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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

在所有神衍山传人眼中，巫雪禅一直是战无不胜，无所不能，仿佛全天下都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只要他们遭受到任何凶险，巫雪禅就会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前。

不过太上教主并不担心，只有他最清楚，巫雪禅周身经脉筋骨都已齑粉崩碎，其体内混沌也被自己破开，混乱不堪，就连他的神魂之火，都如油尽灯枯，快要熄灭。

巫雪禅怔了怔，笑着点头：“也好，也好。”

果然，仅仅一瞬，离央已忍受不住内心悲怆，声音都变得颤抖和低沉起来，似在强自忍耐什么。

声音刚起，他指尖已不知何时，倏然抵达巫雪禅眉心之间，一刺而出。

巫雪禅这一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吐出一口浓稠血沫，沉声道：“都退后！”

巫雪禅明显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重创，且伤势已严重到无法止住浑身的血液流淌而出！

震得草屋之前，时空崩殂，万道逆转，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不肯就此倒下！

寥寥两个字，如此决然，如此肃杀，如此之睥睨！

所以太上教主已彻底不再担心。

刚才的一场战斗，也似乎并未给他带来多少伤害。

声音铿锵，似充满力量，可清楚的人都知道，这和回光返照也没什么区别。

最终，他重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似做出某个决断。

众人神色变幻不定，悲愤到了极致，却只能咬牙忍住。

也是一种睥睨，即便你真敢，那就等着承受雷和图书霆怒火的宣泄吧！

他的背脊并不宽厚，可却像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替他们遮风挡雨，替他们化险为夷。

许多神衍山传人悲从心来，许多人目中已噙上一抹泪花，许多人都不自觉攥紧了双拳。

或许，这一次巫雪禅的确已难逃这一劫。

喝问的是道心，就问一问你有此胆魄承受如此代价否！

他双手十指在不断颤抖，似在蓄积力量。

天地依旧寂静，那一缕缕的风声呜咽作响，仿似悲鸣。

草屋前，青石之畔，太上教主并未再动手，他负手而立，宛如不存在，却又像无所不在。

只是让他也不禁有些动容的是，哪怕已身处这等地步中，巫雪禅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依旧站在那，挡在那，不肯退让一步。

巫雪禅心中轻叹，他已无力去躲避这一击，他同样不惧一死，只是心中尚有牵挂，未免死而有憾。

太上教主咳血，虽稳住身影，可明显周身气势出现一股动荡，变得凝重而惊疑，不复之前从容。

太上教主随口道：“你已将死，不妨也让你留下遗言，死而无憾。”

巫雪禅唇角艰难颤抖了几下，似乎连开口说话都已快要办不到。

不等那些神衍山传人开口，巫雪禅目光挪移，又看向老白、阿凉、甄流晴、叶琰等人，道：“害你们也受我连累，着实过意不去……”

可眼前的情况便是如此！

太上教主刺出的那一指距离巫雪禅眉心已不足和-图-书一寸，锋芒已将其眉心肌肤和骨骼破开，只差一丝，就足以毁掉其神魂。

甄流晴道：“大先生不必如此，我辈修行至今，早已勘破生死虚妄之理，此次能够和大先生一起并肩而战，虽未曾帮上任何忙，但也已死而无憾。”

巫雪禅似乎真的不行了。

将死之人，已无缚鸡之力，还垂死挣扎，岂不可笑？

一位神衍山伏羲一脉亲传大弟子，一位在道主境中早已登峰造极，超然物外的强大存在，却如今竟连自身伤势都无法止住，若被其他修道者听闻，必然不会相信了。

巫雪禅淌血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欣慰，旋即就看向对面的太上教主，道：“你怎么不动手？”

这一刻，他们就宛如看见心中的一座擎天支柱即将倾塌，无比的痛苦和难受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也在这时，太上教主忽然开口道：“巫雪禅，你已错失了自爆的最佳时机。”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也已宛如奇迹的化身。

那声音——

你敢！

巫雪禅忽然笑起来，剧烈咳嗽，唇中不知咳出多少血来，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然而就是这一寸距离，却似咫尺天涯，当那声音响起时，太上教主整指尖如被大力掰断，发出咔嚓一声爆音，与此同时，他个人如不受控制，骤然倒飞出去，踉跄暴退，身影差点跌坐在地。

他显得极为坦然，浑然没有一丝被激怒的迹象。

“我的确不懂。”

他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和-图-书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怆然，动作显得一场缓慢艰难。

你敢！

血流不止，可巫雪禅腰脊依旧笔直，他立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而坚固的雕像，守护在一众神衍山传人之前。

也由此可以看出，巫雪禅在和太上教主之间的这一场无声战斗中，遭受到了何等恐怖的重创。

那血，的确太过刺眼。

也就在太上教主动手那一刹，在巫雪禅心中兀自有些遗憾的叹息时，一道冰冷淡漠之极的声音骤然在这片天地中炸响！

巫雪禅苍白浸血的唇角泛起一抹弧度，喘息道：“所以……你……真的不懂。”

太上教主这一击很快，快得让离央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兀自还在悲怆和难过，浑然不知道，巫雪禅已是生死一线。

也对，若是他再看不出自己已坚持不住，欲要自我了断，只怕也不是太上教主了，只是可惜……

“听大师兄的……”

在场无论哪一位弟子，从第一次踏入神衍山山门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了巫雪禅的照拂。

不肯倒退一步。

轰！

他的白发已染成血色，衣衫已被血红浸透，兀自有汩汩的鲜血从身躯中流淌而下。

像亘古混沌中的神龙怒吼，像诸天万道在轰震，像汇聚了万古之怒的雷霆在激荡。

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证明巫雪禅这一次已凶多吉少，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甚至都不必怀疑，只需动一动手指头，都似乎可以在一瞬间将巫雪禅击倒，再站不起来。

太上和图书教主点头道：“这也是原因之一。”

巫雪禅见此，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无比，脸上泛起一层青灰之色，他叹息摇了摇头，艰难地转过身，看着离央等一众神衍山传人，道：“师尊临走前嘱咐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神衍山所有弟子的周全，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对不住了。”

从太上教主这个角度看去，能够清楚看见巫雪禅的正面，能够看见巫雪禅的面庞已惨白透明之极，他那一对深邃的眸，也在淌着两行血水，滑过惨白的面颊，显得异常刺目。

终究还是稍差一步。

这是甄流晴第一次打断巫雪禅说话，她不忍心大师兄再说下去，怕自己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怆而崩溃。

太上教主淡然道，“把偌大的精力浪费在一群不堪重用的弟子身上，何其愚蠢，正如我之前所言，你若专心修道，不理会这些琐屑杂事，以你的资质，只怕今日早已拥有当初伏羲所拥有之能耐。”

震得远处周天星辰颤抖哀鸣，几欲坠落！

不过太上教主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看着巫雪禅，皱眉问道：“你身后的众人，便是你一直所守护的，可如今失去了你，他们已如待罪囚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就是巫雪禅，是世人所知的大先生，是守护照拂了他们许多年的大师兄、大师伯、大师伯祖……

声音最后，那“对不住”三字异常萧索和低沉，让得许多神衍山传人几欲淌泪，内心悲怆得无以形容。

震得天地和-图-书若布帛，骤然崩裂！

许多神衍山弟子都不忍，悲愤莫名。

可他依旧在笑，带着无比的嘲讽，道：“不，你担心我临死自爆，所以要等，等我自己再坚持不住的时候，你才安心。”

这一次，是离央出声，她清丽无匹的白皙面庞上，泛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决，可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她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坚定。

巫雪禅浴血而立，脚下血泊汇聚，凄美殷红。

说完这句话，他身躯猛地一阵摇晃，似要支撑不住，令得离央等一众传人禁不住惊呼出声，就欲冲上前。

三个字，沙哑微弱，显得异常艰涩，可依旧像他整个人那般从容，平静。

“你……不懂。”

巫雪禅瞳孔骤然一缩，似没有想到太上教主竟会在此刻骤然出击，旋即他心中又不禁释然。

出现在一位已窥伺到一丝终极奥秘的道主境超然存在身上，就愈发显得刺眼。

可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奇迹，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往往注定是发生在最关键的那一刹那，寻常之事，又怎担得起“奇迹”二字？

天地寂静，唯有一缕缕的风在呜咽作响。

“大师兄——！”

帝舜败了，闻道真也败了，在这与世隔绝的秘境中，谁还能阻挡太上教主的这一击？

可如今……

噗！

换而言之，眼前的巫雪禅虽然立着，可已经跟死去没什么区别。

“都退下！”

你敢！

“你敢——！”

他就像一位温和可亲的长辈，令人如沐春风。

这显得尤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