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丧母
唐七转身，走向犯人营。
“……”文先生决定终止这个话题，转而道，“我罚你也是做做样子，是我欠考虑，不该让你一个人进书房，平白遭了他们欺负，所以你先慢慢背着，反正他们下午都要回去的，急着背，你住在这，你不急，背不出也没关系。”
顿时周围一片哀恸声，唐七呆站了一会儿，被花氏搂进怀中，这个女人不断地说：“哭出来，别憋着，哭出来，孩子，她是你娘啊。”
何必和一个只有力气的傻孩子计较呢，他这么对自己说，又替唐七庆幸，亏得他有一把子力气，否则还不被那群小霸王欺负死。
于是他走出来一顿安慰，话刚说完，唐七就问了：“那我能背吗？”
“囡囡啊……”李姨娘轻声道。
“那我背给你听就行？”
李姨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眼睛泛着水光，脸色发青，看着唐七。
“我讲了。”唐七理直气壮，“我说他们验身不专业，不能乱来。”
唐七回头看他。
唐七叽里呱啦背了一遍，那连贯的，仿佛一口气背的。
“背吧，没事。”文先生被拆了台，依然面不改色。
“那就押进去。”唐七道，“救人哪来肯不肯的，医者学得一身技能只为坐地起价的话那还不如去死。”
“对！”
唐七顿时一股虚心感油然而生，却见文先生面不改色，夸张地叹了口气，拍拍唐七的背道：“来，小唐，背吧。”
唐家的遗传都有一双大眼，秦铮有种遮眼的冲动，无奈道：“那你们谁跟我去找大夫，我不https://www.hetushu.com.com认得你们那儿的路。”
“啊？”唐七不乐意，她还要帮胖哥运菜呢。
“那你背吧。”文先生索性不站起来了，蹲在那儿等着，心里又开始酝酿安慰句。
“……嗯。”
“这怎么行，天那么黑……诶，小唐你在啊，那成，晚上的活先让胖叔干吧，你帮我送送客。”
“你……好好的，就好……”
唐七起身：“送到哪？”
文先生叹气：“打架不能解决问题，关键时候要讲道理。”
然后唐七又背了一遍。
虽然书房里有多余的桌子，但是文先生摸不清在场的小军爷们都是什么心思，唐七罪奴一个又打了人，只好让她蹲到院子里的树下拿着他的书背。
“李姨娘重病。”唐五看看旁边的陌生少年，也只能这么说。
“你要是愿意，那自然最好。”文先生还是想安慰安慰，“背不出也没关系，整篇很长，你要是有兴趣，得空我一点点给你说。”
“我去。”唐五拉着秦铮就跑，老远就听到秦铮叫，“走错了走错了！”
胖叔离开后，唐七在外面等到太阳下山，后面有人开门出来，看书少年秦铮正回头对文先生道：“先生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得去。”
可是很快这个女人和自己一起站到前线了，流浪到了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后方让她呆，而且她成了某一场偷龙转凤最无辜的受害者，她受伤最深，但却没人能安慰，而自己，也从来不知道安慰是什么。
唐七很谨慎的
和图书回答：“我以前看过。”
唐七想了想，还是决定声明一下：“我以前也看过的……只是没背而已。”
“如果只是复述，还是可以的。”
唐七很老实的摇头：“我不该出手。”
外面正好有人拉开帐子，唐五叫道：“大夫来了！”
文先生问他：“秦铮，如何了？”
文先生呆了一会，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嘿嘿，进来，到他们面前再背一遍。”
一直沉默的秦铮忽然道：“那我去找吧。”
于是在场少年包括薛少英都刷地望向那个看书少年。
唐七一路在前面走，出了学堂后对秦铮道：“带路。”
唐五垮下脸：“没赶上吗？”
文先生趁书房里一片读书声的时候，踱到唐七身边蹲下来，问：“心里有没有怪我啊？”
大小唐看着他。
“……营里的大夫，治不了。”唐五咬了咬嘴唇，“那只是军医，外面的，都不肯进来。”
曾经她把这个女人当作拖后腿的战友，就指望她老老实实呆在大后方，别没事就在身边哔哔，眼泪各种乱流，烦不胜烦，防不胜防，还老是说些听不懂的又让人心烦的话。
这人正是唐五，他看到是唐七，立刻抓住她道：“你，你跟我来。”
“你……是我的囡囡吗？”
李姨娘住的地方她上次来过，三个姨娘住在一起，相处得倒还好，女人都有自己的智慧，为了让生活过得好，有些往日的仇怨也不得不消解掉。这一进去，满帐子的人，花氏和唐大老爷见唐七来了，便叮嘱了两句走了出去，剩下丁氏和ｈtｔ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sｈu.ｃom.cｏｍ吴氏，她们这么多年都做妾，也算同甘共苦，此番见李姨娘病重垂死，以己度人，不由得悲哀起来，两人给李姨娘擦了脸和手，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傻孩子，比喻，这是比喻！”
秦铮看看文先生，又看看后面瞪着一双大眼的唐七，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以前看过，但要说背，还没有如此熟悉。”
“……”李姨娘微微闭上眼，松开了唐七的手，低低地应了声，“嗯，好。”
最后一刻，她看到李姨娘合上了眼睛，嘴角微笑，却忽然明白了，一个人类的最伤心的表现，不是流泪和唧唧歪歪的抱怨，而是微笑。
“我会去看，可我看有用吗？”唐七道，“找大夫了？”
之后，许久，唐七没听到任何指示。
只一眼唐七就知道，叫大夫也没用了，她沉默了一会，上前蹲在李姨娘身边，握住了李姨娘放在一边的手。
唐七设想了一下，骑着一个生物运动的感觉还是怪怪的，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又嗯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这时候进书房是件很拉仇恨的事情，于是回到厨房，扒着灶台眨巴着大眼看胖婶做饭，幸福地吃到第一口热饭，饱饱地走出去晒最后一丝夕阳。
唐七觉得精神力有些阻滞，她被花氏搂得不舒服，但是又不想动，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周围人的哭泣让她很不舒服，她皱着眉，看着李姨娘的尸体，有种失去了战友的伤心感。
她笑得唐七僵硬在那里，茫然无措。
唐七搬完菜，去书房那儿转了转，发现已www.hetushu.com.com经快到吃饭时间，少年们还在苦逼地背书，院子外有几个小厮探头探脑。
文先生带着唐七雄赳赳气昂昂走近书房，问了一句：“有谁好了吗？可以背给我听了。”
“哦。”唐七低头合计了一下，抬头道，“我要去帮胖哥运菜了。”
而其他少年们也知道做过了头，虽然大多数看到书都想呕吐，但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位置上哼哼唧唧。
唐五奔出去，很快外面进来了一个中年人，后面跟着秦铮和唐家人，他走到李姨娘身边探了探鼻息，摇摇头。
“那我就说以前没背过？”
背完后，在满堂被雷劈的表情中，施施然走了出去，刚出房门就听文先生在里面声情并茂：“人家起码比你们小三四岁，脑子都不怎么灵光，做事踏踏实实，让干什么都毫无二话，现在背书都比你们强，你们说你们还得瑟什么……”
“嗯。”
他本来也不想放水，虽然唐七是正当防卫，可伤的最惨的最终还是小胖子，完全可称为防卫过度，可看唐七，年龄最小，穿着最褴褛，身板儿最瘦弱，蹲在老远的小小树荫中，小脚脖子都露了出来，除了拿到书往外走的时候哗啦啦翻了一遍，以后都只是傻乎乎地盯着一页一直没翻，那小模样可怜儿的，看得文先生心都酸了。
“等会他们问，你就打死不说以前看过，知道没，就说刚才第一次看到。”
“怎么了？”
“找你？”从来不知告状为何物的外星人，“你来打他，还是来验身？”过了会又摇摇头，“你打不过他们。”
唐七放下了李和图书姨娘的手，点头。
“囡囡……”
文先生：“……那好吧，以后记得遇到这种事要来找我。”
文先生把所有小崽子都罚了，罚背书，一下午背出一整篇出师表。
“没有。”唐七道，“以前只是看过，我不背书的。”
“送到家！”文先生想也不想就答，等唐七和秦铮走远了才忽然想起来，“哎哟不对，他才多大个娃。”等追出去，却没见两个小孩的影子了，不由得一阵担心。
“那现在记下了？”
文先生脸一板：“这罚背呢，没你他也能搬。”
然后，她听到了生命静止的声音。
唐七犹豫了一会：“他们打不死我。”
文先生终于觉出不对了：“你能背？以前背过？”
“好。”
居室和学室之间的门已经关了，看来文先生回来了，她来到文先生的房间外，正好看到胖叔送完饭菜出来，见到唐七笑眯眯的：“哟，小唐，听说你今天很厉害嘛！”
秦铮遇到唐七也很沉默，今天他可被打击得可以，两人一路无话，刚走没几步，一个人忽然从旁边跑出来，正要路过唐七，被拉起一把拉住：“找我？”
唐七看着李姨娘的表情，微微握紧手：“我叫唐青叶。”
“不，自卫是正常的，我知道你力气大，但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
唐七很委屈：“我已经测算再测算了，用了最小又最能自卫的力道，谁知到他肚子弹性这么好……”
“在。”
“嗨，还谦虚，背出了就是背出了，还有好几个小子没背出呢，明儿还得来背，哈哈！明儿可是他们的马术课，他们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