少次，再没人应答了。那狐儿望了我一眼，再望了望灯芯上的火麒麟。想也没想，就径直朝火麒麟跑去了。见它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我突然有些惆怅了。
玉华颔首。
“此事有些蹊跷。”银魅远远地望了我一眼，“既然偷得是九玄灵神君的东西，不如送入她到苦无涯。 ”
连带着碧尘也诧异了。
“难道你们在房里查到的迷迭香，不是在苗女的铜炉鼎里搜到的么？”我隐隐感到了不对劲。
如此看来这玉华君确实有些不一样。
银魅手揉着太阳穴，道：“是在你的柜里的衣服里闻到的。压在底下的，几乎每一件都有味道。
我一惊，睁开了眼。
我嘴角荡起了一抹笑容。
火麒麟守着的那盏灯，还没这么气派，倘若把莫名其妙的凶兽唤醒，只怕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蹲下身子，与我平视。
我呆了呆，疑惑了斜了一眼苗。
兆曌上仙眉拧起来。
“为何要救我。”我慢悠悠地爬起来，又慢条斯理和图书地掸衣袍，“多亏了您，我才能进来。如果我被那孽障吞了，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么。”
它还有些恋恋不舍，爪子在我手臂上撑了几下，作势要逗那麒麟。
殊不料，那携带着蓝蓝萤火的光倾泻下来，倒了我一手。
“我委实没话说了。”
【“至于寒尸作尸与书斋失窃一事，我觉得有些古怪。我会想办法周旋，玉华君忆妻成狂，但心肠却是极好，他呆傻的那阵子，你待他不错，想必他会念些旧情。
“不可能，她明明找三殿下的侍从要了些曼珠沙华来炼制香，为何会这样。不是我。我压根就没翻看过那本书。”我一时间真的慌了。
他沉默了许久。
见我醒了，它似乎很高兴，一蹿一跳轻跃到身侧，低头在我颈窝蹭着，毛茸茸的小脑瓜子瘙痒极了，轻轻嗅着，扯着我的衣衫，尖牙咬紧，喷嚏了一声。
殿内被柔和的光笼罩，四周依旧是空旷的，唯独这盏灯很离奇地悬浮在空中，一团黄色的火焰轻快地跳跃着。
我虎躯震。
“不是。”
看到小狐儿来来回回在我的胸口绕着圈子，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压得我闷不过气来。
“殿下圣明。”我瞄了一眼，一直偷偷跪着哭得已没气的苗女，无奈道，“既然书是藏在我的床底下，那么我想请问，为何这位声声喊冤的姑娘，居然会炼制我都不会的迷迭香。”
他也回望我。
哗地一下，几本书横空飞到了我的衣衫上，跌在怀内。
触手间没有灼热，只是冰凉，沁人的焰火没入肌肤，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像是遇到了久违的老朋友。
玉华一双眼明澄澄地望着我。
另外，玉慕卿一心想跑来陪你。它儿时调皮异常，责罚无数，是苦无涯的常客，对这儿的地形很是熟悉，祸害的妖畜皆怕它。
萤火点点，我一阵发晕，摇了摇头，轰然倒在地上。
我万念俱灰。
“你……”
“苦无涯里有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你若想出去，便要找到它。”
朱门打开，殿内空无一物。
没桌子，没床榻，没光，没刑具……
求你，罚我下界吧。
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若没记错的话，关门之前殿内是没有东西的啊。
这是个封闭的石室，里头有一只长相很奇怪的镇墓兽，头上顶着一只青莲花灯。
“罢了罢了，你莫再招惹它了。方m.hetushu.com.com才帮你顶了一招，我元气还未恢复。”
玉华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无助：“那夜在我怀里的是你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出。”
当然我并不是想要刑具，只是觉得迎面刮来的一股子阴风委实让我心寒了，浑身上下瓦凉瓦凉的。
我蹙眉，扭啊扭，勉强挣开他，倘若是幻觉，那这触感也太真实了吧。
幸而火麒麟只是闪躲，不敢逾越。不光身形闪得快还不能让火焰伤着狐狸。
当真一口吞了，是否真如碧尘所说一夜无梦，无从考究，待我被一阵亮光刺醒后，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
“这几本书连同《重阴二道》是从你床褥子里搜到的，你就是想狡辩也只怕不能。”兆曌上仙淡淡地望着我，扭头与玉华说了句，“吾儿连同少殿下一起包庇，我也没话说，只怪我教导无方。我虽然想让碧尘为南纳一脉诞下子嗣，不过如若碧尘选的是她，这等子嗣吾情愿不要。”
这孽障伏地身子弓起背，蓄势待发，纵身一跃，穷凶极恶地朝我面门上扑来。
我紧紧跟上。
“好了，别闹腾了。”我抚了抚小狐狸的毛发，“是谁放你进来的，这里很危险知不知道？”
难道我此番用欲度来了玉华君？
银魅诧异地望着我，于是传召了那名侍从。老实巴交的侍从抵死也不承认，说什么，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三殿的花如此宝贵，没人敢摘取。
我有些无语。从心底悄声道，敢问这玉慕卿是你放进来的吗？
莫非，我此番见鬼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
我停住了脚，把目光投向别处，故意提高了声音，“可惜有灯却没灯油。”
“本君只是想把你留在上界而已。你若被他们赶下凡间，生生世世不能上来，本君如何解相思之苦。”
碧尘忙说，“再去房里搜一搜，把她说的那个铜炉找过来。”
【我毅的师父们都说这些年来，你是他们见过的最混日子，天赋最差的弟子。若说你狼子野心处心积虑地偷取禁书修习法术，我倒是不相信。对了祭祀的梅花糕是被你偷的对不对？
银魅君说苦无涯里任何东西都可能是由孽障幻化而成。若信了它，便可能遭受反扑。
“你才是鬼。天底下就数你最忘恩负义。方才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只怕你已经在火麒麟肚子内里修炼了。”银魅君的wｗw•heｔｕsｈu.com.cｏm声音有些许无奈。
“你把我当妖孽了不成。”
还未等反应过来，一股无形地力量袭来，灯芯上的莹莹火焰竟涨大幻化出了一条火麒麟，周遭的空气炙热躁动了起来。
“早知这样，为何劝主公把我关在这鬼地方。
突然耳中嗡嗡地响起银魅的声音。
平日里莫说他会关注我这种小弟子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杵在原地，弄得目瞪口呆。
茫茫星光洒遍，荧光迭迭。
我敛眉看着他。
“丢她回凡间，生生世世不得入殿。”兆曌上仙道。
兆曌等诸位殿下蹙眉，狐疑地望着我。
手上的捆仙索竟自动松开了，我揉了揉手，四处打量。
我伸出手一路瞎摸，有些丧气，“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一盏灯都没有。”我哎呦一声，头却撞上了硬物。 。
“你莫再睡了。”
“一切由上天定。心存善念无邪之人定会毫发无伤的活着出来。”银魅君笑，“主公您说呢？”
玉华叹了口气，一双目看着我，“你的法术在同门中并不出挑，也无天赋，就算偷了这书，也没大用处，是否另有隐情。
“把你关在这儿算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才没阻拦。人的欲求虽然无止境，但却不会伤害你分毫。”
于是再没有反应了。我一喜，悄然放下袖子，偷瞄他。
也不晓得谁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嗷呜呜。”
这一来二去，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把狐儿一拥，搂人了怀里。
侍卫们蜂拥而上，将我制伏。一根明黄的绳子把我爪子束缚住，我扭啊扭，发现愈挣扎则系得愈紧，后来才晓得他们竟用上了捆仙索。
玉华君眼眯眯。
“叱尼玛乧弗。叱尼玛乧弗。”
而且还是个很不高明的软禁。
侍者双手捧着，玉华第一个把香炉揭开，瞅了我一眼，疑惑地一问：“你说的是这个炉子？”
“正是。
于是被侍卫大哥半拖半拉地拽到了一个大殿前。
真是我佛慈悲。
“我们还是回去吧，别闹了。”
我拿袖子挡脸，慌不择口地喊了句口诀：“叱尼玛乧弗。”
纸还空有很多，剩下的就说些无关紧要的吧。
我在一那霎那间泄了气。
眉头蹙着，胡乱地用两只手捧着，摸了把形状，凑近了眯起眼睛看，这玩意似乎是盏油灯。而且这油灯居然还是悬空的？！
“hetushu.com.com这只是寻常的香。”玉华把铜炉给了碧尘。后者闻了也蹙起了眉头。
他眼虚虚地望向了角落一处，嘴边荡起一抹笑意：“如今有慕卿陪着你，我便放下了所有的心。”
许多萤火虫般的绿光萦绕着狐儿，大部分朝着我围了过来。幽幽火光下，衬托得镇墓兽的表情越发的狰狞。
黑暗渐渐消散。
苦无涯乃九玄灵面壁思过之处，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最为险恶的修炼之地，此地虽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正所谓孽由欲生，所以八成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七千岁时我一不留神被关在这儿，那时候年少不懂事，饿了便满脑子想寻吃的，结果却招来了饕餮。赶走饕餮想洗洗手上的血，却招来了蛟龙。
…… 含情脉脉？!
狐儿眼一眯，抬起爪子拍了过去。
我招来的……火麒麟？！
兆曌上仙的手搭在抚椅上，“姑娘，你还有何话可说。”
灯芯燃了。
兆曌上仙捋胡须，慈眉善目地说：“你既然没翻看书，而炼香的又不是苗女，那么你怎么知道这香非得用曼珠沙华来炼制。我曾经听银魅过，他殿里的东西，从没有人敢动，倒是有摘这朵花给你。
我目光炯炯。
狐儿不肯撂下我，三两下就爬上了镇墓兽的头顶，拿爪子去刨灯。
灯显然没生根，也经不起它这三番五次的调戏。一歪，便倒了下来。
我有些惧意。
“父亲，你要怎么处置她。
我这才发现它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青色的小囊袋。往里掏了掏，抖落出了一长坨坨，还有一粒药。
“依魅君所言，送入思过吧。”
啐，我吩咐下边只做一笼，你下手倒是快。】
以我极为惨痛的经历点拨你，众多灵兽中就数火麒麟最活泼好动，哪怕你要火盆火炉，火折子…… 它都会跑来。所以，你若不想再招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妖魔神兽，就最好做到无欲无求。
一股烫人的热气扑来，仿若要把人烤焦了一般。突然我的胸口处鼓起，心处烫得邪乎，那一直蜷缩在我体内不动的虫子被惊醒后，胡搅乱扭动。顷刻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喷泄而出，我的袖口灌满了风，青光之下，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扑向我的火麒麟竟被雷电和风给吹着打了个滚，变成了豆子大小，贴在墙上，把墙烧成了乌黑，它委屈地又缩回了灯芯处，扭扭身子，只差没飙泪了。
东西很快就送
ｗww.heｔｕshu•coｍ•ｃｏm到了殿内。见他这一张俊脸愈凑愈近，二人之间只隔了一撮头发丝的距离。
那一团趴在灯上，没精打采地火麒麟，委屈至极地望了我一眼。见我也望向它竟又兴奋地站了起来，身上的黄色火苗乱窜。
角落的黑暗处发来淡淡的光，像是个出口。
“呜呜。”小狐狸憋屈地松嘴，小身子转身，仿若离弦的箭般奔去，身形渐渐隐入光里。
我心下一抖。
我不敢直视，盯着地面，内心无限期盼中。
我捏着药丸，怔了怔。
触感黏糊糊的。
“你是让我过去瞅一瞅吗？”
小麒麟可怜兮兮地咆哮了几声，滚了几滚，跃过。
“叱尼玛乧弗。”
一簇蓝火跃动。一个金黄的枝叶伸长，花苞变大，旋转绽放出了金莲。枝叶蔓延，结出并蒂莲。
这里还有一记药丸，只要服下，将会一夜无梦，直到重见天日。”】
四处寂静无比，牌匾上写着苦无涯。看这吉利的名字就知道将来发生的会很应景儿很喜庆。
“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一个趔趄，栽进去了。众侍卫兄弟们把门合上了，撇下我一人，欢欢欣欣走了。
“蛮儿，你惹麻烦的本事真是到哪儿都没变。”银魅君的声音又响起了，只是空旷的大殿内，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怕羞得慌。
我完全愣了。
原本可怜兮兮的孽障越发可怜了，钻入灯芯内，神情很焉，这会儿一脸求饶地望着我。
他微微蹙眉，拨开了我掐手诀的动作：“不要说脏话。”
我当下觉得奇怪，难不成我法力竟高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是这间沾九玄灵神君些些仙气的苦无涯如今变得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算他正眼看了，也不会像现在看得这么专注，眸似秋水，含情脉脉。
“蛮儿别忘了，本君已将一半的精血赠与你，倘若你死了，我定也活不长远。我见你有难便千方百计前来救你一命，居然被你奚落一番。你要记住，苦无涯里歇着九玄灵的神兽，任何欲求都会把它们唤醒。这火麒麟若不是被你招来，它也不会调戏你。
“我的妈呀，救命。”
茫然间，迷迷糊糊地仿若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我一阵惊惶，支撑起身子，手肘趴了几次。
你若碰上凶险之兽，赐你一句符咒：叱尼玛乞弗，许能镇住些妖魔。
“那是什么？”
狐儿衔住我的衣袍，拉扯着示意我走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