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们两人并不怎么懂得俄语，只是一知半解。

“佐腾少尉马上就要按照社会民主党的圆梦书说梦啦。”

“村田，村田！”

在纯一郎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尽是对那一切的憧憬之情。

雨村这会却哈哈笑起来。

来人回答说，然后脱下衣服，把军大衣和狗皮军帽挂在门边的钉子上。

“叫醒他吧。咱们来下盘棋。”

佐腾的话，却是让渡边整个人随之一愣，他看着佐腾，似乎他说的也和乎情理，现在的日本不正像是一个病夫一样吗？就像陈默然的中国一样，他为了拯救中国，不也将那些满洲人和为满洲人服务的人送入集中营吗？或许，这种道理是相通，日本也许也需要……

“不错，我是个忠于天皇陛下的军人，我应该服从命令，可是那些下达命令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真的关心国家吗？不，他们从来都不曾关心过，他们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财富和权力，所以他们才会对中国妥协，所以他们才会任由中国人占领我们的国土，他们向中国人献媚，又全力压榨普通的民众，逼迫他们卖掉女儿才能勉强过日，在中国有多少日本妓|女，她们为什么会被卖到中国？”

在他走出十数米的时候，渡边却在喊着他。

“日本表面上的赢家，实际上已经输掉了未来，而中国人呢？他们不用流一滴血，却得到了所需要的一切，一个流干血的日本，一片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的殖民地。”

佐腾脸上露出了笑容，在他那张显得有些忧郁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显得那么不协调。

“你这家伙……”

“就是。”

“这算什么真理……”

“你们直接睡在地上吗？我们那，那位中国顾问的建议被接受了，在土屋里铺了一层空弹药箱，弹药箱上又铺了一层很厚的麦草，草上又铺了被子，睡起来非常舒服，村田到哪儿去啦？”

“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

往着周围的同僚们，佐腾不无悲愤地说道。

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的渡边，这会有些感叹地说道。

“刚才我让人去砍了几棵松树，总算是升起了火，所以暖和一些，可你知道，那雪。他妈的，雨水要把我们赶走啦……啊？您是怎么想，佐腾？”

醒了过来的村田也只得陪佐腾下起旗来。

“尽说鬼话，”

“战争拖下来了……”

“不行，不行，这里没有感觉，要露天的那种，就像在日本时洗温泉时那样，就ｈｔtps://ｍ•ｈｅｔusｈｕ.ｃom.cｏm像……”

“这怎么是鬼话？”

“我是想说如果我们要是休整的话，那可不是要把我们分散到僻静的地方待命休整那么简单。”

“……就拿现代的军队来说吧。军队是组织的一个好范例。这种组织所以好，就因为它灵活，同时又能使千百万人服从统一的意志。今天，这千百万人还坐在自己家里，分散在全国各地，明天动员令一下，他们就会在指定地点集合。今天他们还蹲在战壕里，有时得蹲几个月，明天他们就会以别的队形去冲锋陷阵。今天他们避开枪林弹雨创造出奇迹，明天他们又在短兵相接中创造奇迹。今天他们的先头部队在地下埋上地雷，明天他们会按照空中飞行员的指示向前推进几十俄里。受同一意志所感召的千百万人，为了同一目标而改变他们的交往方式和行动方式，改变他们的活动地点和活动方法，改变工具和武器，以适应改变着的形势和斗争的要求，——这才是真正的组织。”

佐腾插嘴说。

雨村大吼一声，同时敛去脸上的笑容。

“能在澡盆里好好的泡泡就好啦。”

“该叫醒他了吧？”

“你们这儿很暖和，人多就暖和些……咦，升火了？从那里弄来的木材。”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儿。你装什么傻呀？”

“炮兵联队真的很舒服，他们剪掉大油桶的盖子，然后在油桶下面放上两块木板，然后直接在油桶下面烧火，在雪地中洗澡，就像冬天泡温泉一样。”

在他的话音落下时，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事实上，中国是日本人无法绕开的命题，如何摆脱中国的钳制，早已成为了很多“有志人士”的志愿，尤其是对于这些青年军官而言。

“如果德国人进攻的话，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如果我们进攻的话，没准所有人都很难回到日本。”

“这这绝不是天皇陛下的军人应该有的言语……”

“死了，也算是为日本尽忠了。”

佐腾突然大声吼道，他的这一吼却是让雨村整个人一愣。

头发有点儿斑白的雨村中尉叹了一口气。

佐腾搓着手，弯下腰，蹲到小火炉旁边。

纯一郎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佐腾的身子晃了一下，如大梦初醒，他想弄明白问话的意思，用大拇指的关节擦了擦疙疙瘩瘩的前额。

雨村反驳的同时佐腾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一九一六年一月。

佐腾的眼睛和_图_书紧逼着村田的视线，冷笑道。

“‘形势’是什么玩意儿？”

“睡熟啦，”

“嘿，真有你的！……那么文化人和农民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感到非常奇怪，在皇军军官中竟会有这样的人物，”

“你们知道不知道，露国国家杜马的布尔什维克党团就曾鼓吹反对政府，从而加速战争的失败。”

环顾了一下所有在场的人，佐腾的脸上却带着一种使命感。

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也是这样。如果今天还不具备革命形势……

“指往那些权贵们挽救日本，可能吗？不，不可能，想要挽救日本，只能靠我们，靠我们这些士官和士兵，为什么我希望战败，因为只有战败了，中国的力量才能受到削弱，我们才能在日本发动一场革命，像日露战争时的露国一样，以军人为主发动一场……”

渡边还在门口就喊叫道。

他朝着佐腾那边指了指。

在第一盘快要下完的时候，来了两个第三大队的军官，一个是渡边少尉，一个是纯一中尉。

“佐腾，你同意他们的观点吗？”

“村田横一大尉！”

“坦白地说，我不相信。”

“咱们联队很可能要撤防啦。”

纯一带点儿傻气地笑着，装作泡温泉的样子，现在别说是温泉，即便是一桶热水，他都愿意拿一个月十五卢布的津贴去换。

“喂，你这家伙，过去似乎没有那么多想法啊，告诉我，你是在那里学到的这些，知道革命什么的！”

尽管日军开赴俄罗斯不过才几个月，但是或多或少的总有一些军官受到俄国社会民主党的思想影响

“我既然希望战败，我并不是不爱国，而是我太热爱日本了，胜利了，胜利了又能如何呢？那些将军们看到的是，他们站在中国的一边，日本得到了丰厚的利益，权贵们通过这场战争，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只有民众，最普通民众他们在挨饿，没有任何人关心他们的命运，同样也没人关心日本的未来……”

“这是哪来的消息？”

他扭头问道佐腾。

佐腾笑着说。

军大衣盖着的毛毯下方猛地站起一个穿着衬衣的军官，眼还未睁开的他，刚一站起身便举手敬礼，可看到来的人，眼睛却是猛的一睁。

望着同僚们，佐腾的话越显悲愤，此时他的话声甚至可以用咆哮来形容，以至于连战壕正在执勤的士兵都被他的话吸引了。

“您等等，佐备受尊敬！……佐腾，您听见了吗？https://m.hetushu.com.com……噢，好，就算这次战争将要变成内战……以后又怎么样呢？好，你要发动革命，要推翻天皇……那么以你之见，应该建立什么样的政体呢？政权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算了吧！真理是驳不倒的。”

佐腾用食指擦掉又宽又浓的眉毛上的雨点儿，没有抬头，轻轻地叫道：

“好了，你不要忘了一点，我们打一场胜仗，日本的国际地位就提高一分，而且，日本得到了很多的贷款，企业界又得到了很多定货，等到战争以辉煌的胜利结束，——到那时日本会是什么模样呢？日本会再一次强大起来？”

小煤油灯的黄光，油晃晃地照在来人的脸上。一个敞着皮上衣的军官，从板床上抬起身来，一只手摸了摸开始变白的乱发，打了个呵欠。

“渡边，我们日本人可不是为了给露国人冲锋陷阵送死啊。你是假装糊涂。”

“混蛋，”

“下着那，”

突然，渡边在一旁边插嘴说道。

“那究竟是什么呢？”

“雪还在下吗？”

雨村中尉怀疑地问道。

“在露国的前线，在这个战壕里学到的东西……比我这一辈子学得的都多……”

“好消息！”

“嗨！”

“有人说，天皇不知道人民在受苦，可我说，他们是在瞎说，如果再这么下去，日本发生革命的话，那么天皇制度就会被推翻……”

他的话音一落，雨村立即朝他挥去了拳头，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掩蔽所内，顿时更加热闹了，分钟后，脸上带着引起乌青的佐腾离开了掩蔽所。

雨村听着佐腾的话，立即伸出手打断他的话，接着，他站起身，皱着眉头，在土屋里踱起步来。他抑制着满腔的愤怒，说话了：

“国会算得了什么！”

“还要继续拖下去，这里最多只能打成另一个西线，战争会一直僵持下去。”

“你不相信吗，村田？”

在渡边的问题中，佐腾有些神秘的从军大衣的侧袋里掏出一大卷纸，背朝着渡边，在纸卷里翻了半天，然后走到一个防炮坑边，用宽大的手巴掌把一张日久变黄了的报纸在弹药箱上铺平。

于是他念起列宁的文章来：

“而且随着战争拖下去，中国人会不断的加大他们在日本军队中的影响，你们能够看到，很多过去受到排斥的留华军官，现在都受到了任用，现在中国军事顾问大量派往远征军，战争这么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中国人会控制我们的军队！”

“好了ｈｅtｕshｕ.ｃｏｍ.com，不要在那里幻想了，现在能像现在这样，就像躺在女人怀里一样舒服，”

“类似国会，是吗？”

“睡觉哪。”

“我是希望战败的。”

“那么你说——我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佐腾迅速地把原来捏在手里的一张纸拧成紧紧的纸捻儿，然后摇晃着这根纸捻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是懂的，可是我却不能清楚地讲出来……”

警戒哨上的波纹马口铁护板早已雪掩没，而在警戒哨附近，一面被冻实的日本国旗垂头丧气的挂在那里。从战壕内的土屋里透出稀疏的光亮。一个矮小健壮的军官在一间军官住的土屋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冻僵的手指在衣扣上滑着，急匆匆地解开军大衣，抖落领子上的雪花，很快在踏烂的干草上擦了擦长筒靴，这才推开门，弯腰走进土屋。

“到了那一天，日本，才是这场战争中真正的输家！？”

“然后，露国人会把我们送到最艰苦、最惨烈的战线上，——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无论是中国人或是俄国人都没有把我们当成人，中国人为什么同意我们扩建陆军，他们是要履行对协约国的义务，协约国每天都要向中国定购数千万的物资。而且他们自己的部队还要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殖民地，可协约国却逼迫他们出兵——所以，他们就利用了东京那些将军们想要扩军的心理，于是日本人就派上用场了。没错，帝国政府养活的军队，就是为了战争，在紧要关头，军队的确要为国家、为天皇尽忠，可是，现在你看看我们……从来到露国我们死了多少人？”

“我们要想活着熬过这场战争也不那么容易。你们以为怎样，诸位？”

但是太不凑巧，就在村田这么说话的时候，佐腾却又火上浇油地说道：

“炮兵大队的田泽少尉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他从哪儿知道的，这很容易解释，他昨天才从师团司令部回来呀。”

“佐腾！”

夜。北冰洋的寒风和雪。一片丛生着赤杨的沼泽边上是战壕。前面是一层一层的铁丝网。在乌克兰进入了寒冬天之后，秋天时战壕中冰冷的稀泥这会已经变成了冻土，甚至士兵想要加深战壕，亦需要用火烤之后方才挖动。

村田好像很抱歉似地插嘴说，

“我问你，‘形势’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直到今天我还没弄清他对祖国，对战争的态度……你难道希望……ｗwｗ•hｅtushｕ•ｃom•cｏm”

“有革命者，有反革命者，革命想要获得成功，就必须清除反革命者，就像一个重伤员一样，如果他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切断受伤的手臂或者大腿，否则他很快就会死去，现在的日本就是一个重伤员，如果不果断的断除病灶，那么日本就很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咱们来下棋呀？”

“按照政府的说法，我们在这里的牺牲，为日本赢得了地位，为日本重建陆军创造了机会。”

“形势——就是情况、局面等等的意思吧？也就是现在，还不到发动革命的时候，现在是为革命积累力量的时候……”

“注意，诸位军官！”村田叫道，象演戏似的向四面鞠着躬，指着佐腾说道：

“查哨回来就睡啦。”

“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结束的征兆，更不用说辉煌胜利的结局啦。而且，我想问，即便是日本成为了这场战争的赢家，可真正的赢家是谁呢？是中国，他们的工业界得到的定货数十于日本，他们在日本的驻军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大了！”

“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不管你持什么样的政治观点，希望自己的祖国战败——这毕竟是……对国家的背叛。这对任何一个皇军军人来说，都是——耻辱！”

“就这么处理这帮家伙！”

佐腾把嘴鼓得圆圆的，吐出一团烟雾后将手中的烟头按灭于炮弹壳制成的烟灰缸中。

“睡很久了吗？”

雨村摆了摆手。

“来到露国之后，我看到露国，又想到了日本，相比于随时都可能暴发革命的露国，日本才是真正需要革命的国家，看看我们的国家成了什么样子，几十万占领军，占领着我们的港口和国土，人民极度贫困，当前线的士兵在为了所谓的国家的未来打仗的时候，可他们的妹妹，甚至妻子，甚至需要卖淫才能养家糊口，而东京的将军们、权贵们呢？他们在做着什么……”

这会佐腾在那里斟酌着字眼，不无谨慎地说道，

“农民会跟着我们走的，一部分善于独立思考的文化人也会跟我们走，而其余的那些……对其余的那部分人我们就这么处理……”

佐腾肯定的预言道。

“然后呢？”村田收拾着棋子问道。

“您又在出洋相啦？”

“应该实行工人阶级专政。”

“佐腾也是忧心国事嘛。”

“我们这间土屋里只要有个澡盆就行，水要多少有多少。”

“不要这么说，日本的情况是特殊的，”

纯一郎打量着这间地下掩体，然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