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诺森德
第15章
喧闹快节奏的电子音乐突然在狭窄密闭的车厢内响了起来，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郑西晨来电，是否接听？”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
她指了指那只孤单欢闹的手机：“小西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呀！”毛颖恨铁不成钢，“老娘这些年白调/教你了，都跟人一起喝酒了你都没失身成，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去找块豆腐撞死？”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嘛，大号活动也来不及参加了，去刷着玩玩呗。
九点半他们就从饭馆出来了，她居然在他车山睡了一个小时？
“知道了。”
她爬上QWE号，跑到贫瘠之地，放松、紧张、期盼、忐忑、纠结、莫名地开始A怪刷美味风蛇食谱。
现在只剩不到一个半小时了，不但美味风蛇食谱不见踪影，她觉得自己半点昂首挺胸的架势都没有。
她捡起食谱就往棘齿城飞奔，一边双开客户端上部落大号。爬上曲水流觞号，发现QQWWEE也在线，正在奥格瑞玛城里。她把部落号先上鸟飞往棘齿城，切回另一边去操作QWE继续往营地奔。
“哦……”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皮还没全睁开，侧过身去摸车门。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开门的把手在哪里。
又梦见刚上大一的时候，班里一起去西山秋游，她不小心崴了脚，他背她下山。他的背宽厚坚实，她趴在上头，搂着他的脖子，摇摇晃晃，快要睡着了。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也转过来盯着她：“三年前就什么？”
他只好把电话接起来：“喂。”
他没搭茬，场面有点冷。
“车门是不是上锁了？”
那个硬邦邦的声音又说：“到了，下车吧。”
巨魔突然停了手，也许是被她的怪异行为吓到了，退到近战攻击距离之外。
她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佝偻着背的巨魔，撇撇嘴，点下退出游戏。然后关电脑，抱着啸天钻进被窝，睡觉。
车里很安静，都能听见听筒里漏出小西的声音：“惟恩哥哥，都十点半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秋日的西山，漫山遍野红叶似火，拥簇着狭窄宁静的山间小径，只有他们两个人，脚步声伴着清脆的鸟鸣，在空山里回响。她红着脸，鼓起勇气，在他耳边小声说：“曲惟恩，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好大的怨气……毛颖缩了一下：“你跟啸天他爹一起喝酒去了？”
“安思冬，你有没有脑子！”https://www.hetushu.com.com他爆发了，冲她大吼，“大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上男人的车，还在车上睡着了，被人吃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警觉心！”
一个是WOW里个子最高的男巨魔，一个是身材最矮小的女侏儒，两只死骑，顶着相似的名字，互相选中对方为目标，在午夜寂静的无尽之海岸边，俩俩相望。
23点58分。
最关键的是，她虽然晕乎乎的头重脚轻，但神志却要命地清醒。清醒的安思冬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嗯。”
有一条可爱的指令，叫“/love”。她现在选中他为目标，只要在聊天框里敲下这条命令，对面就会看到屏幕上显示出“QWE爱你”。
“哦……那就这样吧……”她闷闷地说，“那我回去了，你帮我把车门开开。”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23:35，23:40，23:45，23:50……
她一把推开车门，迅速溜下车，反手狠狠把门撞上，一步一跺悲壮地冲上楼梯。转过第一个拐角，力气就没了，她扶着墙在一楼人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头想起引擎发动的声音，慢慢远去了。
她的熊胆立刻缩成了一团。小西，那么单纯善良的小西，看见她抽筋掉水里冲上来救她的小西，把她当知心姐姐受了委屈会抓着她胳膊求安慰的小西。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无谓地想了结一个所谓的夙愿，自己心里畅快了，却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而已。
他的生日，只剩1小时29分钟了。
安思冬一边换鞋一边冷冷地瞥毛颖：“想失身未遂行不行？”
屏幕右下角的系统时间跳到了0:00。这一天终于过去了，他的生日，终于结束了。而她的心愿，也终于实现了。
从学校东门到这儿，两站地铁的距离，大晚上的，开车居然要一个小时么……早知道还不如坐地铁呢。= =
手一抖……MD又杯具地忘记激活聊天框按成攻击快捷键了！T_T
一只又一只可怜的低级怪倒下了，尸体上爆出亮晶晶的掉落物品。点开，只有钱；再点，灰色垃圾动物毛皮；突然蹦出来一个卷轴图标，她一阵紧张，仔细一看却是个锻造图纸……
憋了这么久，终于说出来了，这感觉……真TM美妙啊……
咦，什么时间？给他时间消化阮静告诉他的事，慢慢原谅她吗https://m.hetushu.com.com？这个不着急的……
这下她真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到面前挡风玻璃的反光，映出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似乎是在一辆车上。
那手机铃声是早期红白机上的midi音乐，现在听起来音质很差，甚至有些刺耳嘈杂，旋律却是熟悉的。响了两遍，她才想起来，那是《侍魂》的背景乐。
嗯完了你倒是把锁解了呀！>_<
什么意思？
要不要敲？要不要敲？到底要不要敲？
鬼使神差的，她也没有催促，转回来坐在副驾位上，呆呆地盯着仪表盘上的各种指示灯。鲜红的双闪一直不停地闪烁，旁边的时钟突兀地跳过一格数字。
为什么刚才不多喝几杯索性醉死算了？T_T
有的时候，当你爱一个人久了，就会忘记最初爱情发生的原因，而只迷恋于那种爱情的感觉。就像她对万千，其实她早就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明明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就是一直执着地喜欢着。
“真的不早了，我、我回去啦，拜拜。”她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去开车门。掰一下，没开；再掰一下，还是没打开。
“我叫你醒醒！”
［大喊］［QWE］：我爱你！
22:31。又过去了一分钟，又少了一分钟。
巨魔立刻跳下马，进入战斗。周围的地精守卫也向她扑过来。
小侏儒凋零成了一具尸体……
仿佛积聚三年的感情都在这一刻爆发喷涌出来，她还觉得不过瘾，又切到大喊频道吼了一句。
是小西，他如今的正牌女友，郑西晨，名字缩写ZXC。
反正他也看不懂，他只会看到一串无意义的字母，也许还会以为是恼怒跳脚的谩骂。感谢暴雪的策划，居然想到这么油菜的设定。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上有点堵车。”
酒精壮色胆，她偷偷觑着他因为怒气而起伏的胸口，线条柔韧的肌肉在衬衫下微微鼓起。啊……刚才半梦半醒的什么都没感觉到，早知道就继续装糊涂多摸一会儿了……
“你开车去的吧？千万别喝酒哦，很危险的。”
“阮静都告诉我们了，”他打断她，又转了回去，“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早就忘了。”
但是生疏了那么多年，小磊已经被她打上了恶作剧、坏蛋、讨厌鬼的标签，每次看到他，都会让她想起小薇长到眼睛的厚刘海，和她在男同学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两人手牵手一起上学的哥俩好https://m.hetushu.com.com情谊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是偶尔在路上碰到，互相客气地打个招呼而已。
难道要自己动手？她不知道哪个是锁定键欸……
从那之后她就非常讨厌小磊，每次看到他又捉弄女孩子，就觉得他实在太坏了，再也不想理他了。一直到六年级，一次偶然聊起，才知道那条蛇是班上另外一个男生偷拿了塞小薇课桌里的，根本不关小磊的事。
多么美好的一天。
大半夜的没事干您老跑这低级地图来做啥？= =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面前一张铁黑的脸，而她的手正放在那张脸主人的胸口……
现在停手还有毛用啊，就剩血皮了，没看我身上还带着疾病DOT吗？您把我钉地上，守卫还在追着我打呢。= =
她站着没有动，任他灵活地在她身边绕来绕去，技能一个一个朝小侏儒身上丢过来。她进入聊天框，打下一行字。
要不要假装发酒疯非礼他呢？
同理，当你讨厌一个人久了，也会淡忘最初让你讨厌他的起因，只有那个讨厌的印象在脑子里根深蒂固。
那还不是因为是你吗……其实我挺希望你能对我产生点邪念的……
回到家一进门，毛颖就捂住鼻子：“要死了，小浪蹄子野到现在才回来，还喝得一身酒气。快老实交代！有没有失身？有没有失身？”
她又做了那个梦。
其实……一个联盟爱上一个部落，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表达。
这是网络，是游戏，是虚拟的世界，并不是两人真的面对面，他也不知道她是谁，所以，她的胆子大了很多。
特么么的，豁出去了，敲！
“你想让我去做小三？”她把换下的鞋子一踢，眼神充满冰冷的怨气，“你不是最讨厌小三的吗？”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就要狂暴秒杀周围一切活体生物了。T_T
23点59分。
而此刻网络另一端，有人盯着屏幕上的小尸体和信息栏里那串鲜红的字母，皱起了眉。
“那你快点回来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你一定要十二点之前回来哦，我等你。”
要不趁这最后的机会表白吧？他要是像对Cindy那样给她难堪，就假装发酒疯，说把他误认成自己的心上人了，反过来打击他一把，怎么样？
他依然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动，眉头深蹙，眼睛望着前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想起自己前几天发下的豪言壮语，说要刷一本美和*图*书味风蛇食谱送给他做生日礼物，了结自己当年的一桩心愿，从此彻底和他说拜拜，昂首挺胸迈向新生活。
酒精确实能壮胆，要是换了平时，她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她把心一横，猛地转过脸去看着他：“曲惟恩，其实我从三年前就……”
这样也好，就让这场错误的邂逅，在杀戮中开始，也最终在杀戮中结束吧。
他突然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好像蛮有可行性的……
她在说神马啊……囧！
——呃，说错了，应该是在被杀戮中开始，又在被杀戮中结束。-_-b
死亡之握，枯萎凋零，冰冷触摸……各种技能的光效在小侏儒身上绽开，死骑的技能名称也透出绝望的气息。她很快就只剩一层血皮。
她想，曲惟恩对她的印象，大概也是这样的。即使阮静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他受过的伤痛并不会因此消失。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让过去的过去，不要再提。
他盯着车前昏暗的小区马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是，冬瓜，我一直……”
之前在车上睡了一觉，洗完澡她越发精神了，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打开电脑，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要不要……再去碰碰运气？
想想就很冤嘛，暗恋了人家三年，现在这个人每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却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意。难道又要像对万千一样，默默烂死在心里？
［附近］［QWE］：我爱你。
真讨厌，为什么要现在叫醒她。她挥了挥手，想挥去那个可恶的声音，更凑近他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QQWWEE的冰霜疫病对QWE造成了1650点冰霜伤害。（爆击）］
那个硬邦邦的声音已经有向茅坑里的石头发展的趋势：“你摸够了没有。”
他把电话挂了，啪的一下扔了出去，撞在挡风玻璃上，把她吓了一跳。
他一掌拍在仪表盘上，四面的车门嘎达一声解了锁：“下车！”
他板着个脸：“一会儿就回。”
跑到棘齿城拍卖行门口，都能看到她的大号站在飞行点了，突然又有一个敌对红名下了鸟，骑马跑过来。她愣了一下，对方也站住了。
——惹毛了他会被揍得很惨吧，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暴起来了，一拳头下去能把她脑瓜打爆，这种高危险性的行为还是不要尝试了……
她彻底清醒了，赶紧把手缩回来，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睡糊涂了……”
她看了看和_图_书窗外，车子正停在她住的单元门口。“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时间也不早了，都十点半了，我先回……都十点半了？！”
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哪儿看到过……要不要去Google一下？
这个手感好像不太对……
囧！摸错方向了。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曾经有一个同住一小区的男生好朋友，叫小磊，每天两人都一起结伴上学放学。小磊比较顽皮，喜欢爬树钻草，经常捉各种恶心的虫子来吓唬女生，但是从来不会欺负她。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捉到一条蛇，打死了藏在书包里带到学校来，偷偷放到她的同桌小薇课桌里。小薇伸手进去摸书，摸出来一条蛇，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脑门磕到桌椅的尖角，破了个大洞，血流不止。伤口好了之后，额头上留下一块硬币大的疤，老被可恶的男同学嘲笑是丑八怪，小薇从此就只能一直留着刘海把伤疤遮住。
跩什么跩啊，应该郁闷的是她才对吧？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不能染指，还要劝他早点回去会家里的美娇娘。“特别的生日礼物”，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果然连提都不愿意提……
［QQWWEE的枯萎凋零对QWE造成了670点暗影伤害。（106过量伤害）］
大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呃……可能男人都不喜欢被老婆管束催着回家吧。她小心地说：“其实小西也是为你好，看你太晚不回家，担心你嘛……”
天意啊！
他的耳根都红了，微微侧过头。她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出口的话语却被另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掩盖：“安思冬，醒醒。”
［大喊］［QWE］：（通用语）MandosBor！
憋了三年不得纾解的女人的怨念是很可怕的……毛颖也不敢惹她了，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浴室：“我烧洗澡水了，你先去冲个澡吧。”
“呵呵，现在的路况真是越来越差了，都这么晚了还堵车，白天可怎么走。前不久我还听广播说全市机动车数量已经超过400万了……”
23点55分，在杀了一只稀有的土狼之后，今天的第N百只怪，总共也许已经上万，终于爆出了她想要的食谱。
车身因为她的动作微微晃了一下，挂在挡风玻璃前的平安符转了个圈，露出反面一张青春美少女的大头贴，侧着脸比了个可爱的剪刀手姿势。
“呃，就是三年前那件事啦，我早就想向你说声对不起，一直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