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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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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啭九天 第四十二章 千里飞雪赠寒衣

第二卷 啭九天

第四十二章 千里飞雪赠寒衣

“不要管,我们还是要等他们走到豁崖那里,那里出手最好。一个冲锋就能让人滑下去。”
“哦。”太史阑拍拍苏亚,低声对她耳语两句,才答赵十三,“四面撒网,重点集中。”
这一晚到了凤岗,这是一个小镇,离云合城已经很近,翻过一座山就到。
那人又四面望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好。”
遭遇挫折,这人终于不再骄傲自大,装神弄鬼,直接把所有马仔都喊了出来。
皇甫清江阴沉着脸,遥遥看着那支队伍,他原本并没有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传言终究是传言,奇迹并不是那么好创造的,人性生来具有夸大和哗众取宠本能,经过很多人口耳相传的东西,往往最后结果已经离题万里,也许不过杀几个五越人而已,哪里能和年年大比都排前三的极东行省队伍相比?
一瞬间眼神杀气凛冽,蒋乐惊得一呆,也就忘记继续辨认唇语,把下面一句话给漏了,太史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砰一声响,双锤炸开,里头嗡嗡嘤嘤飞出一大团黑的黄的绿的红的五彩斑斓的东西,先如一团彩云在头顶一聚,随即唰地向四面扩散。
皇甫清江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皇甫清江注视着那三个字,再看看城门前狼狈的队伍,眼底阴火闪烁。
“嚓!”刀声连响,学生们毫不犹豫拔刀,一抹冷电映一弯冷月,青光交射。
一路十数战,也许还未能锻炼出最高超的技能和最精妙的战术,但是,他们已经拥有了老兵难及的凶猛悍勇!
一直以来太史阑刚硬强大,渐渐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可是领导者自有领导者的悲哀,因为不得不强大决断,便往往会被下属认为心性冷漠。当世人只能看见强者的光辉时,便会忽略她的柔软和细腻。
但太史阑必须要走,因为她一路打怪,耽误了不少时辰,明天云合城天授大比就要点名,所有队伍必须报到,否则没有参赛资格,她不得不抄近路。
这也罢了,武林中和政坛一样,也是你死我活的争夺,手段卑劣不足奇,但太史阑发怒的是那句“磕头赔罪。”
山路崎岖湿滑,要选择相对安全的方式。
“好吧……”
这些人哪里还像学生?虽然疲惫而褴褛,看在普通百姓眼里十分狼狈,但在他这样的行家看来,这些人杀气外放,眼神锋利,浑身都透着股百战老兵的铁血味儿,比折威军那些上惯战场的普通士兵还强几分,快要赶上折威军的精兵营了。
黑袍人那一批人,眼底已经露出惊恐之色。
于定转头看雷元。
“我说,阿卓王子,虽然你中越强大,是这次联军的领头人,但你也不能太自以为是,这要判断错误,会死很多人的。”
被力场困住的圣门中人,就好像先前任他们宰割的刀门众人一样,自己也成了鱼肉。
赵十三等人脸色更不好看,这些越人果然诡异,这么多人,埋伏得也不算远,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
大批江湖人士,匆匆赶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中一动。
刀光一闪!
“都他娘的去死吧!”学生们大吼。
暗处的光影里,有无数双眼睛,紧张地盯着长长的人群。
又有人扑了过来,抓住了苏亚的脚。
“王队正!”几个士兵跑过来,“六百七十八人!”
而原本也很凶悍的五越人,三个首领当面被秒杀,气势已经被夺了一半,果然被逼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三退两退,忽然侧方就是悬崖,此时再近身攻击,也许不要对方出手,自己就能滑下崖边。
皇甫清江摆摆手离开,商量决定的守城士兵又回到原地,队正将手中路证往沈梅花脸上一扔,怒道:“你这算什么路证!哪有这样对待国家公文的?这首先就是一个侮辱文书罪!还有,你们这人数不对,多了近一倍,还似乎是五越人。说!你们是不是五越人的奸细,想要混进云合城捣乱!”
皇甫公子拿过那张脏兮兮的路证,皱眉看了看,看清了纸上的“二五营”三个字。
忽然一声厉啸,在护卫和五越首领交战团里,一道紫色烟雾冒出,众人怕有毒纷纷退避,等到烟气散尽,包围圈里只剩下那使锤首领一人。
众人一听要糟,这里面还有三百多俘虏呢,怎么对得上?
“别大惊小怪,她是乱看!”
幸亏于定江湖世家出身,对各种诡异伎俩不算陌生,早已有所防备,瞬间闭气,脚尖一点后退,一臂横拦住所有人,“退!”
太史阑也仰着头,盯着那东西,眼底神情却没有懊恼,只有冷漠。
知道她的苦心,和一视同仁的*护。
士兵们一怔,随即便赶紧躬身,笑脸相向,“原来是皇甫公子,皇甫公子早,我们在商量是否要让刚才那队人进城。”
“那女人在干嘛?”
太史阑放下碗,打量那些人,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可能还是同一门派的,衣服虽然不一样,但都系着紫色的衣带。
但这座山却不是寻常的山,是极东行省号称最险峻难爬的山,这山很多人不愿意走,尤其在冬天,结冰后很危险,每年十月就会封山,行路的人宁可多花几天绕道,也不走这条路。
很明显,似乎武林大会终于要召开了,四大世家撕毁约定,联合在一起,对武帝李家开始打压,在半路上,就开始截杀前来支援李家的武林势力。
他骄傲,他睥睨,却在一霎间遭遇一生至惨,只能惶然后退,退得毫不犹豫,比来时还快。
太史阑和苏亚,一个半身在崖外,一个扑倒在地,在五越士兵的人圈中。
而之后带来的影响,更无法估计。
“嗷!”一声惨叫,三根指甲泛青的手指血淋淋掉落!
“我觉得不是,哎呀她又把那筒子转过来了!”
再看她身边护卫的态度,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恭敬。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仰着脸,举着那惨不忍睹的路证,一脸“我立了功”的灿烂微笑。
翻开的还有鲜血,在他们中间绽放,大片大片的鲜红的花。
他的眉头忽然挑了挑。
五越士兵被这两人悍勇所惊,还没反应过来,蓦然那被太史阑护卫包围住的使锤的首领一声大叫,“杀了她,杀了太史阑!”
这样的路没法坐马车,景泰蓝已经由赵十三背在背上,苏亚要来背太史阑,被她摆手拒绝。
这段话话音未落。
好多二五营学生堪堪在崖边停下,趴在崖边喘气,还有人手疾眼快的,迅速把敌人的草鞋给抓了下来,套在自己脚上。
太史阑对一个护卫抬了抬下巴。
她越是淡定自若地做这个动作,那几个领头越人的眼光就越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东西,越看越疑惑,越看越紧张,尤其看太史阑明明身处劣势,还这么十拿九稳的平静模样,心中的疑惑就越发肯定了——这就是五越传说中的奇物!是那个杀人无数的摄魂筒!所以这女人才敢这么嚣张!
然而此刻他看见二五营的队伍,却忽然发现不对了。
但意思已经到了,联军开始出现犹豫,五越惩罚逃兵的手段也很酷厉,人人心有余悸。
屋中静静立起,裹着大氅的女子,虽然面有病容,但气度端严,看人时目光凝定,不被任何外物牵萦一分。
苏亚转头看赵十三。
身后砰一声闷响,似乎有人狠狠扑倒在她身后,随即她身子一停——脚踝被人抓住了。她勉力回头,看见是苏亚猛扑过来抓住了她。
“不能输啊……”太史阑神智不太清楚,眼睛虚虚地眯着,人比平时放松,唇角一抹疲倦的微笑,“……赢了一路,在最后一战输了……士气尽泄……功亏一篑……何况……我答应带他们去云合……不能少……”
叫花子们豪情万丈地迎着日光下山,在天完全亮了的时候,赶到了云合城城门前。
在这片带血的雪后,黑袍人带领的那一批江湖人,警惕地围成一圈。
不能排第一个进场还是小事,不能争一个好名次……皇甫清江吸一口气——那副帅岳父今年想让他在折威军里再升一升,去领精兵营的打算便要落空了。
正在一触即发这一刻。
半空中雪花开始继续纷纷扬扬,地上的鲜血被新雪覆盖,尸首僵硬的躺在地上,银衣人从空中来。
皇甫清江暗中和队员们排了又排,都觉得,山阳第三营去年是大比第二,在南齐诸光武营中排位第一,今年他们这第三营又曾参与对越的局部战争,排位第一,十拿九稳。
“你们听说过吗?”
这两个女人的配合,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她们杀人的方法,便是以诡异武功名闻天下的圣门也没见识过!
“有。”沈梅花笑眯眯地答,转头看苏亚。
于定警惕地走上前,那人斜眼瞄着他走近,忽然将双锤狠狠互击。
于定等人望望不远处的豁口崖,心中有些庆幸,如果是在那里遭遇埋伏,只怕猝不及防的学生们瞬间便要死伤一批,看这些人的位置,似乎原本就是埋伏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发了傻,自己提前蹦出来了。
现在还剩下两个,最关键的是,那个使锤子的明显是个首领,而且性格也最沉稳,他还活着,想要让五越的军队一哄而散就有难度。
再也没有人停!
极东行省的百姓,对五越人比西凌行省了解,二五营这个队伍立即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很多人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爬不动我会喊你帮忙。”太史阑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披上大氅,这大氅虽厚却轻,不沾雨水。穿着很舒服。
只有一个幸运www.hetushu.com.com者,因为角度问题,逃脱死神之手,冷汗滴滴地落下地,半天回不过神。
灌了药之后太史阑气色好了些,不过还是迷迷糊糊的,喝药的时候她忽然抓住苏亚的手,问:“……赢了吗……”
少主的眼光……确实了得。
太史阑霍然眉头一挑。
“大首领死啦!”
“今天咱们情形不同了,倒不必太紧张。”那士兵眯眼笑道,“硬拦住是不可能的,咱们城门守卫只有三百,这些人看起来就很彪悍,还带着武器,硬拦咱们自己吃亏。依我说,稍稍刁难,对方可能会强硬冲关,那就让他们冲,然后我们就可以因此向城内折威军火速报告,请他们前来处置。现在各行省的天授大比队伍也在城内,几只最优秀的还充当了城内护卫队,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咱们何必自找苦吃呢。”
这一战虽然短,但意义非凡,绝地之上,非正规军事力量,以一敌三,杀敌人二百,俘虏三百,其余逃散。这是五年前容楚对五越战争之后,南齐对五越第二大规模的战斗,而且当初容楚的敌人只是最强大的中越,这一场却是五越齐至,人数虽少,其中所含的深意和影响,足可进入南齐军史——五越分裂以来,第一次联合一战,就是这一战。
他忽然竖起了耳朵。发现随着太史阑转筒转得越急越快,四面的声息似乎也有了变化,空气中显出骚动的意味。
完了他就默默守在太史阑身边,自己也不要吃不要喝,坚决不给任何人添乱——大家很累了,操心麻麻就够了,景泰蓝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风雪之夜,本来风声就紧,但这一刻狂卷的风声,分明忽然烈了几倍!
他的解释是说受伤,话又说回来了,谁能令他受伤?
这一震雪花漫天散,随即,血花!
看那一群五越人,足足有三百之数,还是五越都有,这是怎么回事?云合城今天并没有接到急单通知,难道……他们又新立了功勋?
“五越?”太史阑挑挑眉,“难得,居然联合在了一起,这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联合吧?”
几乎在风声大紧的同时,外头便响起一阵惨呼。
“出来吧!”风雪中幽幽的声音一声大喝,随即一声锐响,似无数剑气刹那驭空而来,所经之处,那一片的雪花都被逼开,出现真空如透明针管,却在真空之后,拖着长长的雪龙之尾,呼啸而来。
太史阑虽然免了被他抓住带下崖,但她全力冲出,惯性无法收拾,整个人也随着落向崖下,她拼命伸手一抓,却抓在了空处——她撞出的力气太大了,对方瞬间就掉了下去,四周也没有可供攀附的物体。
穿上去发觉,果然立即走路稳妥了许多,这学生哈哈一笑,舞刀冲入人群中。
空气中有种沉沉的气味,说不清是香还是臭,人闻着,觉得从鼻子到心都似乎被堵住,有种压抑的感觉。
那是邰世涛给她选的护卫,叫蒋乐,武功平平,却是个读唇语以及学方言的高手,出行带他很方便,到哪都不会有言语不通情形出现。
众人又“啊……”了一声,心想完了,生活上很不上心的太史大人,一定顺手把路证扔在后头的车里了。
然而第二眼便改了最初的想法。
忽然雪花一静。
“咻。”
“不会是什么奇怪武器吧?”
“不知道,那个黑黑长长的……什么东西?”
他亦有肃然起敬。
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史阑会躺下伤人,一杀八人!
“是啊,来路不明,还带着一大群五越人,拒之门外怕有危险,放进来还是怕有危险,我们正在商量。”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了出来,当先一人操弓,弓形状诡异,两端有弯曲的倒刺,箭短而声音凄厉,一抹红光,劈面射来,呜呜作响,听得人耳朵发炸。
太史阑趁机问他,“兄台这天气还要赶路?”
不过这表情只维持了一会儿,随即她恢复正常,一边道:“大家走慢点,不要太散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圆筒,圆筒黑而长,一头有玻璃,赵十三一瞧,道:“咦,魔筒吗?西洋那边带过来的货?”
笑声如啸,震得针叶林碎雪簌簌,又似无数人在笑,层层共鸣,声势惊人。
皇甫清江睁大眼睛,忽然觉得第三营的十拿九稳,变成了七上八下。
太史阑默然而立,注视着那包裹,深紫色的锦缎包裹,很大一包,说明大氅一定毛皮丰厚,从包袱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个领子,毫光灿烂如珠,珍贵难以估价。
半空中数道光影一敛落地,当先的是一位银衣汉子,高大轩昂,眉目不算俊秀却很耐看,鼻大口阔,整个人给人一种大气疏朗的感觉。
一人使双锤,一个倒翻已经突然到了太史阑脚下不远,手轻轻一送,带着锁链的锤子飞舞,绕过挡在太史阑面前的护卫,从腿缝里直袭太史阑脚踝。
“滚!”人影连闪,学生们全部扑了过来!
空气中似有震动之声。
众人睁眼,只看见白影黑影刹那在半空交叠,似戏水的海豚,在大浪的峰巅轻轻一卷。
砰砰几声闷响,三具尸首落地,都是眉心一个洞,大睁一双眼。
随即所有人都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一字一字,悠悠道:“开我鸿蒙,定我苍黄,唯我武帝,剑破八荒。”
苏亚操起弓,三箭飞射,直逼他咽喉,这家伙上蹿下跳赶紧躲箭,愣是没能把话说完。
众人:“……”
“砰砰砰砰砰砰!”
“赢了。”学生们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答,个个鼻头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众人“哦——”地一声,尾音长长,瞬间恍然大悟,再看苏亚。
随即她道:“破!”
悍勇。
最前面那条雪龙忽然“咦”了一声,鬼爪猛地一收,全身一震,雪花掉落,现出一身白衣的真身,随即迅速后掠。
沈梅花讪笑着奉上路证,领头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用手指拈着,瞟了一眼。
“我们觉得那个筒真的很像传说中的摄魂筒,摄魂筒据说可以远处摄人魂魄,她这样转来转去乱看,可不是要慑我们的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抢先出手!”
黑衣刀门绝处逢生,早已张大嘴不知道该惊呼还是欢呼,屋内众人也看得惊心动魄,于定激动得已经跳到了凳子上,想要看清楚人家的杀人手法,出身江湖的护卫眼睛发亮,都觉得真真不虚此行,竟然在这风雪之夜,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之外,看见江湖顶尖名门之间的血腥搏杀。
圆筒在血泊里骨碌碌滚着,太史阑满意地命人捡回来,那块太空铁真是太给力了,以后还得更珍惜着用。
雪花忽然更加紧密,空中若无若无,响着空灵渺远的歌声,似男似女,忽男忽女,音调重复,于这重复的枯燥中,生出一种鬼气森森的恐惧来。
太史阑随意“嗯”了一声,她身边龙朝忽然鄙视地低低哼了一声。
龙朝在一边两眼放光,连连搓手,兴奋得直哆嗦,“啊,啊,越来越厉害了啊,这东西加一点点,能做出最强大的机簧和最硬的暗器啊!击头骨好比打蛋壳啊!啊啊我越来越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太史阑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发自内心的恭敬,和强权威逼导致的恭敬,表现出来的感觉不一样,银衣人是武帝世家高层,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路证被油污得一塌糊涂,已经模糊了字迹,首先太史阑的名字被蛋泥给挡了,其次所经官府的证明被撕掉一角,能看清的只有这支队伍的名字和人数。
一人立在原地,忽然袍子一掀,五彩斑斓的袍子腰部,赫然绑着好多鼓,他持金锤击鼓,鼓声怪异如鸦噪,听得人心头烦躁,而又昏昏欲睡,一些学生眼睛发直,忽然向前走去,前方不远便是那崖,眼看就要掉下崖,幸亏被身边人拉住。
四面无声,谁也没想到,只一个照面,五越五个首领就去了三个。
她倒下的刹那,漫天雪光里,忽然有金光,闪了一闪。
有的人头锤撞腹,有的人舞刀如幕,有的女子咬着黑发,尽招呼敌人的最脆弱的要害,撞、顶、锤、拗……尽力在第一照面给敌人造成肉体伤害,砍、刺、戳、劈……第一个杀手还没完,第二个杀手已经狠狠跟了上来——累死自己,也不让敌人喘息!
五越士兵开始冷笑,冷笑看他们撞过来——地面全是冰,滑溜无比,有种再撞过来吧。
那种震动让人无法听见,只能感知,感觉到了一种穿刺、深入、震动、崩毁。
“胡扯,那东西都流失多少年了,又是咱们五越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女人手里?”
几乎这雪花一静,那七八十条轻灵诡异的人影,也一窒一滞,像被什么拖出了脚步。
“确定。”于定道,“这批黑袍人,看样子,应该是峨山刀门。擅使刀法,腰缠紫带,这一门是武帝李家的附属之族,效忠多年。而圣门中人,喜穿白衣,身法轻诡,擅长迷踪换影之术,只是……”他轻轻摇头,“早年的圣门,武功虽诡,行事却还算得上堂皇正派,对得起四大世家的江湖地位,如今这手法风格,虽然诡异更甚,却已经落了下乘……”
南齐皇室一直对武林很有兴趣,小子今日见这一幕,大抵日后要动歪脑筋。
“没什么好说的。”太史阑抽出刀,“今晚必须翻过这座山,在此之前,谁拦着,就踏谁尸体上去——兄弟姐妹们,砍断你们系腰的绳子,再砍断他们的咽喉!”
还要容hetushu.com.com楚去磕头赔罪?
人群骚动着向后退,这些五越人,在这结冰的山路上来去自如,动作很快,正要炸锅的时候,忽然那个使锤的人把锤子一收,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退入人群之中,才猛地大喝,“都站住!站住!别忘记咱们五越,对逃兵的规矩!”
那越人士兵胆大,故意靠崖边最近,以为最危险的位置最安全,因为太近了别人绝不敢冲过来,正得意地咧嘴笑自己的聪明,忽然对面人影就冲过来,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让开!”太史阑在雪龙初起时便一声低喝,护卫们立即抱着景泰蓝让开,苏亚一人卧倒在她长凳下。
第一眼有点失望。
这种人还没到,先声夺人,空降部队,抢尽风头的事儿,历来最招人恨,别说是他,其余各行省的队伍都开始有些议论,强队以此为对手,弱队忧心忡忡,更多人在讨论,一个年年倒数已经被裁撤的地方光武营,怎么能忽然异军突起,大放光彩的?于是“太史阑”这个名字又再一次闪亮登场,在众人口中频频流传。
与此同时,那其余七八条雪龙也齐齐一震。
南齐的路引,是百姓离开自己居住地,前往另一个城池的许可证;而路证,则是当某城池开放举办某种活动时,其他城的官府给前往参加的人颁发的临时证明。
身后有无数人惊呼,“太史大人!”
因为这是他的竞争对手。
他带的人比太史阑还多,却并不恃强欺人。太史阑向来是个你踩我我就煽你,你敬我我更敬你三分的人,当即一挥手,道:“已经吃好的,去后头轮流休息。”
深入骨髓的无畏和坚强。
这声音和先前空灵飘渺的圣门歌声全然不同,堂皇光明,浩然博大,带着沉重的共鸣,自天际罩下。
狂呼!
“啪。”和她发出这个音同时,那黑色圆筒也发出一声脆响,随即,炸开!
苏亚直着眼睛道:“我帮大人换衣洗漱,没瞧见路证啊,大人也没有给我。”
喝声里那人嘎嘎一笑,冲身而出,那团彩云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众人被那团彩光炫得眼花,又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只得让开道路。那人飞快冲出,还顺手带走了几个狼狈的手下,顺着山道极快地逃走了。
但五越人已经笑不出来。
她谨慎不愿多事,人家却似乎不想放过她。
“这群人真是恶心。”苏亚冷冷道,“杀人灭口就杀人灭口,还非要说得这么圣洁。”
太史阑忽然向后一倒!
“装逼犯。”太史阑鉴定完毕。
银衣男子在店门口站定,朗声道:“武帝世家门下彭南奕,奉主上命,为太史姑娘送衣御寒。”
场中砰砰之声不绝,武帝世家杀人好比切菜,那种决断和凛冽比这雪花还冷,他们在血雾之中穿行,银色的衣袂不染一丝血迹,因为他们杀得太快了。
太史阑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吐出一口长气。
血花。
“不可能,你们不要吓自己!”
护卫们看着这一边倒杀戮,都有点跃跃欲试,尤其是江湖出身的护卫,有同仇敌忾之心,都拿眼睛看着太史阑。
苏亚诧异地看着她,太史阑眉头垂着,面无表情,整个人似乎在聆听,又似乎在沉思。
刹那间一股剧痛以肚腹为中心,放射状射向全身,那士兵疼得浑身蜷缩,却还凶悍地去抓太史阑的胸口。
学生们垂下头,闭上眼睛。
当真是一静。
洞里冒出些红的白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却在此刻完全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人的思维很快,但有些东西,竟然能超过思维的速度。
不过好在听说第一天就是熟悉下情况,再过两天才正式开始大比,总有时间休息的,只要明早之前赶到。
“军爷我们这里是……”苏亚上前一步要解释,那士兵瞪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噤声!我们办事,不许插嘴!”
这样的死法太憋屈,这几个首领甚至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死的。
众人脸色都严肃了,这将是一场艰苦的遭遇战,不仅是人数的悬殊,还有地形的狭窄,天气的恶劣等不利因素,更重要的是,对方明显比己方要熟悉这里的地形。
瘫在夹杂着敌人鲜血和被融化的碎冰的地上。
“要你命的!”比他更暴烈的喝声从不远处响起,还不是一声。
学生们长刀向天,狂喊一声,几乎毫不犹豫撞入越人队伍中。
甚至还不够有力。
这一想更觉紧张,觉得这东西抓在太史阑手里晃来晃去实在太让人不放心,几个人目光一交流,忽然齐声道:“拿来!”
这女子有点憔悴,有点瘦,脸色发黄,病恹恹的。
“中越离咱这里远,瞧那矮个子,明明是北越!”
那黑袍汉子一皱眉,道:“想办法挪一挪吧,我们也赶了一天路,又冷又饿,总要给大家歇个脚。”
他确实立了功,这路证确实是被太史阑顺手忘在了大车里,他瞧见便拿了出来揣在怀里,想要等麻麻需要路证时再拿出来得瑟,顺便敲诈点好处,结果刚才他太饿了,赵十三在路边给他买了蛋饼先吃着,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垫着……然后就这样了。
从凌河城一路向东,所经之处,也是五越出没之地,最初接触的是南越,现在因为地域的不同,已经换成了北越,北越人比南越人更加彪悍,他们个子矮小,下盘扎实,臂力非凡,族人几乎个个都是天生的大力士,太史阑第一次遇见他们时,就想起魔幻小说里的矮人族,当然,这个矮人族,是不会锻造的。
“哦?”太史阑看过来,“你确定?”
那张纸用来包酥饼,皱皱巴巴不说,还沾满油腻和碎屑,以及糕点的各种颜色浸染,一大块不知道是红颜料还是鸭蛋黄的红色东西,正正地覆盖在“路证”两个大字上。
“是真的!”那士兵也一脸紧张,“队正,这是大事!大事!这支队伍有问题!您听过三十年前那个战例没?五越混在百姓队伍中,挟持当地百姓叫开了城门,占领城池。今天……不会旧事重演吧?”
还有人诧然看着队伍后头,被绳子捆绑成一串的五越人,疑疑惑惑地道:“怎么瞧着像越人呀?有点像中越……”
又是谁,能不动声色地联合五越?
一个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衣服破烂,满身灰土,叫花子似的。
魔筒是南齐对望远镜的称呼,当然这个时代的望远镜还比较粗劣,望得也不算远,只能说将景物稍稍放大,不过这就很神奇了,对作战用处巨大,一个魔筒在南齐价值万金。
“对。”她道,“我们这些人,打鬼足够。”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杀的,这就是本事,这本事,武帝世家都不敢说自己轻易能做到。
护卫们纷纷起身,留下了一半人保护太史阑,其余人都跟着雷元去后头轮班休息,说休息也是假的,这么多武林人士出现,雷元也不敢真睡觉,悄悄带着人把这店包围。
“瞎说,那边也有个子高的,我看像南越!”
忽然一线明光,闪烁而起,光线之亮,让太史阑想起现代那世的电焊,刹那间刺人眼膜,几乎所有人在乍遇强光的这一刻,都忍不住眼睛一闭。
太史阑感应到了危险,但却不确定对方到底在哪里,贸然叫破也可能令学生失措,干脆逼他们自己提前出来。
这算什么?迁怒?
红色光幕亮开一霎,七八条雪龙散尽,七八个白衣人影,掉落!
“那你们什么打算!”
太史阑坐起,神色冷淡一挥手,也准备开始火拼。
“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赵十三咕哝一句,“和咱主子越来越像……”
几乎每次歌声微微一顿,风雪中就会出现一个雪白的诡异人影,揪出圆圈中一个人,瞬间格杀。
七八条雪龙刹那在半空汇聚,竟然全部扑向太史阑一人,当先一条雪龙里有人格格一笑,森然的鬼爪,已经将要抓到太史阑面门!
从极静到极动之间,没有转折!
传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原来她早就是目标了,出手不出手,人家都要将她灭口。
众人脚一停,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一抹惨青。
他身后银衣人静静伫立,不言不动,宝相庄严,似极远天际神祗无声雕像。
一条白影忽然出现。
还有一个便是那使锤的,因为他需要拖回圆筒只能立在原地,本来还在懊恼抢慢一步,此刻手一软,锤子差点砸自己的脚。
“而且那些人不对,”一个士兵悄悄附在这队长耳边,“看样子是五越人,而且,好像五越都有!”
“是啊是啊,这也是咱们五越分裂以来,第一次联手对敌,虽然人数少了些,但也算是难得的大事,你总要尊重一下我们吧。”
不是一道金光,是无数细小的金光,极小,但极亮,让人想起山巅之上白云之间,忽然升起的朝阳之光。
所谓圆珠飞出来,是太史阑的感觉,其实众人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看见那东西。因为太快,所有人都只听见那声响,然后就看见跳起的人眉心正中,忽然多了个洞。
众人都凛然沉默,为武帝世家旷然高远的上古侠风所折,只觉天地阔大,而风雪苍茫。
几下攻击形式各异,但都刁钻诡异,有的直接绕过了太史阑的护卫,直冲着太史阑,太史阑急退,忽然一只锤子贴地而来,锤子上的金链哗啦啦一响,竟然如蛇一般直立而起,啪一下击在太史阑手腕上。
天上,本来蹿起的四个人,是一个合拢的花苞,和-图-书此刻,便如花突然绽放一般,齐齐向后一仰。
彭南奕双手奉上包裹,向太史阑微微躬身。
太史阑挑挑眉。
赵十三转头看于定。
再看看地上的圣门手下的尸首,圣门纵横武林,除了武帝世家,多少年在谁的手下吃过亏来?但是太史阑一出手,圣门死七人,首领残废遁走。
守城士兵,“……”
敌人不怕死的撞过来,本就心魂未定的越人士兵,这下更加惊慌,有些人转身便逃,更多人当即被顶着滑了出去,落足不稳,砰地跌在悬崖下。
连屋内旁观的太史阑,都忽然感觉到了那种静止的诡异和压力。
无数条巨大的银光,自针叶林深处狂卷而出,汇聚成巨大的风潮,拔山倒海,袭到!
那银衣汉子看她不接,将包袱微微一举,随即放在门槛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轻轻搁在包袱上,笑道:“这药是在下敬奉,看姑娘面有病容,似有内损,这药补气养神,想必会有稍许帮助。时辰不早,我等,告辞。”
到了后来两天,已经碰不见什么越人,众人都很得意——打怕了!
太史阑唇角淡淡一勾,心想李扶舟的神秘感,还真是越来越浓。
进来的人却肆无忌惮,当先一个黑袍汉子大笑道:“好香!好香!十里外就闻见香气了!吃的什么?店家,给我们也来一份!”
她手中的筒,是让龙朝特制的,龙朝游走天下,见识很广,也去过五越,知道五越传说里的这种东西。
皇甫清江垂着眼睫,忽然笑了笑,道:“你们刚才商量的,我听见了,很有道理,看这些人的样子,就不像什么善人,你们可莫要吃亏了去。这样吧,今日戍守的折威军参将大人正好是我连襟,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帮你们通知他,一起来拿下这帮人。无论如何,带一大批五越人进城,是不被允许的。”
太史阑走在人群中央,将魔筒端在手里,四处乱瞧,赵十三鄙视地撇撇嘴,嘀咕,“呸,没见过世面!”
她看看学生们疲惫的脸,昨天那场遭遇战,第一次遇见中越人,对方擅长各种毒虫和毒烟,那些细小的东西防不胜防,虽然最后打胜了,但拖得时辰长,学生们精力耗损厉害,时间也因此被耽误,此刻要想赶上天授大比开幕,取得参加资格,还得走夜路爬山,等翻过山,估计大家力气都耗尽了。
“大比结束后我倒不想回二五营了,回去后以我的出身也不过是个小兵。”有人道,“如果她要我,我就跟她。”
苏亚叹口气,只好紧紧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扶一把。
隐约有高古空旷的乐声传来。
其余学生看着羡慕,纷纷打起了抢鞋子的主意,干脆三两组成队,一人吸引敌人注意,一人砍对方下盘,另一人趁对方跃起先扒鞋子。
太史阑将那筒在手中转着。
砰砰连响,那七八条雪龙经过门窗,门框窗棂瞬间炸裂,森然寒气扑面而来,当先一条最粗的雪龙直袭太史阑面门,远远地,雪龙中伸出一只手,泛青的指甲如鬼爪。
“没有太史阑,二五营确实已经不存在了,还拘泥这个干嘛。”另一个学生道,“她就是下山后举个旗子写太史营,我也会毫不犹豫站在这旗子后的。”
他更没想到,比太史阑杀人体|位更诡异的还有一个苏亚,竟然能从凳子下翻出伤他!
忽然一条人影,从太史阑凳子下倒翻而出。
作战首重气势,敌人气势在最初就被秒杀,随即太史阑带头撞人下崖,五越士气被压到最低点,那两个首领虽然武功不弱,又身躯灵活拥有地利,但护卫们战久了也摸到窍门,他们应对得越来越艰难,一开始还能指挥战阵,最后来打得披头散发,自顾不暇。
“多了这么多!”那队长瞪大眼。
“是那群花子么?”那个皇甫公子转头望了望,眼神一闪。
这一回倒是大多人点头。
“怎么会!”那队正又吃了一惊,“五越早已分裂了!偶尔一两个不同族的越人在一起有可能,这几百号人五越人都有,咱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你这是要告诉我五越已经悄悄合并了吗!胡扯!”
门帘也卷了起来,可以看见外头发亮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好几具尸体,鲜血白雪,殷殷刺目。
人人浴一身金光,觉得自己身在高处,灿然如神,然而偶一转头看看同伴,都咧嘴哑然失笑。
“开我鸿蒙,定我苍黄,唯我武帝,剑破八荒……”在空寂落雪的针叶林中缠绵不绝,渐渐远去。
太史阑被从崖边拖了回来,冻得浑身僵硬,人却已经没了意识——本来就生病,一路奔波指挥作战昼夜颠倒,病人哪里能好好休息,再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铁打的人都吃不住。
只是这么一闭眼。
此时来不及举刀相架,一个学生干脆钻到那刀下,用自己的肩膀一迎!
几乎在战局结束的第一瞬间,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
太史阑带着二五营学生一路斩杀,一路胜利,此时正是越人冬天出来备荒觅食的季节,越人分裂之后,不喜欢大部队行动,都是小股小股地来掳掠,砸南齐的地盘上摸一把抓一把,这就给了太史阑分散击破的机会,她的兵锋所经之处,小股越人连败,而太史阑行路极快,越人有时候好容易集结了想要报复,她已经带人跑远了。
有一个人永远冲在最前面,在她之后畏缩一步都是毕生耻辱!
正在此时,二五营以黑马之姿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势如破竹,闯关杀敌,一路威风地来了。
她倒翻的姿态快而凶猛,腿弹起刹那脚尖已经绷到天上,像月夜下忽然扬起尾钩的蝎子!
刚才还团团飞舞,混乱如雪龙的雪花,瞬间一停,都静止在了空中。
“把窗户都打开。”太史阑端坐不动,道。
说完手一招,身边一个银衣女子递上一个包裹。
景泰蓝倒不哭不叫,学着苏亚,搓着小手,默默给太史阑暖手脚,小小的孩子越来越觉得,跟着麻麻,学得最深的,不是什么治国理念,不是怎么辨认忠奸,而是坚强。
黑袍人叹口气,道:“是啊,夜里走路,有时还安全些。”
不过一切的光辉尚未抵达,最起码在此刻,众人像落汤鸡,而太史阑像条死狗。
太史阑却还不满意——她本来想一着秒杀五个的,擒贼先擒王,此刻二五营处于劣势,不把这些首领解决,今夜难有好结果。
“什么人!”他忽然暴喝。
什么样的武功能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桌子凳子,都是可以翻转的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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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的频繁交战,学生们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对手,五越族人,每一族几乎都有自己的异术和奇特的交战方式,但大多需要距离,想要破他们的古怪战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怕死,把自己先当作肉盾,砸到对方怀里!
这半山腰上的战场,五越人越来越少。
这一战,后来确实载入了南齐军史,被称为“插天峰之战”。这是南齐对五越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大战的序幕;是太史阑继威震西番之后,再次令异族闻风丧胆的一战;也是太史阑未来名震大陆的‘苍阑军’,一生赫赫雄威,横扫南齐的开端之战。
“太史阑是吧?”几个领头的越人说话有点生硬,把太史阑的名字读得怪怪的,“我们越人没招惹你,你倒带着你这点人,一路杀过来,咱们五越都有人死在你手里,这是深仇!你是五越人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在这里等着,杀了你!”
护卫们都松口气——看样子没恶意。
“埋伏!”护卫们都一惊。再看这些包围他们的人,很明显就是最近交战的越人,但不同的是,这些人中有比较高的南越人,也有比较矮的北越人,还有敦实的脸上刺青的中越,以及遇见得比较少,还没摸出特征的西越东越,看样子,竟然是五越联合作战。
太史阑根本不理他,仰头看天。
苏亚沈梅花等女学生轮流背着太史阑赶路,有五越士兵带路,后头的路好走了些,但是每个人都很累,行进得并不快,爬到山顶时,正好看见一轮红日跃出天际。
店家只好偷偷瞟太史阑,店里桌子不少,但十个桌子都被太史阑的人坐满了,要挪,也是她挪。
哗啦啦一阵树叶响动,那些深绿色的灌木丛里,忽然鬼魅般冒出很多人影,而最前方,电一般射出五个高高矮矮的人。
“再等等。”她道,“武林中的事,必须要想好了再插手。”
他们当然不知道,提前蹦出来,不过是因为太史阑一个动作。
虽然这个出场次序也就是个次序,但这其实也是最初的排序,这个顺序一定,难免要对各家队伍心理上产生影响。而国公此次摆出的对东堂不再客气的态度,也让所有人都很兴奋,觉得争斗从最初进场就已经开始,这次必然好一场龙争虎斗。
这些消息比较迟缓的守城士兵不太记得二五营,他可记得这支队伍的名字。
“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护卫们掀起窗户上用来挡寒的棉褥子,打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苏亚给景泰蓝和太史阑都披上大氅。
刚才听到的消息,让她脸色冷了三分。
“砰砰。”
男子也在打量她。
皇甫清江,极东行省望族出身,刑部尚书的侄儿,他的正妻,则是折威军副帅的庶女。他本人十六岁中举,十七岁中武举,因为自身的优秀和妻子的身份,在两边家族里都很被看重,也是这次极东队伍的领头人,来自极东行省山阳城第三营。因为是极https://m.hetushu.com.com东行省的队伍,作为地主,在云合城大比期间,也领了一份维持治安的职司,所以城门守兵,对他十分坦白。
“看起来很像呀……”
“喂。”忽然有个童音,呜呜噜噜地道,“啥路证啊……是这个吗?”
太史阑这边护卫也变色,但没有人动,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知道,此刻保护太史阑和景泰蓝才是要务,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听说他们一路战斗,横扫边境五越,挣了一路军功,所经之处,官府都有急单层层通报,云合城自然也知道,最近官府茶余饭后的谈资,天天都是这支队伍,他已经听腻了一耳朵。
太史阑眉头一挑。
雷元……雷元四面望望,无人可看。
山道逶迤,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向下的斜坡,滑溜溜的,这里的植物很奇怪,虽说气候寒冷,但不缺乏绿色植物,大片大片看不出品种的深绿色常青灌木分布在整座山体,有时候会有种走热带雨林的错觉。
几乎她话音刚落,风雪中就传来一声冷笑。
什么样的暗器躺下发射?谁敢在群敌攻来的那一刻,躺下杀人?谁能如此狂妄,不动如山?
可惜武帝世家出手,戏就会唱得很快,众人还没看过瘾,战局就结束了。
好像要李扶舟给圣门磕头赔罪?
药她已经用了,果然好了些,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这是积劳成疾,想要完全转好还需要一个过程,尤其需要不操心的静养,可是赶路之中,哪里能做到这些,所以一时也没完全痊愈。
这是何等凶暴狠辣的开场?
“好像在四处乱看。”
“啊啊那什么东西呀!”
她转得过于频繁,连赵十三都觉得奇怪——太史阑从来不是一个*玩的二货,她做什么事都有她的原因的。
渐渐这样溜走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实在无法抽身的,干脆冒险以抓索荡下山崖逃生。
这时一个少年经过他们身侧,笑道:“诸位这是在商量什么?”
“咔嚓。”血花飞溅,刀入肩骨,那士兵一拔没拔得出,这学生咬牙狞狠一笑,手中刀已经狠狠插入对方肚腹。
随即一声惨叫。
“咦,”有人疑惑地道,“丐帮最近也开大会了?还是附近仙林城遭了啥祸患,花子们都搬家过来了?”
一蓬血雨哗地在半空亮开虹霓,洒落。
这诡异又令人惊心的一幕没有持续多久,随即风声狂呼!
赵十三抱着膀子看着他家小祖宗,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哀,或者该为这天下百姓欢喜,可他竟然高兴不起来。
忽然一声大喝响起,“停什么!过得去就是康庄大道,过不去,哪里都是悬崖!”
确实有一片片的雪花夹杂着血色,幽浮在半空中,遮蔽了大半个视野。
三百七十人鱼贯而行,天色还是阴阴的,好在没有下雪。
少主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女子?
当晚武帝世家来了后,再也无事,之后第二天,召集齐学生继续前行,李扶舟送来的大氅太史阑穿上了,暖和得无法形容,但这氅的珍贵之处还不仅仅在暖和,这种毛皮过于滑溜,刀刺不入,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巨大的宝甲,内衬也是一种奇特的皮,可以单独取下来,太史阑试着刀刺了刺,果然一般刀剑,也是刺不|穿的。
屋外歌声还在继续。
有些心意,本身便不可估价。
“插手?”那人声音讥诮,“就凭你们这些人?”
太史阑抬起脸,眼神肃杀。
“杀人!”太史阑挥刀大叫,“他们不惧地上滑冰,你们不行,只有杀人,用敌人的热血,化掉那些冰!”
果然,一霎的震惊过后,那群五越人开始惊喊。
店家为难地迎上来,搓手道:“客官……店小,已经没地方了……”
掌握一切的冷漠。
她向来不好勇斗狠,景泰蓝在这里,她必然以他安全为上,这圣门武功如此诡异,她擅自多事,给景泰蓝带来危险怎么办?
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每个人都脸对着那歌声来处的空场和树林,而是站成一个脸对外的圆圈,脸向四面八方。
“咱们五越联合不联合,可不是你能知道的……”一个胖子得意洋洋地道,另一个脸上刺青的瘦子立即道:“南火,住嘴!”
苏亚半跪在她身边,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数十道银光所经之处,只看见鲜血大片挥洒,尸体一具具掉落,以极快的速度。
“没有,不过好像以前大王阴兵,有过一个什么,摄魂筒?”
“好可怕的杀人手法。”小店内太史阑这一批人,在刚才也屏住了呼吸,于定好一会儿才道,“圣门!”
“我们的达古浑首领也死啦!”
所有人都僵住,无论是二五营学生还是五越联军。
太史阑眼神一闪——看样子五越所谓的分裂,近年来已经渐渐消弭,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走向一统?否则怎么能这么快联合拦截自己?
……
太史阑事先交代过,能活捉五越无论哪一级的首领都好,最起码能对这个神秘且越来越有存在感的民族多点了解。
……
一人持双剑而出,却远远地就把剑抛了过来,护卫们去拦截,那剑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滑而过,直射太史阑面门,仔细一看,却是一对金光灿烂的蛇。
太史阑不答,只将手中的黑色圆筒,一掂一掂地抛着。
人命在他们手里似乎不算什么,而刀门的人虽然试图反抗,但目标都找不到,怎么反抗?竟完全处于挨打局面。
无数条细细的血泉,每条只有发丝大小,在半空交织溅射,纵横炸开!
已经走到了这里,谁也不能拦阻他们的脚步,为此不惜遇神杀神!
他说完再不停留,微微一躬,转身便走。其余人也是一言不发,躬身离去。
太史阑在自己滚热的梦境中挣扎,不知道有的人已经做了决定。
作为武帝世家此次派出来接应刀门的核心人物,他还身负另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很特别,以至于他此刻不能不认真多看太史阑几眼。
此时他们都离悬崖很近,但此时已经无人顾忌生死!
“能兼顾是最好的。”有人道,“太史阑做这么多,也是希望我们二五营能抬起头来做人。”
护卫们好一些,负责保护景泰蓝的护卫,向来除非到了景泰蓝生死被威胁的关头,平常从不出手,此刻精力犹存,便帮助收拾战场,清点俘虏。
“可是那个黑筒是什么?哎呀她看过来了!”
好像天神忽然点了点手指,令这天地万物停驻,令时间不再前行。天地在刹那间凝固封存。
惨呼一响,屋内那群江湖人脸色大变,随即人影连闪,帘子飞卷,刹那间那些人就抢了出去,室内空了一半。
“二五营,三百七十。”那头目先是咕哝一声,道,“名字有点耳熟呀。”随即一挥手,“数数人数。”
黑暗中的人影,连绵不断站起来,粗略数数,怕不有一两千。
太史阑如果给他抓着,必然是一同坠落下崖的命运,但她还穿着那件无比滑溜轻便的大氅。
“……是的,是这样,对,要晋国公也磕头赔罪……别操心人家了,先想想咱们,咱们是武帝世家多年附庸之族,如今十年之约,咱们前去助威,按照以往的规矩,在大会之前,谁家都不能先动手,可四大世家竟然派人在各路堵截杀人,听说已经死了两批人,咱们务必小心……”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下众人都仰头去看,几个五越头领也不攻击了,纷纷跃起,伸手去抢。
以为自己是谁?
太史阑单手托着下巴,心想好呀李扶舟那家伙藏私。武帝世家的下属都能有这般威势,他和她的第一面,却连个崖沟都没跃过去。
“你爬不动的。”苏亚担心地看着她憔悴的脸。
学生们果然稍稍犹豫。
但凡拥有这样目光的人,都是心志坚毅决断的天生首领。
他想起最近的一个新命令,来自光武营总帅、晋国公容楚,命令称,天授大比的开幕,此次不会再如前几次一样,让丽京总营和东堂来客先行入场,而是以各家队伍实力战绩和平日综合评定论定出场次序。
一开始是有人且战且退,退入树林,然后转身溜走,二五营学生一向遵守“遇林莫入”的规矩,无人去追。
“去死吧!”
明明人数占优,占足地利,准备充分,以逸待劳,但这仗越打越气馁,越打越心惊,五越士兵又久久得不到指挥,渐渐出现溃散之势。
圆圈仍在,却已经有了缺口,风雪仍在,却依旧看不见敌人。
学生们最近天天打架,一路胜利,揍的就是五越,常胜将军看见手下败将,自然不会有什么恐慌,哪怕对方人多,学生们也没太紧张,迅速在沈梅花等人指挥下,组成队形。
就是这支队伍,最近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还没到云合,已经人人知晓,无形中名气比他们极东行省的队伍,还要高出三分?
一个士兵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举刀便砍!
因为时辰来不及,虽然疲惫,所有人还是只休息了一下便上路了,他们穿上了五越俘虏的鞋子,把那些家伙用绳子栓着在前头带路。
几颗圆珠飞了出来。
他身后众人齐齐躬身。
灌木丛的叶片背后,有人在悄悄打手势对话。
“多谢公子!”士兵们大喜,急忙相谢。
又或者大神通者从雪林上方过,步履所及之处,形成巨大的力场,身在其中的人,都被禁锢。
最近如雷贯耳的名字!
那黑袍汉子也看出来了,对太史阑一笑,拱拱手,道:“姑娘,能否让你的人挤挤,给挪点位置出来,让兄弟们轮流坐https://www•hetushu.com•com下吃点热的?这天气,不喝点什么,夜里赶路难熬啊。”
蒋乐坐到那黑袍汉子斜对面,瞄着他的嘴型,片刻,道:“他们在说……等下分批走,看那群兔崽子追谁……天杀的四大世家,居然在这里就开始堵截……不知道武帝世家有没有得到消息……这次十年之约……只怕很难善终……嗯,听说圣门势必要报小公主身死之仇,势必要李家新家主磕头赔罪……这个头岂是轻易能磕的?磕头是假,压过李家成为真正的武林第一是真……四大世家从来不是铁板一块,这次不知道是怎么联合到了一起……我看是想合力先掀翻李家,再分赃罢了……听说他们的第一个计划是压倒李家,可能还要顺带攻击和李家关系极好的晋国公府……攻击不至于,晋国公府远在丽京,手下雄兵如铁,圣门有什么本事攻击他家……晋国公容楚,不就正在这附近嘛,云合城……”
“一个接一个长蛇阵行路,每隔十人举一个火把,每个人腰上系绳,靴子上也绑草绳。”太史阑安排连夜过山的行路方式。
第四十三章
这声音忽远忽近,近的时候就好像在身侧,护卫们都失色,没想到对方耳目这么灵便。
忽然外头风声大作。
腾出的五张桌子给那群人坐了,太史阑又命店家按自己桌上火锅菜色,给对方也上了份,这些人吃了也连连赞好,那黑袍人亲自过来敬酒致谢。
太史阑深以为然。
因为他也是参加天授大比的代表人物。
一条人影捧着断手倒蹿而出,半空中眼神无比惊怒,瞪着从凳子下蹿出,飞刀伤人的苏亚。
众人一回头,在一边啃饼子的景泰蓝,正举起他小爪子里一张纸。
屋外的黑衣刀门瞧着屋里那一片诡异凄艳的红色光幕,都已经呆住。
“我说……”忽然有学生低低道,“我忽然觉得,二五营存在不存在,真的不那么重要了,二五营给我们的,还不如一个太史阑给的多。如果有一天,要我在二五营和太史阑之间选择,我想,我会跟随她。”
他们的武功,作风,所有整体表现的风格也是大气浩然的,武帝世家,当真对得起这个“帝”字,真有几分帝王般的睥睨和尊贵。倒是圣门有些对不住他们的“圣”字,除了衣服干净点。
在麻麻身边越久,不用麻麻说,他也越来越觉得,哭泣和无助,是可耻的。
眼睛里都透着残忍和狡猾之意,还微微有些不耐烦,似乎等待了很久。
那尾勾一弹,就到了那领头人的面前!
人会下意识自动避开危险,明明知道此刻不该停,但步子就会自动放缓。
只是那么一闪。
李扶舟自己想必也麻烦缠身,单看圣门敢于半路拦截李氏门人的行为,就可以看见武林高层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个时候他想必坐镇中枢,日理万机,却还想着她的寒衣。
二五营!
二五营持的当然是后一种,会记录首领,人数,出发日期,目的地,所经之地官府盖章,也是一种行踪监控。
喝声里,一条纤瘦人影冲过来,越过人群,一头撞向一个靠崖边最近的士兵!
“愿姑娘耐经风雪,此去平安。”
王队正瞬间被这“睿智”的士兵又吓了一跳,想了想还真有可能,犹豫地道:“那你看怎么办?拦下?”
四面常绿灌木间,簌簌似有风声。
砰一声,黑影落下的时候已经成了尸体,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
瞬间太史阑面前,像忽然开了红色烟花如幕!
风雪静了静,随即那人大笑。
刹那间空中雪花团舞,现出七八十白衣人影。
一时战局里五越士兵上蹿下跳,躲避各种奇怪的抢鞋子阴招,造型滑稽。
太史阑从屋中缓缓站起,迎上对方银衣男子的目光。
本就一路疲惫,又要连夜翻山,还遭遇三倍敌人围攻突袭,拼尽全力一番搏杀,到此刻学生们都是强弩之末。
北越人还善于御兽,有天生与动物沟通的能力,极东之地的狼虎熊之类的猛兽,也是他们的助力。
太史阑手一震,圆筒滑落,正落在链子上,太史阑急忙伸手去抢,远处那使锤的人嘎嘎一笑,手腕一抖一抽,那链子已经卷着圆筒飞上半空。
太史阑听他话风不对,有心再问,对方却似乎不愿多谈,敬了酒便回到自己桌上,几个人凑一起,低声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什么。
昏暗的天空,飘落的雪花和血花。
那士兵一抓,手指便滑了过去,根本抓不住,此时惯性已至,他砰地向后一倒,早已被太史阑撞翻在地,直坠下崖!
“你们都瞧着我做啥。”雷元摊手,诧然道,“路证又不会在我这!”
化冰的,不是敌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无可选择。
前一刻还沉重笼罩,万物在压力前沉默俯伏,下一瞬雪花狂舞,风声大作,万物都活了过来,疯了起来!
那人看看四周,惨笑一声,于定道:“你投降,给你一条生路。”
连景泰蓝都瞪大眼,从赵十三怀里探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史阑却另有关注的事情——十年之约,武林盛会,到底在哪里举行?圣门到底打算对武帝世家怎么做?这事还牵涉到容楚,容楚打算怎么应对?
像从雪花中翻飞而出,袍角还掠着雪的清凉,一双惨白而冰冷的手,闪电般搁上一个男子的脖子,手指一抬,白影黑影倒翻而出。
武功光明不光明,还要看什么人使。
和圣门杀人如戏耍,一会儿拎一个出来调戏的风格不同,武帝世家,是完全大开大合的风格,从极静到极动,从沉默到爆发,瞬间狂暴,势卷天地。
首领们全部逃遁,其余人哪里还有心思再战,当下发一声喊,逃的逃,逃不掉的投降。
“能看得见吗?”
最前面那个人又“咦”一声,这回声音又惊又怒,随即他也顾不得再杀太史阑,霍然后退。
因为这山路狭窄,小组队形已经不可能实现,地上还有冰,众人的靴子打滑,四面都有悬崖,打起来不小心就会被推倒崖下,而那些住在附近的越人,草鞋却是特制的,行走起来很方便,身躯灵活,还带着特制的抓索。
“你何必……”苏亚只反反复复说这一句。
然而此刻他们听见。
顾不得伤势和那七八具同伴尸体,他退出门外,仰天一声尖啸。
声音震得四面针叶林碎雪又颤,但力场正中,雪花竟然还是一丝不落,圣门中人,还是行动艰难。
高山顶上薄雪晶冰,被日光射得光华万丈,众人眯着眼睛,看天际烂漫虹霓,刹那间铺满碧蓝如水晶的天空,看脚下万顷疆土,一个青灰色的城池在视野中巍然屹立,忽然都觉得心胸开阔,似看见其后浩渺征程,万千美景。
大部分武帝世家的人停留在雪林边缘,接应黑衣刀门的人过去,掠出的几个人落地,直接向太史阑走来。
这话,清醒时太史阑绝不会当众说,所以此刻听见,学生们无由震动。
这一夜是个插曲,或者也是个序幕,这一夜的风雪,这一夜的鲜血,还有这一夜圣门的诡异震慑,和后来更为震慑的武帝世家出手,宛如一首读来回肠荡气的长诗,在人的心中不断回旋,太史阑身边护卫,光是两眼放光地说武帝世家的出场,便说了三天。
苏亚含着泪用冰雪给她搓手脚,学生们就地辛苦地点火赶紧给她熬药,一边庆幸李扶舟送的药好一边又恨他送药——如果不是他的药好,现在太史阑还躺在人家背上根本起不来,哪里能这么不要命地扑上来?
也许,天授大比之后,就要想办法往那个方向走一趟了。
银衣男子忽然笑了笑,大步踏雪而来,寒风卷起他衣袂,不落碎雪。
“大人!”
孩子一旦过早懂事,总让成年人心疼。
了解一个人,看属下对她的态度就够了。
这群队伍排队进城时很惹人注目——因为需要提前翻山赶路,为大比准备的旗帜服装还在后头车里绕路,此刻的众人,看上去就是一大队破衣烂衫但神情兴奋的叫花子。大家身上凝结着灰尘和汗垢,有的人身上还有血迹,所经之处,人人捂鼻躲避。
圣门小公主,风挽裳?
“家主说,极东行省不比西凌,气候反复,深秋便如严冬,姑娘不知此地气候,想必未携寒衣,特奉上极东特产紫貂大氅。愿姑娘耐经风雪,此去平安。”
太史阑走着走着,忽然一停。
太史阑不动声色。
所有人注目他们大袖飘飘的背影,卷着风雪离去,银色高颀的身影,似掠过长空的星,没入黑暗深处。
这个奇怪的队伍也引起了守城兵丁的注意,当先拦住了背着太史阑的沈梅花,“喂,路引,路证!”
她又试图抓住旁边野草,但地上太滑,栽倒后人体不由自主就哧溜出去。眼看她的身体已经过崖半边,靴子脚尖一路哧着冰面溅出点点冰花!
寒气刺骨!
白影格格一笑,松手隐入风雪中,黑影直挺挺从半空坠落。
黑衣刀门圆圈之外,那七八十圣门白衣人形成的大圈子中,数十声撞击的巨响就如一声,每一声都带出大蓬鲜血!
“快走,快走啊!”
其余男女立在尸体旁,神色愤怒而惊惧,仰头对天空看着。
“打鬼?”那人笑道,“一群过路人,也敢吹大气。不过,”他语气忽然转淡,“你们吹不吹大气,我们都没打算留你们,圣门所经之地,怎容路人观看圣迹?”
那汉子锤头一指地上尸首,狞狠地道:“五越此次联军首领死了三个!你们这样跑回去也没个好结果,还不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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