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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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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乾德二十五年 第五十一章 意凶(下)

卷二 乾德二十五年

第五十一章 意凶(下)

临近余曲东街时,又突然觉得不真实起来。
他亦下车,回身嘱咐了黄波几言,便带了她往前面夜市热闹之处行去。
因未入朝,她今日便没穿官服,身下一条素色长襦裙,配了销金枣色长褙子,尽显身段。
她脸上带笑,语气微硬:“廖大人多年来于东西两党皆是颇多经营,想来也不需在下的这点浅报,而在下所能许诺的不过是,若有一朝得势则必不忘今夜之事,只是不知廖大人看不看得起在下。”
廖从宽其人何等世故,日落时分一接孟廷辉遣人送的帖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三分,夜里也未再见别客,只等她上府拜谒。
她摇了摇头,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化开来,满满溢了一腔,整个人都在轻微发颤。
他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人多,莫要走散了。”
灯烛簇亮,她这才得空细细看他,见他也是简袍素带,而右眼处竟是又蒙了一层黑布。
廖从宽掀了茶盖,却是不喝,手指摩挲着杯缘,半晌才道:“你是担心薛大人于此案会偏袒王奇?”
她好像隐约有些明白,可却不敢信他会做这种事,目光征询地探向他,却不见他回应,于是只好撩裙下了车。
知他这几日来定是动了不少手段,单凭曹京那一封参劾www•hetushu.com.com古钦的折子便可知他心里亦不愿此事牵连更多人,而允她参审王奇一案已是天大的恩宠,可她却又私下去找廖从宽,想来他此刻得知后心中定是不悦。
廖从宽想了想,“孟大人能拿什么来报?”
车驾掠过孟府门前,又向前行。
她亦笑,心中已能想见朝中那些流言是如何谈论此事的,可像廖从宽这样的人必不会在乎她品性究竟如何,只消她是旁人口中的红人宠臣,那他便不会拒不攀近,当下便道:“在下今日来是有事想求廖大人。”
孟廷辉脸色变也未变,声音颇凉:“在下就是想要将人赶尽杀绝又如何?廖大人若是肯帮这个忙,在下必会择时以报;廖大人若是不肯帮这个忙,在下只当今夜不曾来过。”
黄波见她出来,脸上神色有所松缓,当下护着她往廖府外行去,却闻廖从宽在后笑道:“孟大人。”
“口气不小,”廖从宽脸上笑纹深深,可眼底却深邃,“廖某此次便帮孟大人这个小忙,还望孟大人将来莫要忘了今夜说的话。”
廖从宽目光扫过黄波,又看向她,竟是轻一晗首:“廖某信孟大人将来一日定会令朝中众人敬服生畏。”
那夜她道那梅红匣儿被弄丢m.hetushu.com.com了,他未言语,可她却是极难过,那是他送她的东西,其意何等珍贵,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她听出他声音略有松缓,于是一扬唇,转而问道:“殿下今夜来此是为何事?”
他未答,却反问她:“你不愿去?”声音虽凉,可语气却极缓。
而他到底当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不知,这种种又是否是出自他的真心?
孟廷辉进门便揖:“廖大人。”
她仍是默默地坐着,不发一辞。
她还未转过神来,身边就多了一人,有宫中熏衣的淡香飘起,耳边传来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去西津街头。”
撩帘欲下,却见宅子外立着一人,身条昂扬,俊骨临风,令她一时间恍然不知所处,直望着他大步过来,上了马车。
未及她多想,右手便觉一暖,竟是被他牵了起来。他长臂一垂,那凉锦敞袖便落下来,将他二人的手覆住,让人看不出。
廖从宽忽而轻笑,“孟大人这又是何必?太子既允孟大人代二省谏厅参审此案,其意为何朝中谁人不知?纵是此番薛鹏站在刘若飞那边,孟大人与潘聪云二人之议也足以使王奇声名大损、减官罚俸不在话下,孟大人何必硬要将人赶尽杀绝不可?”
她微惊,步子一https://m•hetushu.com.com顿,抬眼去看他。
廖从宽亦站了起来,同她一道走出中堂后才唤人来,“送客。”
孟廷辉蓦然侧头,望向身旁之人。一车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可心口却是砰然在跳,怔迟半晌,才轻道:“谢殿下赐臣车马宅院。”
大理寺卿潘聪云是西班老臣,自是不用担心;刑部侍郎刘若飞乃是从前中宛降臣,近年来多附于东班臣党,想来对王奇必会留情;如此一来,便要看御史中丞薛鹏如何行事了。
她心头一悸,轻声道:“殿下这是要带臣去逛夜市?”
夜至廖府时,已是掌灯时分,一院通明,又有人在门口候着,专等她来。
她不知他会在夜里来找她,更不知他方才在宅外等了多久,当下不禁语塞,良久才叹道:“臣去廖大人府上了。”
越近西津街头,车外便越喧闹,各色小贩叫卖声和孩童的笑闹声掺杂着传入车中,烘得车内都透着暖意。
今夜他离宫赴此,竟会是为了带她来逛夜市……
她被他这样看着,一时无言,想来想去也不知要怎样开口,索性垂了眼不吭声。
她悠悠转身,望过去。
他不语,却催黄波将马车再驾快些。
她便垂眼,由他牵着向前走去,手指轻轻地弯了弯,反握住他的掌,一片烫意m.hetushu.com.com凛心。
“不愧是廖大人。”她微笑,开口愈发直截了当:“参审此案的御史中丞薛大人多年来不倚东西二党、为人冷漠交游甚窄,可却是令尊廖公当年入主兰台后一手提拔的,想必与廖大人定是交情匪浅。”
车帘被人一把拉下,黄波在外又惊又喜地叫了声“殿下”,便又重新绕缰上掌。
她当他是意指太子恩宠,目光不由一变,可夜色遮去她不豫之色,只留她微扬的嘴角,就见她定立半晌方一点头,未道一字,随黄波快步走了出去。
廖从宽挑眉,淡淡道:“可是与王奇一案有关?”
自古君臣相得多无善终之例,且他又岂是昏庸之人,必不会只因欲护她而逾例赐她赏她。
良久都不闻他开口,她便悄悄地抬睫去瞅他,却一下子撞上他一直未挪的目光,冷毅却又隐隐带情,令她一愣。
他眸光如刃,盯着她不放:“你去找廖从宽,是要把王奇赶尽杀绝方罢休?”
孟廷辉起身,笑着揖道:“告辞。”
这一生从未想过要佞态谀上,她所作所为不外乎是因真的恋他念他,可如今低眼看看自己,怎落得真就是一副佞幸之样?
她点头,眼不眨地望着他。
廖从宽眯着眼笑,道:“孟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今日在朝方闻太子赐孟大人车宅,只和*图*书怕廖某将来还要仰仗孟大人。”
孟廷辉下车后,黄波仍不放心地道:“孟大人可要小心些,莫要让下官掉脑袋。”
他微微侧身,横臂伸手,掀起她那边的车窗纱帘,让街上稀光透洒进来,借着那光飞快一扫她的脸颈,然后才放了帘子,“伤才刚褪,便又迫不及待地出去惹事?”
她一下子笑出来,眼角弯弯,看了黄波几眼,才随廖府的人进中堂去见廖从宽。
她百思不得,未过多久就听黄波在前吁马勒缰,车驾缓停。
那一夜的情形忽然涌入她脑中,此时再见他,竟会觉得有丝尴尬,尤其是在得了他这么多封赏后,愈发感到忐忑起来。
让黄波陪她来,不是怕自己会出意外,而是知道黄波乃是太子心腹侍卫,她的行踪黄波必会细细向他回禀,与其让黄波为难,不如让其直接陪她来廖府省事。
英寡揭开车帘,对她道:“下车。”
她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斯宠信,位列从五品便享钦赐车宅。
他动眸,低声道:“意非责你,不必如此紧张。”
英寡未动,“夜里不在府上待着,倒去了何处?”
黄波将马车转入一个偏巷里停稳,在外道:“殿下。”
路上街肆繁景映目而来,她人在车中,心却在宫城朱墙之内,身子随车微微颠簸,一颗心也是忽左忽右在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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