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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非那个救自己的白衣人。

“无论何时观看，人类的挣扎与不服输，总是能令世间增色不少。”清冷淡薄的声音传入曲宁萱的脑海，明明不带任何感情，以冷淡的口吻诉说令人不悦的事实，偏偏由于音色的太过美好，让人觉得，听过了这个声音之后，世间任何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她这是……怎么了？

“哪怕，所谓的挑战，会让很多人死去？”

到了这种时候，曲宁萱也冷静了下来。

不过，想到目前仙界一团乱麻的现状，曲宁萱反倒沉下一颗心，破罐子破摔。

听完钧离的讲述，曲宁萱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妖皇陛下，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灵帝陛下……”

由于心中很是迷茫，话语之中又刻意遮遮掩掩，不想让钧离看出端倪。曲宁萱这番略嫌颠三倒四的话语，与平日一比，只有水准大失四字方能形容。

管它呢，如果对方将她弄过来，真是让她死，她也反抗不了。若是对方要考验她的本事，自然也不乐意看到她半途而废……无论如何，能走多远走多远，大不了一死，也省得面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听见曲宁萱的问题，定岚沉默片刻，才道：“钧离说得没错。”

钧离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亦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错，是以坦坦荡荡地说：“不错，生命的重量，本就是看质而不是看量，就好比魔纵然吞噬了千万人的生命，也比不上吞噬一个仙人增长的实和-图-书力多一样。吾等身为上界之主，理所当然应为本界着想，若非为天道平衡，为何要顾虑区区人类？”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意思却非常明显了。

厚颜无耻也好，死皮赖脸也罢，她也只能请那位白衣的殿下帮助自己，寻求解决之道。

知道纵然再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曲宁萱向钧离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妖皇陛下，不知陛下能否相助兰泠，见到灵帝陛下？”

钧离轻轻点头：“但问无妨。”

以她的承受能力，顶多再往上走五阶，若是迈入第六阶，定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直接暴体而死，什么都不剩下。

他与定岚，也有极好的交情，想要传送，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三个便从妖界的皇宫，到了定岚修行之所。

曲宁萱摸着左手的镯子，轻轻闭上了眼睛。

无尽的阶梯之上，附着了特殊的法阵，每上一阶，都能感觉到比前一阶更加强大的压力。曲宁萱才走了六十多阶，呼吸就极为困难，秀丽的面颊也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不需抬头，她就能望见那仿佛永远没有止尽的阶梯，心中略微计算一下，曲宁萱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绝望之情。

他的思想，完全与慕祈上仙在一个频道上，难怪……能与沉璧成为那么好的朋友……

不，或许，她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若你问我对人类的观感，我只能说，非常复杂。”定岚负手而立，缓和*图*书缓道，“一方面，我感激着人类，若非他们的奇思妙想，我灵族亦不会增添如此多的器灵同胞；但另一方面，我又极度厌恶着他们，因为他们始终奴役着我的族人。纵然身死，都不愿放我族人自由，而是要将我的族人当成一件象征，传给他们的继承人……所以，对于人类，我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他们的死活，与我毫无干系。若是他们的死，能够换来灵界的壮大，以及我灵界子民的长寿，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听见他的话语，曲宁萱久久无言。

曲宁萱坐在自己的房间，右手拿着静影手镯，目光在精致的纹路上流连不去，久而久之，竟觉得有些晕眩。

倘若说这个世间，真有什么样的存在，能称之为完美的话，他……他，这个人……

听见他亦是这样说，曲宁萱轻轻闭上眼睛，好久都没有说话。

“世间种种，末日如何，对我来说，并无丝毫意义。”玉清微的目光挪向远方，声音平静如昔，“只是，若要我来选，我会选择挑战，而非偷安。”

是安于现状，苟且偷安，迎接注定灰暗无光的未来；还是放手一搏，赌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未来……这个难题，不仅摆在了慕祈上仙的眼前，也摆在了曲宁萱的眼前。

如果他还是凉歌，还是魔皇的话，他也会做与慕祈上仙，一模一样的选择。

灾难来临之时，到底是救更多数的人，还是救更有价值的人？几乎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ｈetｕshu.cｏｍ.ｃｏm—虽然残酷到令人心冷，却是最为真实，也是在一定时间内，最为正确的做法。

玉清微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从一开始，就是太初帮助众生，做了决定。”

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之后，曲宁萱抬起头，望着王座上的白衣男子，被他容貌与风华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从灵魂深处，泛起极深的凉意，不住战栗。

“当然会去做！”钧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即才望着曲宁萱，略感惊奇地说，“人类的魂魄，远远弱于我等上界种族，他们死去百万个，很多时候也当不得我上界子民一个。兰泠仙子……何以会将这两者放在天平之上？”

对凌驾于世界之上，拿整个世界当做博弈棋盘的大神通者来说，这种事情，应该……不难，吧？

听见他这样说，曲宁萱心中一沉，追问：“哪怕因为这件事，会死很多很多的人，数量是本族的千万倍不止，您也会去做？”

曲宁萱蹲下来，以手碰触著称阶梯的白玉，这才发现，她脚下的无尽阶梯，竟非她一开始以为的白玉铸就，而是用一种她所不知道，却能猜到极为珍贵的材料——纵然是仙界，也拿不出这般顶尖的宝贝来，却被对方奢侈地用来做台阶……真是，好大的手笔！

曲宁萱不会天真到说什么人人平等，也不会像热血漫画的主角一样，嘴里嘟哝着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却只凭一腔热血冲上去，只是……这种无论哪条路，都无关对错，只关选择的事情，和*图*书慕祈上仙想了那么多年，都只能走这条路，曲宁萱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态度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自己说得便是世间至理。曲宁萱心中理解，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不由轻声喃喃：“您的意思是，人类的性命……”

那位殿下，纵然身着纯白如雪的衣裳，也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暖意，就好似冬日的阳光，而这个人……他的神情一点都不冷酷，唇边的笑意更没有丝毫的傲慢，却无端让人感觉到，无与伦比的阶位差距。他在看着曲宁萱，眼神亦透着属于“人类”的情绪，可就是让她感觉到，他在看得，并不是“人”，而是一粒再渺小不过的尘沙。

“圣王陛下，你说，生命真的是只能论质，不能论量的吗？”定岚与钧离都离开了以后，曲宁萱望着玉清微，轻轻地问。随后她却马上摇头，自言自语，“不，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无论什么生命，哪怕再弱小，再无力，再没有话语权，都应该拥有活下去的权力。慕祈他，他没有资格替三千凡间界，以及五界之中的弱者做决定，不能……”

钧离见她眉宇间满是忧色，就连说话都失了平时的水准，大概猜到此事与她本人相关，便朗声笑了起来：“这种事情，唯有你们仙人才会耿耿于怀，换做旁人，考虑都不会考虑一下。我是妖皇，天下妖族都是我的子民，倘若有一件事情对妖族有利，却对仙魔灵鬼人五界都不利，只要不影响天道平衡，让妖族被和-图-书惩罚，我自然毫不犹豫地会去做，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自然是她无法反抗的存在，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见见对方，看他是什么意思。

玉清微沉默片刻，才道：“在我眼里，生命的价值，从来就不是靠数量来衡量的。”

“你……你也曾为人类……”曲宁萱怔怔地望着玉清微，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为何……”

“倘若有一件事情……”曲宁萱斟酌了一会儿言辞，尽可能地撇清能让钧离联想到慕祈的地方，这才吞吞吐吐，有些犹豫地问，“倘若有一件事情，对自己的种族极为有利，对世界的未来……尚且看不清楚方向。如果这样做，一定会损害到其他种族的利益，让许多无辜的生灵枉死，你……会不会做？”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站在了冰冷的，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举目四顾，但见云海缭绕，模糊住了她的视线。

只是，这个镯子……如何才能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害，让对方察觉？还是说，给自己造成致命的伤害，期待对方帮助？这个……

钧离轻轻头，也没问为什么，便道：“可。”

慕祈、钧离、定岚，竟都是这等想法，沉璧应该也……难道是她，是疏陵上仙，是创世神太初错了吗？可是，如果按照慕祈的想法走，让仙妖魔鬼都拥有选择的权力，未来的世界，真的会比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生命的价值与重量，从来都是靠质而不靠量，这一点，无论是慕祈、钧离还是玉清微，都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