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舅舅来信
“这还不算多，小姐，您去书架上瞧瞧，白离整理了好多书籍，什么琴谱，箫谱，药经，茶经应有尽有。”绿乔的言辞中溢满对白离的崇拜之情。
王三娘子哽咽着：“夫人和小姐的大恩，小妇人无以为报”说着，王三娘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回头朝人群喊道：“招弟，过来。”
晚上，阿语又进了空间，迎接她的依然是白离，经过这几日接触，阿语发现白离真的变了，他仿佛一夕之间从云端走了下来，变得可亲，但绝不卑躬屈膝，他的言行举止依然是那样优雅从容，只是多了一分亲和力，这样的白离，更有魅力，绿乔、蓝禾她们都围着白离转。
阿语看着招弟小小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个招弟，是个机灵的，值得调|教。哎……旧社会就是腐败，才这么点时间，就把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给腐蚀了，她现在居然开始享受有人伺候的生活，将来把空间里的财物都搬出来，富甲天下，到时候，大宅子住着，花园子逛着，绫罗绸缎穿着，美味佳肴品着，大小丫鬟环伺着，日子不要太爽哦！阿语美美的想着，又叹了几声腐败啊腐败……
“看书我不挑的，什么书都看，易经、兵法、传奇都可以。”白离接过绿乔递来的茶，撩着盅盖，闲闲道。
“娘，怎么了？舅舅信上怎么说？”娘的反应在阿语的意料当中，不过，她还是装好奇。
“嗯！你去忙，我自己先练着。”阿语应道。
“一家有难大家帮这是正理，王家娘子，你又何必执着，王三错是他自己错，跟你们是没关系的，孩子就更无辜了，你若是实在于心难安，这些银子就算我娘先借给你的，等以后有了收成，你再慢慢还也不迟。”阿语走了过来，笑微微的说道。
“夫人，您的好意，小妇人心领了，这银子，小妇人真的不能要。”王三娘子坚持道。
阿语看她那慌张小心的模样，噗嗤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白离放好了古琴，和声问道：“怎么？外面有人让你受气了？”
王三娘子神情一黯，正要逼迫招弟开口，招弟突然抬起头，说：“夫人，您就要了招弟吧！招弟什么苦都能吃，招弟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请夫人要了招弟吧！”
阿语看着这些淳朴的佃农们，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阮家垮了，这些佃农们是否还有活路？
“好了，快别为难孩子了，你看孩子还小，如何离得开娘，再说我家里人手也够。”俞氏婉言拒绝道。
“可是，我都没有记下来，有曲谱吗？”阿语好喜欢这首曲子，可她不是天才，不能过耳不忘。
俞氏捧着信，哽咽难语，阿语索性把信拿过来看，须臾惊呼道：“舅舅病重？”
俞氏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你七婶问了我一句，不是说族议的时候定了让你四伯母加倍赔偿的吗？和_图_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祖母不给，还好你七婶没有再往下问。”
阿语撇着嘴：“确实够杂的。”
俞氏为发放种粮一事，费了些周折，大家都知道她家的种粮被周氏唆使王三烧了，族议的时候，阿语也没有说，所以只能是瞒到底，还得装模作样去借银子要购买新种粮。俞氏为人诚实，这种欺骗的行为，她从未做过，心里很是不安，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去问七夫人借银子。
阿语的心神已经完全被他玄妙多变的琴声吸引，全然忘了自己的心事。
阿语本来提议去长房借，可俞氏想着每次都麻烦长房也不妥，正好七弟妹愿意借，就不麻烦长房了。
“夫人……”王三娘子忙摆手：“夫人，我们不要工钱，也不签什么活契，以后招弟就是夫人的人，让她给夫人小姐做一辈子丫头。”她原是想还夫人一个情债，夫人这样一来，她反而又欠了夫人的情。
阿语知道这人是推不了了，那就先要来看看再说，如果招弟是个听话的，能培养成心腹，就留下，要不然，找个借口让她回家，反正也没签死契。
俞氏捂着心口，似乎她也是难以置信：“可能是吧！见了来人就知道了。”
他蔚然颔首：“你若是练乏了，就先歇歇，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俞氏在给阿语整衣裳，随口问道：“谁啊？”
“招弟，你怎么起的这么早？”阿语走了过去。
“不是啊！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记得那么多曲谱？”阿语疑惑道。
阿语躺不住了，披了件小衣打开门，呼吸早晨清新的空气，忽然愣住，只见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一把比她个头还高的扫帚，正吃力的打扫庭院，是招弟。
俞氏心中酸楚，犹豫起来。她原就想给阿语物色个激灵的丫头，这孩子，模样清秀，也很乖巧懂事，只是，她若要了，又觉得对不起王三娘子，做娘的，若非不得已，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去给人当丫头。
王三娘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对着俞氏和阿语又要下跪。
“好啊！你喜欢看什么书？”阿语满口答应，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微微一笑：“泠泠云水，淡淡潇湘。”
“起了，刚才在打扫院子呢！我还以为是李婶。”阿语说道。
对于王三娘子的执拗，俞氏同样无奈，只好取折中之法，留下招弟。
他又是一笑，再抚琴，琴声铮淙，山是明水的山，水是明净的水，山色青翠，湖光潋滟，淡淡潇湘，露出妩媚姿色。
蒋静也劝道：“王家嫂子，您还是拿着吧！孩子们都还小，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不是？”
今天阿语的心情有些烦躁，没什么精神，一到畅意居就颓废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李叔去县城晃荡了一圈做做样子，隔日又叫了几个佃农去把早就准备好的种粮运了回来。
阿语看那个小女孩，很难相wwｗ•hｅｔｕshｕ.coｍ.ｃｏｍ信她已经十二岁了，看起来最多也就八九岁，此刻她怯怯的躲在王三娘子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她娘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担忧。
元香这请安的姿势教的甚是标准，招弟做的也很标准。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慢慢的走了出来。
“空间里竟然还藏有这样的宝贝？”阿语惊叹之余，对这本曲谱爱不释手。
俞氏拿着三百两银票都觉得烫手，阿语安慰道：“咱们又不是借了不还的，记着七婶这份人情就好。”
俞氏见过无赖的王三，听说过王三娘子处境艰难，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让东哥带了十两银子给王三娘子，这会儿听了王三娘子这番话，不由对王三娘子心生敬佩之意。下了座亲自去扶她，好言道：“王家娘子你无须自责，王三做错了事，却不是你做错了事，这些银子你就放心拿着，即便你自己不怕吃苦，但孩子们还小，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吃过早饭，阿语正要去闺学，李叔来报：“夫人，外边有人求见。”
坐回到古琴前，阿语对着琴谱摸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曲子摸了下来。
“空间里哪里会有琴谱？这些是白离整理的。”绿乔笑微微的端了茶进来。
“夫人，您就行行好，收下招弟吧！”王三娘子恳求道。
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阿语寻声看去，只见是王三娘子手里挎了个包袱，低着头向这边走来。
招弟忙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睡不着，就起来扫院子了。”
招弟站住，惶惶的说：“元香姐让我伺候小姐洗漱的，小姐您都起来了，我该去打水了，我不知道小姐您起的这么早。”
阿语用手肘捅了捅蒋静，蒋静迎上去，两人对话了几句，接着蒋静把王三娘子领到了俞氏跟前。
“白离，你太神奇了。”阿语由衷赞叹。
见夫人点头，王三娘子喜不自胜，拉了招弟咚咚的给俞氏磕了几个响头。
七婶是个精明的人，娘难以启齿，她肯定心里有数，崔老太婆得不偿失啊！阿语打着马虎眼：“银子借到手就好了，佃农们可都盼着早日发放种粮呢！”
“阿语，以后就让招弟跟着你，你看如何？”俞氏柔声问道。
俞氏忙制止她：“快别多礼了，这些银子拿回去，你家的种粮，待会儿我让东哥儿给你送过去。”
招弟用力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阿语笑嘻嘻的点头：“明白了。”
阿语轻笑：“好人谈不上，不过呢！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只要你以后认真做事，对我忠心不二，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阿语却是记挂着舅舅的信，什么时候才能到？
阿语诧异的看向白离，白离淡淡道：“你总不能只弹一首《云水吟》吧！”
“我娘说过，小姐和夫人是好人。”招弟讪讪道。
俞氏唏嘘着：“怎么会这样？你舅舅身子一向康ｈeｔusｈｕ.ｃｏm•ｃｏｍ健，怎么就病了呢？”
俞氏激动莫名：“快，快把人请进来。”
招弟回头，见是小姐，忙半蹲了请安：“小姐早。”
阿语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打水了。”
那个人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因为在那个地方，只有他会对他笑，会和他说话，可那人从不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就像现在……
阿语心情复杂，于情，她是愿意留下招弟的，可若是留下招弟，娘肯定把招弟派给她，那她就不自由了。
王三娘子无奈，只好应了，但说：“就按夫人的意思，只是工钱是绝对不能再要的，夫人若是不答应，小妇人就只好把她卖到别家，再把银子还给夫人。”
“她看上去比我还小，我怎么好意思使唤她？”阿语嘟了嘴道。
王三娘子戚然道：“已经欠夫人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俞氏接信的手有些发抖，果然是哥哥的来信，都三年了，哥哥一直没有音讯传来。
李叔道：“正是，小人心想莫不是舅老爷托人给夫人稍信来的，就赶紧把人带来了。”
阿语笑道：“原来你就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啊！”
招弟忙道：“小姐，我会认真做事，听小姐和夫人的话的。”
俞氏此时心情激动，也不苛求阿语了，点点头：“你跟娘一块去见来人。”
“就是，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就放心拿着。”俞氏也道。
王三娘子连忙给俞氏跪下磕头，俞氏忙道：“快别多礼了，起来吧！”
白离微微一哂：“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娘，快看看舅舅信上都说了些什么？”阿语催促道。
“潇湘水云？”阿语问道。
“夫人，这是王家娘子。”蒋静介绍道。
阿语无力的摇摇头。
阿语笑了笑：“想家了？”
“小人不认得，那人自称是从滇城过来的，有封信带给夫人。”李叔说。
“是元香让你来打扫院子的吗？”阿语问。
蒋静也很意外，没想到王三娘子要把招弟送人。
“元香给你派了什么活？”阿语又问。
俞氏笑道：“她这不是家里穷么？没什么好吃的，自然看起来小一些，等调养一段时日，就会长高了。”
“招弟，快说你愿意伺候夫人小姐。”王三娘子把招弟推到前面来。
“小姐，您一大清早的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嘀咕什么呢？”元香也起来了，正要去打水，看见小姐站在院子里，又摇头，又是叹息的。
他笑而不语，起手抚琴，同样的曲调，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意境，但觉琴声哀婉更甚，寄情山水间又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伤感。
那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在下是滇城威远镖局的镖师易明，正好走镖去临安，受俞大人委托给夫人捎来一封信。”
招弟猛然想起来，呀的一声低呼：“小姐，我现在就去打水伺候小姐洗脸。”说着拖了扫帚就跑。
白https://m.hetushu.com.com离微一挑眉：“百科谈不上，我所知的甚是有限，你若是方便的话，下回带些书籍进来吧！”
“怎不一样了？”阿语诧异道。
王三娘子不肯起来，捧着包袱，诚恳的说道：“我那当家的做了对不起夫人、小姐，对不起大家的事，夫人不但没有怪罪，还送银子来，小妇人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实在没脸用这个银子，可惜家中已是一贫如洗，婆婆的丧事又不能不办，所以小妇人只好先拿了五两银子给婆婆办了丧事，剩下的，确实不能再要了，请夫人收回，这五两银子就当是小妇人向夫人借的，等小妇人凑齐了银子再还给夫人。”
白离起身，来到书架边，从第二排最东边抽出一本册子来，翻开其中一页递给阿语。
“这如何使得？”俞氏为难了，王三娘子这是要拿女儿来抵债呢！
阿语回头，斜睨着白离：“白离，你以前是开书店的吗？”
俞氏愕然，这孩子，她知不知道，进了阮家，她就是奴了。
元香笑了笑：“勤快的才好。”
招弟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
阿语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开打扫的声音，李婶总是第一个起来的。
幸好娘说要让元香先调|教招弟几日，阿语还有几天自在。
“招弟已经长大了，弟弟妹妹们还小，我给夫人当丫头，自己能挣饭吃，弟弟妹妹们就能吃的饱一点。”招弟睁着她那双大眼睛，渴望的看着俞氏。
俞氏在椅子上坐下，打开来信，细细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已是止不住泪涌。
阿语瞅着这人，怎么声音听上去这么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不会也是五殿下的人吧？
阿语就这么突兀的多了个小跟班。
在空间里睡了饱饱的一觉，阿语神清气爽的回到外面。外面的世界已是曙光初现。
俞氏无奈的点点头：“今儿个就让你李叔去一趟县城，顺利的话，后日就可以发放种粮了。”
俞氏思量再三，道：“既如此，那便留下吧！不过，咱们签个活契，五年为期，招弟的工钱暂时按府里末等丫鬟的工钱来算，五年以后，若是招弟想回家，就随她。”
白离蓦然醒神，说道：“拂的时候，手指不能疲软拖沓，控制好力度，触弦点要准确，要拂的饱满而均匀，柔美而清晰。”说着他走到阿语身边，做了个示范：“就这样，明白了吗？”
俞氏正色道：“王三娘子，你若这样，我便不要招弟了。”
发放种粮的时候，阿语和娘都去了。阿语和蒋静负责记账，东哥和铁牛负责过称分发，李叔负责唱报，娘就坐镇。
元香朝西边的耳房看了看：“招弟起来了？”
“白离，你听我弹的对吗？这个泛音，我总觉得弹不好。”阿语郁郁道。
“啊！没什么，我在说招弟挺勤快的。”阿语掩饰道。
真的吗？阿语跑到书架前一看，果然，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和-图-书好多书籍，除了绿乔所说的，还有诗律，歌赋什么的。
“哎……你回来。”阿语叫住她。
招弟点了点头，又忙摇头。
阿语仔细一瞧，正是《潇湘水云》的曲谱，再翻下去，只见整本册子记录的都是曲谱，有阿语熟悉的《梅花三弄》、《凤求凰》、《高山流水》等，也有一些阿语闻所未闻的曲子。
俞氏陡然一惊：“你说什么？从滇城来的？”
阿语笑道：“想家也是正常的，不想才奇怪了。”
王三娘子过去拉她，将她拉到俞氏面前，对俞氏说：“这是小妇人的大闺女，今年十二了，夫人您别看她瘦小，其实她很会干活的，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让她跟着夫人做个粗使丫头，只要给她一碗饭吃就行，若是她做的不好，夫人要打要骂都成，将来要怎么打发她都成。”说到这，王三娘子怕夫人误会什么，忙又解释道：“小妇人不是要卖女儿，这是我们欠夫人的，这辈子就先让招弟来还这个债，下辈子，小妇人自己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夫人。”说完，王三娘子切切的看着俞氏。
阿语对王三娘子也很是佩服，实在难以想象，一对夫妻，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王三若有他娘子的一半明理，也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来。
俞氏以为阿语不喜欢招弟，便道：“我看招弟这孩子挺乖巧的，我让元香好好教教她，她一定能行的。”
阿语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好啊！”
回到阮家，俞氏让元香先带招弟去洗澡，找了一身阿语以前穿过的旧衣裳给她换上。
招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摆动着扫帚。
一曲终了，阿语怔然回头：“这是什么曲子？好美。”
阿语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随着他的琴音畅游柔山媚水。
“那，我可不可以稍迟一些再去闺学，阿语也想看看舅舅的来信。”阿语央求道。
阿语跟着娘来到花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俊的男子站在花厅等候。见到阿语和俞氏，忙上前一揖：“敢问您可是阮家六夫人？”
白离没有再问，在琴前坐下，拂动琴弦，泠泠圆润的音色悠扬而起，恍若碧波荡漾开来，徐徐抒抒、委委婉婉，好似山缠玉带，水笼烟纱，一派朦胧宜人的湖光山色跃然眼前……
俞氏做了请坐的手势，回道：“正是。”
阿语的心脏跳的飞快，是五殿下安排的，他果然言而有信。心中的激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阿语只欢喜道：“娘，会是舅舅派来的人吗？”
白离一旁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的想起一个人来，那人也说要学琴，可是每次都坐不住，摸几下琴弦就囔囔着不学了，为什么三哥你弹的就这么好听，我弹起来就呕哑嘈杂，不弹了，不弹了……以后我还是听三哥弹吧……
“要不要来试一试？”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佃农们早早就排起了长队，次序井然。领到了种粮的佃农笑哈哈的，没领到的昂着脖子，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