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无尽海
第26章
表姐心思细腻，看出她有心事：“冬冬，你是不是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汪洁爸妈都来参加毕业典礼，拍完合影汪洁就陪着他们走了。安思冬一个人往食堂走，身后有人快步跟了上来。
“去食堂吃饭？”他低头俯视了她一眼，“一个人？一起去吧。”
外婆七十多岁了，身体还算健朗，就是记性不太好：“冬冬多大了？上大学了吧？”
“嗯……”
她小心地问：“姐，我们俩好久没见了，他想跟我……亲热，我居然觉得有点恶心，我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W From］［你看不见我］：昨天QWE回了学校刚发现的，我为这事昨晚上一夜没睡好觉。怎么偏挑我替他管号这几天出这种事呢？以后我可还有啥脸见他啊。
她斟酌着言辞：“就是关于你的……”
饶是有九个校长，三千多名毕业生还是一直拨到中午十二点多才拨完。全班又先一起在体育馆门口合影，拍集体扔学士帽的照片，然后三三两两地约着下午一起去哪里哪里拍照。
“嘿，原来你丫在这儿呢，也不等等我们就先跑了！见色忘义！”有两个人从背后追上来，一把搂住曲惟恩的肩膀。她回过头，就见一口闪亮的白牙，是奈何情深。旁边你看不见我背着一台大相机，镜头像个望远镜，居然还有三角架。
“哦，没什么，不用了。”她挂上电话。
［W To］［奈何情深］：嗯……
啊……也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没戴眼镜，隔得远看不清他脸上因为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而导致的痘痘和毛孔的缘故？
“第二，你心里有别人。”
“诶？”并排走在一起，她必须费劲地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邹瑜放开她，拉着她的手向五米之外的三人走去。“你好，你就是QWE吧？我听冬冬说起过，你们俩是同班同学。”他向曲惟恩伸出手，“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冬冬的照顾，我是冬冬的男朋友，咱们也见过面的，我在游戏里的id是万水千山。”
毕业典礼么，无非是校长讲话、党委书记讲话、这个发言、那个致辞等等，最后环节是所有毕业生挨个上台领学位证，让校长把学士服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再和校长亲切握手合影。但因为毕业生太多，一个校长拨不过来，体育馆里排了九条长龙，除了校长本人，还有八名大系的系主任客串。
老毕问她：“冬瓜，你hetushu.com.com去哪儿了，玩疯了吧？我们还以为你毕业证书都不要了呢。”
［W To］［你看不见我］：什么？
曲惟恩说：“你先说。”
“也没有……”
［W From］［你看不见我］：那个盗号的也真可恶，盗金币盗材料也就算了，MB的丫居然把QWE的号给删了。
“有口臭？”
她像个木偶似的被他带着往宿舍方向走。走出去好一段了，她忍不住回过头，曲惟恩还站在那个十字路口。午间饭点的路口人来人往，不时有骑车的同学从他面前掠过，铃声轻快，明亮刺眼的阳光穿过树梢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可那些都是黑白的，像WOW里死后的灵魂世界，只有那尊僵直的身影，如同屏幕上鲜红的复活按钮，触目惊心。
她本来想回头去看，听了这话只好半路又转回来，用筷子敲敲毛颖的盘子：“别八卦了，快吃饭！”
舅舅说：“没关系，反正以后总会见到的嘛。冬冬，你姐姐明年结婚，到时候记得把男朋友也请过来啊。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办喜酒？”
“呃……”
“安思冬。”他居然没有叫她冬瓜。
［W From］［奈何情深］：冬瓜mm，QWE的事你知道了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那天吃大蒜了？”
洗完衣服挂阳台上去晾时，她好像看见楼下草坪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有两百度近视，平时不戴眼镜，看不太清。等回桌上取了眼镜回来再看，那个模糊的影子已经不见了。也有可能是她眼花，那只是某个站在楼下等女朋友的相似的男生罢了。
舅妈一见她就摸着她的头说：“上次见冬冬才上高中吧，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长这么漂亮！”
如果那时候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她一定会多看一眼的。
安思冬很迷惘，恋爱专家状的表姐也没能帮上她的忙。
［W From］［你看不见我］：不知道啊。我把听说过的杀毒杀木马软件都挨个装了一边扫描，也没发现我电脑上有木马。我的电脑就我一个人用，也没别人碰过。
邹瑜也不以为意，收回手来搂住她的肩膀：“你们忙，我和冬冬先走了，再见。”又低头对她说：“咱们先回你宿舍把行李放下，再去吃饭，好不好？”
“我去亲戚家了，火车票不太好买……”她看了一眼曲惟和-图-书恩，个把月没见，他又晒黑了，绷着个脸越发显得酷酷的，双手往短裤兜里一插，仰头看天。
之后几天邹瑜果然很规矩，除了最后一天送行帮忙拿行李，再也没进过安思冬的房间，出去玩牵个手都要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但那天晚上的事还是让她的旅游兴致大打折扣，在香港呆了五天，把几个有名的地方逛了一遍，就坐上去广州的大巴，奉父母之命去舅舅家串亲戚了。
另外一边你看不见我还在念叨着。
［公会］［夏天的冬瓜］：今天不缺治疗吧？我还有点事，先下了，抱歉。
［W From］［你看不见我］：QWE被盗号了。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因为有毛颖在，她也没跟他们说上几句话。吃饭时毛颖还打趣她：“上次送你《苍之涛》的，就是这个男生吧？我看他还没对你死心呢，明明一肚子话想跟你说，还硬要装酷，我这个小太阳大浴霸都看不下去了。你看你看，他又偷偷瞄你！”
那声音暖如春风，却一下子让她如坠冰窖。
她缩在毯子里微微点了下头。
“还好赶得及。”他说，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
［W To］［你看不见我］：QWE怎么没来？我今天看见他已经回学校了。
她傻眼了，连忙双开登上QWE的号。角色列表里只剩下一个5级的侏儒术士西山红叶，仍然停在铁炉堡，而那个曲惟恩辛辛苦苦玩了两年、上个月刚刚凑齐一身T3、双制造都练满、所有有用势力声望都到崇拜的法师，曾经叱咤风云的id，QWE，不见了。
她想起最后一次在贫瘠之地上这个号，下线时还是灵魂，被三个部落守着。她想刷一本美味风蛇食谱送给他，让他哪天偶然间发现时有个小小的惊喜。这么微小的愿望，却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邹瑜那台笔记本是工作用的，杀毒防火墙一应俱全，而且她一共就用了两晚上，用完把文件都删了，应该也没问题。
看来妈妈什么都跟舅舅舅妈说了。家里亲戚就是这样，一点点风吹草动没几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当初她才不敢把被甩的事告诉妈妈。她讪笑着撒了个谎：“他最近挺忙的，为了陪我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我就没让他送。”
“那个……”
“下午准备去哪儿拍照？”他问，不等她回答又说，“没约人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吧，你看不见我有台单反，和-图-书他摄影技术也挺好。”
那次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没过多久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女朋友；现在他又来了，这次他会带来什么？
外婆说：“哦，都大学毕业啦，有对象了没？”
是谁这么缺德，他知道练起一个号来要花费多少心血吗？他盗什么不好，要金币，要材料，可以统统拿走，甚至把人身上装备都扒光卖钱也没关系，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角色给删掉啊！
曲惟恩没有和他握手。即使是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周围冷峻的气息。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他，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W To］［你看不见我］：有没有办法恢复？
［W From］［你看不见我］：冬瓜mm，你还不知道吗？
“哦。”
第二天是本科生毕业典礼，一大早就去综合体育馆门口集合。曲惟恩因为身高体力的优势被派去抗系旗，站在全系的最前面。安思冬没在人堆里，只能远远地看见那杆笔直的鲜红色大旗迎风飘扬，旗上印着“计算机科学技术系”几个白色大字。
舅妈说：“早就有啦，小伙子还是P大的高材生，姓周，叫周瑜是吧？比冬冬大两岁，谈了三年了，现在正在香港呢。这次冬冬就是去香港看男朋友，顺道来咱们家玩的。”又问安思冬：“香港离这边挺近的，怎么不把男朋友带过来，让我们也看一看呀？”
［W From］［你看不见我］：我已经打电话给九城①的客服了，说帮忙看一下，让我们等等。
那天邹瑜把笔记本带去学校，开完会就被同学借走了。虽然他说可以用他的台式机，但发生那天的乌龙之后，她当然不会再跑去他房间和他共处一室。到了舅舅家，自然更没机会玩游戏，算起来有好一阵没上WOW。出了香港她就给你看不见我发了个短信，让他有空继续代管QWE的号，他也没回。
她退出团队下线。看了一眼QQ，曲惟恩不在线；BBS，也不在；打他手机，已关机。
表姐只比安思冬大一岁，从小两人感情就很好，无话不谈，搬到广州后还经常和她在网上聊天。晚上安思冬和表姐钻一个被窝，聊天聊到半夜。表姐和未来表姐夫正在热恋，跟她说了不少两人之间的趣事。听完之后安思冬觉得，她和邹瑜简直不能算是情侣。
“我知道了，”表姐一副恋爱专家的表情，“有两种可能。第一，你https://www.hetushu.com.com不爱他。”
晚上爬上久违的WOW，有一些人放假回家了，不少大四的面临毕业离校，人员缺席比较厉害，只开了一个团。她看了看团队和好友列表，QWE居然不在。
舅舅前几年因为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到广州。安思冬的外公已经去世了，外婆现在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另外还有未出阁的表姐，一家四口。
学士服是很考验身材的，像她这种身高，穿在身上就像个大麻袋，而那些身姿挺拔的同学，这时候就显示出优势了。她不得不承认，其实曲惟恩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是有那么一咪|咪帅的，此刻和大帅哥奈何情深站在一起，居然都没有被他比下去。
呃？
她默默地转回身。
因为临近暑假，广州的火车票也变得很难买，在舅舅家足足呆了十几天，差点准备坐飞机，最后终于买到一张回学校的卧铺，还是慢车，要30多个小时。回到学校已经是毕业典礼前一天的下午，还好赶得及。
这个她也知道啊，是万千嘛。可是以前的三个男朋友不都是这样，为什么和他们都能相处得下去，唯独邹瑜不行呢？按理说邹瑜是最像万千的，她应该最喜欢才对啊。
舅舅说：“妈，你又忘啦，前几天姐打电话过来不是刚说过吗，冬冬今年大学就毕业了，马上要念研究生了呢。”
同寝两个家在本市的女生已经搬走，宿舍里空了一大半。晚上她和毛颖一起去食堂吃饭，居然碰到曲惟恩和老毕。
［团队］［夏天的冬瓜］：今天法师怎么这么少？一会儿小怪清得过来吗？
发生了这种事，她突然觉得完全没有了下本的动力，在公会频道打了个招呼请假。
她打电话到他宿舍，接的是老毕：“曲惟恩啊？他去操场跑步了。你找他有啥事？我让他回来了给你回个电话。”
安思冬运气比较好，排到真校长的一队。这是她头一次和校长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有点紧张，结果拍照时正好瞄见曲惟恩在旁边一队排着。今天她还没跟他打过照面，一个闪神，眼睛就没看镜头。后来拿到照片，校长大人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盯着镜头，她却斜着个白眼看旁边，囧死了。
“冬冬？”邹瑜叫她，“走吧。”
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后仿佛有两道利剑似的目光向她射来，心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叫嚣着：不是的，不是的！
你看不见我说：“冬瓜mm，上次版聚你那和图书张超美超性感的照片就是我拍的，技术不错吧？今天我一定把你拍得更美，把你们俩的合影拍得比婚纱照还漂亮！全包在我身上！”
［W From］［奈何情深］：你去吧，好好安慰安慰他。MD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这生儿子没□的缺德事，让老子查出来是谁，要他不得好死！
可是，不是什么？邹瑜是她的男朋友，这是事实，不是么？
一行人一路说笑着向食堂走去。安思冬人矮步子小，渐渐就被三个男生落在了后面。转过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冬冬。”
二十岁之前，亲戚长辈们都谆谆教导：要以学业为重，千万别早恋啊！一过了二十岁，口风立刻变成了：学校里有对劲的小伙子赶紧找一个，不然好的都被别人挑光啦！o(╯□╰)o
表姐问：“他抽烟吗？”
什么超美超性感，还婚纱照……她悄悄地瞥了一眼曲惟恩，他恰好也转过来看她，晒得黑黝黝的脸上居然还泛出一丝红晕，掩不住笑意。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只顾走路。
［W To］［你看不见我］：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有密保卡吗？怎么还会被盗？
“没有……”
她心里也很乱，但还得安慰他。
“没见抽过。”
宿舍区南面就有一块新建的操场，晚上很多人来这里锻炼打球。安思冬下楼去操场转了两圈，也没找到曲惟恩的影子，只好又悻悻地回宿舍。
舅妈说：“冬冬还在上学呢，急什么？等研究生念完至少还要三年，你把你的红包装好，有你出压岁钱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居然都没人理她。她只好厚着脸皮找你看不见我问。
“怎么啦，跟姐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她的终身大事，她只好在一旁陪笑。
学士服又长又厚，六月末大中午的艳阳在头顶热辣辣地烤着，胸前背后都出了一层汗，粘住贴身的衣服。日头还挂在天上，阳光刺目，那汗水却突然变成冰凉。邹瑜向她走过来，温存地笑着，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她转过身去。路边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白衬衫，休闲长裤，银色细框眼镜，面皮白净，身材瘦削，弯起薄薄的嘴唇，笑得温和无害。他风尘仆仆，手里拖着一只拉杆行李箱，就像上次情人节在高中校园里偶遇时一样。
不知道刚才他想说的是什么？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个她知道啊。“第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