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沉睡的森林
第十章 我们被强奸了
两人这才悄悄地往回走。
顿了顿，他看了看这个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可怜年轻人，看上去似乎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也许还是报纸的实习记者呢……
记者这才纷纷落座，一个个举手提问。当然，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为什么上下半场森林队差别如此巨大。
反倒是压出来的西汉姆联队给了森林队更多反击的机会。唐恩在场边看到焦急的罗德不停地挥舞着手臂示意球队压上去，他就在心里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压上来有什么用？担心一个球优势不够了？早干嘛去了！
他看到唐恩走了回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身边。
唐恩主动伸出了手，在记者的闪光灯下和罗德握在了一起。
德斯·沃克本来在忙着安慰球员，发现唐恩竟然直接走向场外，没有和对方主教练握手，打算叫住他：“托尼，你去哪儿？”
“我宣布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唐恩完全把主持人抛在了一边，自己身兼数职。
沃克发泄完心头怒火，却发现鲍耶像个死人那样毫无反应。沃克突然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了。用球队荣誉来激发他吗？他获得的荣誉可比自己多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许他嫉妒唐恩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球队的元老、功臣。换作是自己也会认为哈特的位置应该属于自己吧？他无法理解鲍耶的所作所为，但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力，不是吗？
“是的，先生。这个时候大多数记者都还在混合区采访球员们呢。”
重新睁开眼，看到满座的看台，和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的球员们，他的内心被成就感填满。
“祝贺你，但你最好祈祷你的球队别降级。”他低声说了句，然后转身离去。
“回去。”
他这么沉思着，不知不觉间新闻厅的人越来越多，声响也越来越大。等唐恩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记者们大多已经出现在了这房间中，只是很少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
现在好了，酒喝不成，那精彩的表情自然也没了。
记者没想到这个主教练是个急脾气，他们看了眼主持人。主持人也觉得让一方先接受采访没什么，所以他耸耸肩：“可以开始了。”
※※※※
底下顿时响起了嘘声和哄声。有人大声问道：“经理先生，您是说‘强|奸’吗？”
看着足球擦着门柱滚出去，森林队的球迷发出了巨大的叹息声。比赛时间所剩无几，如果这球进了，那趁着这口气就能拿下西汉姆联队了。所有森林队的球迷都在憧憬晚上如何庆祝这场胜利。
他刚刚起身，就被沃克猛地扑上来按了回去。
更衣室是什么地方，记者们很清楚。这个神秘的地方对记者来说是完全不开放的，很多记者削尖https://m.hetushu.com.com了脑袋想要探听一个球队更衣室的秘闻，都不能如愿。托尼·唐恩却让球迷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更衣室！
鲍耶不熟，但是沃克是很有纪律观念的人，没可能到现在还不出来。
主裁判坚持了他对于这个球的越位判罚，西汉姆联队主教练罗德长出一口气。和他一样的还有一千多名西汉姆联队球迷。他们感觉今天的比赛简直就是一次在危机四伏的茂密丛林中的冒险，最后他们侥幸死里逃生。
刚刚走出去，却看到把耳朵贴在墙上的托尼·唐恩。他被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打招呼。幸好唐恩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随后指着更衣室，示意他看。
他放下话筒，转身走下台，正好罗德从广告板后面转出来。这小子满面红光，显然在更衣室里面已经庆祝过胜利了。
这可不行，他还要靠这支球队赢球吃饭呢。他连忙露出灿烂的笑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们干得不错。”
唐恩看了看台子，在标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坐下：“那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面对沃克的怒火，鲍耶保持了沉默。
※※※※
又是里德，又是一次中场的斜线直塞，约翰森漂亮地启动，在禁区前面接到足球，随后起脚轰门！
聊什么呢……聊刚才的比赛吗？
和自己的人庆祝完胜利的罗德本来想和唐恩握手说几句场面话，但是他扭头却没在教练席前找到主队的主教练。托尼·唐恩已经走向了球员甬道。
他重新站起来，看了看电子记分牌。还剩三分钟了。第四官员还没有提示伤停补时会有多少分钟，但是经过鲍耶和迪福那么一闹，怎么也应该补五分钟吧？还有八分钟，要进两个球……似乎有些难度。
当主裁判吹响终场哨的时候，森林队的球员们显然对自己这个成绩并不甘心。唐恩甚至在场边看到了道森眼眶中的泪光。他是如此努力，却没有收获一场理所当然的胜利。
※※※※
唐恩这么“温顺”的表现，就连他的搭档沃克都觉得奇怪。
唐恩决定使用本场比赛的第二个换人名额。他把热身的大卫·约翰森叫到身边，示意他上场替下莱斯特，和海尔伍德轮番冲击西汉姆联队的防线。因为唐恩发现了一个问题：西汉姆联队下半场换上去的中卫加里·布林在场上打的实际位置是拖后中卫，他经常拖在整条后卫线的最后面，这显然是一个可以利用来打快速反击的好机会。所以唐恩让约翰森上场给里德捎话：“多直塞。不要怕越位，只要抓住一次机会，就能要他们命！”
莱斯特伸出手却摇了摇头：“不，这个时候我可不愿意回到更衣室，我得和大家在一起。”
记者们面面相觑。这个教练似乎脾气不太好啊hｔｔｐs://www.ｈeｔushu•ｃom•coｍ？这样不鸟新闻界的教练很少，只有大牌经理才有资格这么做呢，比如阿列克斯·弗格森爵士……
“我能有什么事……”唐恩瞄了一眼还在和边裁争论的球员们，“德斯，这场比赛我们输了。摊上这样的裁判，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唐恩白了他一眼：“随便。”
“托尼……我觉得你做得已经很出色了。中场休息之前谁能想到我们可以看见这样一支球队？有些事情是我们没法掌握的……”
唐恩笑着和他握了一下：“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沃克叹了口气。真拿他没办法。他发现罗德在看着自己，连忙做出抱歉的笑容，伸手走向对方。
会场沉默了一会儿，唐恩以为记者们没有问题问了，起身要走。这个时候有人举起了手：“等等，托尼·唐恩教练！我是《诺丁汉晚邮报》的记者皮尔斯·布鲁斯，下半场我们有两个进球被判无效，我想听听您对此的看法。”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白净年轻人站起来问道。
一时间无数双手举了起来，场面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主持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这么多记者都要求提问，叫谁呢？
可惜换下迪福的西汉姆联队失去了最后一个进攻箭头，只能把乔·科尔顶上去。乔·科尔可不是做前锋的料。他在中场如鱼得水，一旦进入禁区，就不知所措了。迈克尔·道森防守这样的乔·科尔得心应手，完全不需要唐恩在场下操心什么。
旁边客队主教练的位置还是空的。唐恩心里涌上一丝怒火：你个混蛋罗德，赢了球还要让我等你，架子很大啊！
坐在椅子上的唐恩将头埋在双臂中，显得很沮丧。
“虽然输了比赛确实让人不高兴……不过没办法。”唐恩耸耸肩，他觉得这话太没有说服力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话能让人心情好一些。
到这个时候，唐恩对于拿下这场比赛还是充满了信心的。真奇怪，没有人告诉他这场比赛一定会赢，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听说过这场比赛，不知道最后比分是多少，结果如何，但他就是这么坚定地相信他们会赢。这信心究竟来自哪里？
“你帮我握了。”唐恩头也不回，继续向里走。
但现在的唐恩可没心思去想那些。他还在为球队输给“不可抗因素”而耿耿于怀。
关键不是那顿酒。一顿酒能花多少钱？唐恩现在是主教练，虽然还是代理的，可薪水也足够喝上无数顿了。他其实就想看看迈克尔请他喝酒的表情。
唐恩记住了沃克的话，从球员甬道径直走进了新闻发布厅。小小的发布会现场除了架好的摄像机，还没有几个人。主持人对于唐恩这么早来有些诧异。
沃克看到鲍耶捡起围巾，仔细掸掉上和_图_书面的灰，然后学着道森那样高高举起，放在灯光下端详。这时唐恩轻轻拍拍沃克，示意他该上车了。
约翰森对这个判罚很不理解，他指着自己“What”“What”地问边裁。边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平举旗子，看着前方，仿佛站在他面前的约翰森是空气一样。
足球狠狠撞上球网！
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车上还少两个人，两个助理教练——德斯·沃克和伊安·鲍耶。
相反，场边的唐恩反而没有任何过激的表示。
也许是看台上不停歌唱的球迷，也许是场上卖力奔跑的球员，也许是坐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德斯·沃克，也许……是其他什么。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天，鲍耶终于先投降了：“你叫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大眼瞪小眼？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沃克转过身去，两人透过半掩的门缝，看到更衣室内的鲍耶弯腰从更衣室柜子下面捡出一条红色的围巾。他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眼唐恩，唐恩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继续看。
主持人在旁边低声提醒他：“唐恩教练，我想你清楚这么说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
“托尼，你没事吧？”
※※※※
这个时候，他再次怨恨起场上裁判来了。如果道森那个球没被吹出来，现在只要一球他们就能淘汰西汉姆联队。
但这次不等森林队的球员球迷们欢呼庆祝，边裁成了主角。他平举旗帜，指向远端，那意思很明显——约翰森越位了。
他微微闭上眼，之前一直很激动的心情终于可以平复下来了。前面四十分钟，他仿佛置身梦境，脚下踩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白云。自己真的带领一支甲级球队把英超球队逼得如此狼狈吗？我不是在玩足球经理游戏吧？在场上奔跑着执行自己命令的不是一个个死板的数据，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自己不是在酒馆里面和一群喝高的球迷纸上谈兵，这一切真的实现了，他的那套东西能够战胜敌人。
唐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沃克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去的。”
“你还得和对方的主教练握手！”
“你问我有什么看法？我的看法就是：我们被裁判强|奸了。”
球员们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唐恩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便问道：“我来太早了吗？”
接着，他指着兴奋的记者们说道：“你们就这样写，原封不动地写。我不在乎！再见，先生们！”
城市球场看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比赛的最后阶段，西汉姆联队稍微有了一些反击，他们也不想用这么狼狈的方式结束诺丁汉之行。
唐恩才不管身后喧闹的发布会现场和那个一脸惊讶的罗德，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埋头走回更衣室，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所ｈｔtps://wｗｗ•ｈeｔｕshｕ•ｃｏｍ.cｏｍ有人和他都一样，脸色很不好看。
莱斯特走到场边的时候，唐恩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干得漂亮，杰克。去更衣室冲个澡吧。”
在看到这球被主裁判和边裁判成越位，场边的第四官员就扭头看着唐恩。这个危险人物什么都没做，只是转身对着教练席张开双臂，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唐恩帮他解了围，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嘭的一声，现场安静下来了。
“好主意。不过你怎么突然又喜欢喝酒又抽烟了？啊，我知道了！我忘了感谢上帝，虽然以前的托尼·唐恩不抽烟也不喝酒，为人谦逊有礼，不过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托尼！”
唐恩板着脸对下面的记者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也许在所有人眼中更衣室很神圣，但是在我眼中不是。就这么简单。我拒绝再回答一切有关更衣室的问题。你们想了解情况自己去找那些球迷吧。下个问题。”他很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这都十分钟了，格伦·罗德还没来。超级教练就是不一样啊，架子大得很呐。如果自己不主动一点，恐怕现在还像傻瓜一样在这里干等吧。
罗德诧异地看着唐恩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没有风度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他哪儿知道，唐恩只是实话实说呢，因为这个赛季结束之后，他的西汉姆联队真的就降级了……虽然西汉姆联队在下半赛季疯狂抢分，最终拿到了四十一分，还是无济于事。那个时候，不知道罗德会不会认为是唐恩恶毒的诅咒才导致他的球队拿了这么高的分数还降级呢……
其他森林队球员也围上来质问边裁的判断。看台上响起了巨大的嘘声，这次不再是针对自己球队了，球迷们不满的对象是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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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还要去参加新闻发布会！我不能再代替你了……”
“我喜欢的那个伊安·鲍耶去哪儿了？我崇拜的那个伊安·鲍耶去哪儿了？和我并肩作战过的伊安·鲍耶哪儿去了？”沃克就像吹风机一样对着鲍耶大吼。
球员们都回到了大巴上。停车场周围还有不少森林队的忠实球迷，为球队下半场出色的表现而高歌欢呼。球员们开始享受这样的赛后，不少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就算站在车外的唐恩也没有得到丝毫嘘声。他也没在人群中看到迈克尔他们。一想起喝不到他请客的酒，他就觉得可惜。
就在他还为此懊恼的时候，森林队再次获得绝佳机会！
“德斯，晚上陪我去伯恩斯的酒吧喝酒吧？我请客。”
给司机说了一声，他决定返回去找找。
他突然叹了口气，松开抓着鲍耶衣领的手，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约翰森的上场体现了唐恩在临场指挥方面的天赋和才华。他刚刚上场半分钟，就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惜在面对詹姆斯的时候和*图*书，这个牙买加人把球射偏了。
唐恩看到这个人就想到格伦·罗德，他没好气地反问道：“你想听到什么？我做了最适当的战术安排，我换上了最棒的球员，我以为自己能够收获一场漂亮的胜利。但是当你发现你怎么努力都没法和一些‘不可抗因素’作战时，你就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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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觉得这才是他最大的收获。
这场比赛的最后结果就是如此，2：3，森林队在自己的主场输给了超级球队西汉姆联队。
“关于这个问题……很简单，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叫了一群球迷去更衣室。”唐恩很简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下面却炸开了锅。
那条红色的围巾也是诺丁汉森林球迷们扔下来的一条，但绝对不是唐恩捡起来给沃克的那些。它被遗忘在了角落里，只有鲍耶发现了它。
唐恩也很惋惜，他抱着头蹲在场边唉声叹气，活似球迷，一点都没有身为主教练的沉稳冷静。
是的，我算准了对方教练的反应，我也算准了自己球员们的表现，我战术完全压制了对方，我激励起了这群球员们的信心和斗志，却唯一没有算到主裁判这个因素。足球场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今天轮到我了。
鲍耶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同事，什么都没说。沃克反而一脸怒火，攥着拳头怒视对方。
“你不要装糊涂！当球队一团糟的时候，你在哪儿？当球队和我都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为球队服务了这么多年，你对球队的感情也有变质的这一天吗？！”
沃克看到唐恩这么沮丧，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下半场他们有一个美妙的开局，没想到最后却要无奈地接受败局。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好吧，比赛输了就是输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输掉的。愁眉苦脸的也不能让那个该死的裁判更改比分。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比赛。这里输掉的，我们就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解散！”
鲍耶一脸平静：“对不起，德斯。我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唐恩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强|奸。不是‘冒犯’，也不是‘侵害’、‘强夺’、‘侮辱’，就是‘强|奸’！两个毫无问题的进球都能被判无效，这不是强|奸是什么？”
第四官员再次举牌，约翰森换下了莱斯特。
主持人没有表示异议。唐恩借此机会仔细观察了一番新闻发布会现场。他知道最起码自己还要经常出现在这里半年。啊，在这么多家媒体面前高谈阔论，然后让那些记者把自己说的话变成铅字，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他敲敲话筒，音响中传出被放大的敲击声。在场的记者都扭头看着他。
森林队的更衣室很狭小，但是对于现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来说，倒也能用空荡荡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