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仿佛千年之后树都老了
第53章 千年之前的笔锋
荀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值了！”
当然，这件事对于别人是典故，对于端木赐来说就只是一段回忆而已。
荀雍半晌不语，然后一字一顿道，“入、木、三、分！”
然而今天传说重现了。
“真的！”老家伙们神色笃定。
他回头问端木赐，“你是不是又在书案上写了一副？”
荀雍一脸怒容地走过去，然后“咦”了一声，这看起来不像是墨汁浸渍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劈了桌子看字值了，还是这辈子能看见这字值了。
众人哗然。
“快点！”
周围的老先生们直直地盯着端木赐，两眼大放光芒！
荀半笔，真名荀雍，半笔是他的绰号，取自于“半笔斋”，毕竟他是半笔斋的主人，就像梁启超自号“饮冰室主人”一样，因为“饮冰室”是他的书房。
千年前的笔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老先生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这“年轻人”太凶残了，他们根本招架不住啊！
荀雍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宣纸的确是自家卖的，这墨迹闻上去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ｈｅtｕsｈu.ｃom•ｃoｍ确实是新鲜出炉无疑。这才有些愕然道，“还真的是！没想到一年多未见，你们的笔力大有提高啊，竟能直追书圣！厉害，厉害！”
那是谁？
“那就是祁黄羊，他的字在十年前就未得寸进，莫非是一遇风云便化龙了？”
老头子怒发冲冠。
说着，就把面前的明代珍贵古董家具上剧出了个缺口。刚刚荀雍还对这宝贝惜之如命，沾染了点墨水都心疼的不得了，而现在他亲自操刀要锯了它，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见丝毫心疼之色。
老先生们的脸色有些尴尬，这赞誉自己等人可担当不起！
“荀半笔你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字！”拿着端木赐字帖的老先生，像是炫耀一件宝贝似得向这位老人喊道。
荀雍老眼昏花，余光一瞥看到了桌案上似乎有一片墨迹，像是从宣纸上浸渍下去的，不禁勃然大怒，“这是谁干的？我这张桌子可是明代御用监大匠亲手制作的黄花梨书案！价值连城，谁给我弄脏的？”
老先生们依旧摇头。
荀雍懒得猜了，也实在是忍受不了心中的好奇，便挥挥手ｍ•ｈｅｔｕsｈu.ｃom•ｃoｍ不耐烦地说，“你们直说了吧，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为了庆贺佳作出世，今晚我请了，地儿随老哥们挑！”
“这是谁的字？也是王献之的？不对，看起来颇有右军笔法，难道是得真传于二王？”荀雍两眼放光，“莫非是欧阳询的？”
荀雍神色怪异，“我感觉我数十年的书法都白练了。”
荀雍很认真地沉吟起来，“莫非是顾振峰？去年我见他之字，已经到达瓶颈，在进一步，则前途不可限量，莫非是他终于悟了？”
在场的老先生中已经有人在考虑要不要叫医生了……
……
遍数书法界，笔力能有如此境界的人又岂是多数？不过寥寥几人罢了，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之中又只有顾振峰和祁黄羊的笔力最为接近这幅字，那不是他又是谁？
“没想到你这铁公鸡也有舍得破财的一天，着我们可要好好敲敲竹杠！”老先生们哈哈大笑，然后手一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哈哈哈哈——”
荀雍拿手仔细地摩挲着黄花梨书案上的字迹，惊叹道，“好强的笔力！居然纹丝不乱，与在宣纸之上和图书所写的不差分厘，厉害！”
然而荀雍毫不心疼。
荀雍指挥着木匠，把黄花梨书案沿着一条直线进行水平切割，刀锋每深入一点，就意味着这件珍贵的明代古董家具的更深一层的贬值。
终于，木匠把黄花梨书案整体的给削去了一层，露出了里面深褐色的木质……以及木质上的淋漓墨迹……
老先生们哈哈大笑，“荀半笔你还真是个字痴啊！见到好字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宣纸是你家的吗？而且连落款和印章也没有，就连墨迹都是新的，连这都看不出来，你迷了心窍了？”
于是笑道，“这回你看了看走眼了！这字不是我们的，执笔者另有其人！你不妨猜猜？”语气颇有玩笑之意。
二楼木梯转折处，半笔斋主人缓缓而下，头发花白，眉目凛冽。
老先生们笑道，“这回你不怪他污了你的明代古董书桌？”
入木三分这个成语来自于王羲之的典故。
黄花梨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硬木之一，荀雍年老体衰又哪里干的动？锯了没两下就气喘吁吁，从隔壁家借了个木匠继续来干。
“不怪了，不怪了！”
荀和_图_书雍仔细看着书案上的墨迹，甚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老花镜和放大镜，戴在鼻梁上拿在手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在大家不解的眼神中，一边的伙计把木锯递到荀雍手里，荀雍深深地提口气，拿起锯子就往面前这张珍贵的明代宫廷黄花梨书案上锯了下去！
“不是。”老先生们纷纷笑着摇摇头。
良久，他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冲着楼上大喊，“把锯子给我拿下来！”
危月拿眼睛看着端木赐，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
荀雍摸不着头脑了。
端木赐摇头，表示并没有。
“你闪开！”荀雍把人挤走，“我今天就要看看传说是不是真的！”
端木赐回瞪，关我什么事？
那年晋天子要率领群臣在北郊祭祀，举行大典，在更换祝版时，天子让王羲之在木版上写字，然后命工匠进行雕刻。然而工匠在雕刻时却发现，王羲之的字竟然在木下浸透三分，可见笔力何其浑厚！
“什么事这么吵？”
从此天下就有了入木三分这个成语。
然后笑了一会，发现没人附和，就停了下来，很认真地问道，“真的是他写的？”
“荀半笔，你干什https://www.hetushu.com.com么？失心疯了？”一边的老头子身手敏捷地拦住了荀雍，吹胡子瞪眼。
如果端木赐的年龄看起来再年轻一点，再老成一点，这帮老家伙们几乎都要准备朝圣了！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荀雍在搞什么名堂，只有端木赐隐隐猜出了些……
然而端木赐知道这是事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别人却未必知道啊！有人觉得这是传说，一个人的笔力怎么可能雄厚到那种地步？
端木赐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边的一个老先生出言打断，“荀半笔，你仔细过来看看，然后再说话！”
荀雍一边走下木梯，一边说，“今天是来看王献之的，别人的字有什么看头！”说着，眼神落到了那张书贴上，然后——
荀雍把身上大衫的袖子卷至半臂，嘿声道，“十几年没干过木工活了，今天我再试试，看看当年的手艺有没有落下！”
只可惜端木赐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他们拉不下这个脸。
荀雍随着手指方向看向端木赐，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们可别逗我玩了！这小子那么年轻，能把‘二王’法帖揣摩精熟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