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始
手指顿了顿，又缓缓折回头指向他自己。
“真是好孩子。”燕鸿笑容灿烂地揉了揉东方萌的头发。他的眼皮向上抬了抬，长睫微颤，像偶尔驻足的蝴蝶。
首先要让他认同她的行为，如此才能方便下一步，让他模仿。
一时冲动说出了这些话，虽然最终引起了东方齐的深思，却也将自己带入了麻烦之中。能不能得到领导们的支持倒在其次，关键是如果丢了这份工，她可就因小失大了。
他终于，想要主动感觉这世间的味道了吗？
“恩，这件事离不开公公婆婆和二伯的支持，甚至需要全府的共同努力。往日大家将相公视为只可远观的宝贝，只希望从今以后，大家能将他当作需要耐心教导的孩子，对他少一些恭敬，多一些接触，当然，不能操之过急，而是要‘润物细无声’，徐徐图之。”
妙人看了看燕鸿，燕鸿毫不在意。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事情得一步一步来。看看，至少会自己喝汤。
“天气这么热，那就来些特别的饮品吧！”
看着兀自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呆子，燕鸿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暖月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老太太把她叫过去态度和蔼地嘱咐了近一个时辰，主题大义就是不能勉强她儿子，不能累着她ｈｅtushu•coｍ.ｃｏm儿子，更不能欺负她儿子。公爷虽然没说什么，看向她的目光却也是带了责备。
“很甜哦！”燕鸿故意表现出回味无穷的样子，舔了舔嘴唇。
“如此……已是甚好。”东方齐眼神暗了暗，却又问道：“弟妹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下午燕鸿耐心地示范了如何用各种不同的杯盏斯文地饮茶，呃，果汁。这小子嘴刁的很，除了新鲜果汁和上好的雨前龙井，其他任何饮品不碰。可见傻子也有其精明的一面。厨房的婆子可是报怨得紧，这一天不知道要糟蹋多少果子，害她捣得双臂痉挛。
“二伯高看妾身了。”无视东方齐骤变的脸色，燕鸿不紧不慢地说：“妾身不敢妄言能让相公恢复如常人，但至少在日常生活方面，不会有太大问题。”
“府上对他的宠溺，足以抹杀弘一大师十几年的努力。”
一刻之后，他似是有些累了，于是妥协地抬头，间或地偷偷看向她。于是她抓紧又问了一遍。在发现他对叠声词的反应比较敏锐之后，她换了个问法：“萌萌，鸿鸿在哪里？”
等待了一小会儿，一根白净修长的手指，怯怯地指向了她。
妙人端来五颜六色的果汁，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眼睛一和*图*书眨不眨地盯着杯中的液体，动都不舍得动一下。
“爹娘那里由我去说。你……你有几成把握能让萌弟恢复如常？”东方齐带着希冀问道。
“咕咚咕咚”，牛饮的声音。他的手指又动了动。
暖月本来还想继续喂他来着，被燕鸿微笑着阻止了。她想考察一下下午训练的成果，顺便也让暖月她们了解，他并非不能学会自理。
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不是早就决定混吃混喝不多管闲事吗？他们爱怎么对小呆子是他们的事，就算看不顺眼，又与自己何干？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何必要违反他们的规则呢？逆流而行，不是找骂么？！
唉，怎么会……就心疼了呢……
“萌萌，谁是燕鸿？”燕鸿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齐过来找燕鸿。
呵，还真忍得住。燕鸿一边觑向他的反应，一边暗暗叫苦，这家伙再不拿出点儿行动来，她的内存可就不够了。都喝了三杯了。本来一上午就没释放过。
“恩，鸿鸿这么努力，该奖励些什么好呢？”燕鸿一边假意苦恼，一边偷偷用余光看着他的反应。
他稍稍抬起颈，然后出人意料地伸出舌头触了触杯中的水面。小小的水面轻轻荡起涟漪，燕鸿和-图-书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他。
“也许你是对的。”东方齐审视了她半天，发现她并未躲避，沉吟半晌方才说道。
这几天就是不停地重复自我介绍。
妙人看着自家傻姑爷紧张地将果汁圈在双臂内，心下也是乐得不行，为免吓到兔子一般容易受惊的姑爷，她只好抿紧唇，拼命忍住笑，可惜煽动的鼻翼证明了她的功力还不到家。
“都怪你！”又戳了戳，这才收手，在他身侧躺下。
燕鸿乐了，终于不用再去占用剩余不多的可怜内存，也达到了预期外的好效果。
虽然耗费了不少时间，到晚膳时，总算是没再牛饮了。只是那握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握着一把铲子。
一开始，他的目光左右游移，就是不肯看向她，她的头跟着他的视线左右晃动，务必让他的可视范围内有她。
在燕鸿意图去拿第四杯的时候，东方萌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虽然不是用勺，而是学自某个人的牛饮。暖月见状瞟了瞟燕鸿，燕鸿心内有些讪然，面上却笑得端庄自如。咳，一不小心，做了个反面的示范。
东方萌对于鲜艳一些的颜色很感兴趣，在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很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些有些艳丽色彩的东西上面，所以他的房间很是有些和*图*书斑斓，衣服也多为亮色。好在他气质纯净，穿起来也颇为合适。
估计这家伙现在还不会自己穿衣吃饭，就是这些人给惯的。
他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看了看势力范围内的清亮果汁，有些犹豫不决。
厨房炖了猪脑汤，小呆子毕竟使用勺子还不太熟练，一不小心将汤碗戳翻，滚烫的汤水滴了几滴在他身上，烫了几个小红泡泡。被烫的人没啥反应，暖月的反应却有些过激，尖利的叫声不仅吓着了燕鸿，更是惊着了东方萌，领导们赶过来后很是兵荒马乱了一番，才将惶恐不已的他安抚下来。
“如果他只是一个有心跳会呼吸的布娃娃，他存于这世间的意义又在哪里？他既已走出自己那孤单的小世界，就应该学会怎么在这个大世界里生活。”
只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时候，她在他眼睛里，找到了天堂。
嫁过来三天，领导们每天数次地过来表示关心，并隐晦地下达一些指示，燕鸿当然理解，作为新进员工，她也不能只享受权利而不履行义务，小护士嘛，该做的还是得做。
东方齐绝顶聪明，自然能够明了燕鸿的意图，她所图，无非是让东方萌熟悉身边的人和事，只有熟悉了，才会更容易接受，最后慢慢融入。
“真棒。”燕鸿毫不heｔｕsｈｕ.cｏm.cｏｍ吝啬对他的赞美，又问道：“那萌萌呢，萌萌在哪里？”
“咕咚咕咚”，牛饮重现。
“真的很好喝！”燕鸿加大保证力度。
果然眼睛眨得快了些。
“唉，还以为可以混一辈子呢……”燕鸿撇撇嘴，报复地捏了捏熟睡的人嫩嫩的脸颊。
一只纤细的小手从他面前拿走了一杯。他的目光偏了偏。
竟是双管齐下，左右开弓，一手抱一边，身子伏下去，迅雷之间，圈地运动宣告结束。
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时间一天天在过，事情总要做的。
想着自己后来与东方齐的争论，燕鸿就有些后悔。
“他并非没有自理能力，只是府中的人都当他是易碎的宝贝，并没有人引导他去做这方面的训练。他自己当然更不会自发地去做这种行为，虽然据说经过弘一大师的医治，他现在对于外界的举动已经能够接受并且慢慢有了适应的能力，但是这样的程度，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午间用餐的时候，暖月一如既往地服侍自家三少爷吃饭。
燕鸿发现，只要直视东方萌的眼睛跟他说话，那么他多半都能听进去，运气好的时候，他还会给些细微的反应。
纤细的小手又端走一杯。他有些焦躁了，眼睛眨得更快，手指也不安地弯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