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冤家路窄
“Vincent——”走廊里传来呼唤声。
“女朋友很漂亮，名字也很好听，和Oasis那首歌同名。”她轻轻地开口，听见心底有什么在碎裂。
就这么耗了一个下午，拍摄工作才结束，天真转了一圈没看见秦浅的人影，于是把他留下的文件图稿仔细收拾好准备上楼。
室内的灯光这样明亮，叫人无从躲闪，无奈地抬起头，她看见了陈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Lyla眼熟。
陈勖望着她表情阴郁，仿佛隐忍着什么。
“嗯，”天真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的讨论对象，“有Twiggy的那种天真无邪，偏偏又不缺Gisele Bundchen的娇美性感，真要命，这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类型吧。”
“我是指这次新衣设计的风格，”Thomas笑道，“我也不了解他对女人的口味到底是怎样的。”
天真望着热狗上黄色的Mustard酱，一口香肠噎在喉咙里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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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又如何？忘不了的还有很多——比如一觉醒来的异地酒店，昨夜和_图_书温柔共眠的他从此消失不见，比如母亲愤怒失望的神情，比如那年夏天手术室里，冰冷器械刺入体内时痛彻心扉的感觉……
天真挑眉望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男人，遗憾无从考证他老婆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女人，又觉得好像那也不关她的事情，便不再作无聊的想象。
“我建议你去看一本书，节食很有效。”Cherry推荐。
黑暗中，天真顺着墙缓缓滑了下去，蹲在那里，手拳成一团抵在齿间，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淌了出来。
“你以前不喜欢听他们的歌……”他专注地凝视着她，“你也忘不了我们的过去。”
“那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后来我也开始喜欢，”天真浅浅一笑，低头掩住眼里的苦涩，“承认这些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也说，那是‘我们的过去’不是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高二时外教希望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他这样地懒，她只好在登记本上他名字后头缓缓写上，V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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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透不进来。
“天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激动，“我想忘，可是我忘不了。”
她怎会不熟悉这个名字？那是她为他起的英文名。
天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正在和Thomas交谈。
天真打量着那个模特，她是副线品牌的代言人，完全符合那种年轻，带着点叛逆和淘气的风格。
休息室里还有一个里间。
“你到底想怎样？”天真退后，无力地靠上墙。
天真佩服地看着她：“你真能忍。”
“她在找你。”天真平静地说，看着那双曾让她如此迷恋的凤眸。
秦浅神色严肃地审视着模特每一个的造型和表情，不时提出意见，并在自己的速写本上画着些什么。
“她在卸妆换衣服，”天真静静地答道，抱着文件夹经过站在门口的他，“对不起借过。”
人刚走到走廊，手臂却被人紧紧地拽住。
“看看人家的身材。”Cherry好心地拍拍她的肩帮她顺气，向门口努嘴。
陈勖英俊的脸浸在昏暗里，只有那双眼睛望https://www.hetushu.com.com着她，目光灼亮。
天真惊讶地望着她手里那两片小得不能再小，薄得不能再薄的面包片：“你就吃这么点不饿？”
Thomas笑着摇头：“做模特的，什么样的造型和角色演不出来？Gisele Bundchen也对杂志主编说，‘你让我怎样，我就能怎样’，这一行是要天赋的，一套衣服一个形象，一张照片一个味道，比拍戏难。不过这个女孩气质很干净，我想那是Kevin选她的主要原因。”
“拜托，我要是能瘦成那样我也能做模特好不好？”天真叹气。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秦浅坐在落地窗前听着外面压抑的低泣声，面无表情地抽完最后一口烟，站起身。
他沉默，半晌才轻轻开口：“我回去找过你，可我找不到，只听说你高三退了学。”
陈勖却冷着脸将她拉入一旁的休息室关上门。
在时尚界，很多知名品牌的广告和形象策划通常不交给广告公司代理，而是由设计师本人直接负责，决定宣传的主题、形象和整体策略，因为时装业不同于别的行业，品牌的内涵太过微妙，只有相关人员才和_图_书能更好地理解其含义和价值。就如Louis Vuitton，虽然会请专业广告公司负责公关，但品牌形象策划仍是由Marc Jacobs全权操刀。
“《别吃了，都是屎》，”Cherry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要想减肥，就去看着吧。”
Don Mclean唱到这一句时，他突然倾身，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陈勖也看见了她，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午休之后天真跟着秦浅下楼去看广告拍摄。
“人家有胸，你有么，最多也是个B.”Cherry轻蔑地扫了一眼她的胸部，恶劣地攻击。
他后来问她为什么，她分他一只耳机，MD里深情的男声正悠悠地唱，那夜繁星点点，你在画板上涂抹着灰与蓝。夏日里轻轻一瞥，便将我灵魂的阴霾洞穿。
陈勖嘴唇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起手，想触摸她的脸。
天真微微偏过头。
终于，她低声痛哭。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收回。
“你还真想得开。”Cherry瞥了一眼拿着热狗正惬意享受的天真，小口地咬着自己手上https://www.hetushu.com.com的三明治。
那温和动听的男声问的是那个模特，却熟悉得让天真心惊。
“呵，原来老板口味清淡。”天真不由调侃。
半晌，他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转过身，心中酸楚，只是压着声音道：“放手。”
天真大窘却无法反驳——很不幸地，她说的是事实。
“饿也能只这么点，”Cherry意志坚定，“要不怎么穿得下XS码？”
“是Kevin挑中的，不错吧。”Thomas在一旁露出欣赏的微笑。
什么日不落帝国，不过是小不列颠，终究是冤家路窄，在劫难逃。
只是，她觉得她看上去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一想人家毕竟是模特，广告海报多的是，见过也不奇怪。
“叫什么？”天真好奇地扬眉。
“我妈替我办了出国，”天真淡淡地答，“早知道应该去美国。”
“我谢谢你还记得我。”天真轻笑，掩饰不住语气里的讽刺。
他忽然朝她望了一眼，天真不由一愣，瞧见他神色不悦地做了个握杯的姿势，她才恍然，汗颜地端了一杯茶给他。
“请问Lyla Novacek在吗？”有人礼貌地问。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