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幸福的含义
“岂止是不好对付，和他打交道，我里外都不是人！”
何蔚宁点点头，不由分说带着她进了卧室，说：“你这段时间就住这里。”
“这样……”梁小嘀一时间没了话，只好沉默。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何蔚宁摸了摸下巴的胡楂，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我该回去了。”
“陆铮，你可不可以用身份证帮我开一间房，我的身份证丢了，老板说什么都不同意给我房间。”说着，她递给他100块钱。
这不是传说中的水痘吗？
他看了看前方不远处坐在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沉静的目光温柔起来。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一向不吃辣的梁小嘀把肉都放在了辣锅，就着浓浓的麻酱，吃得津津有味。宋言说过，如果难过就去吃火锅，那样就算流眼泪，也可以跟别人说是被热气熏的。
房东阿姨一看见她回来了，立刻亲切地迎了上来：“小嘀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你在干什么呢？”梁小嘀捂着鼻子从卧室冲到客厅，只见何蔚宁正淡定地看着报纸。
然而，急火攻心的何蔚宁并不知道，梁小嘀已经由低烧转到高烧了。
陆铮没有得过水痘，何蔚宁是知道的。没时间再废话了，他丢下一句“在那儿等着我”，车子掉个头就往梁小嘀的住处驶去。
梁小嘀猛地推开他，登时红了脸。何蔚宁擦了擦嘴边的药，笑得十分得意。
“对，但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不行，这次不行了，丫头。最近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想租这间房子，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还租不租，你不租我就租给她，她也等着住房子呢。”
“找到没有？”房东闻声进来，一眼就看见脸色惨白的她，“怎么，找不到了？”
“丫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因为我最近也是手头紧啊，我现在就把押金还给你，你拿着这些钱先找个旅店吧。”
可她等啊等啊，却等来了和他的分手。
气氛尴尬不已，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喂，妈妈！”梁小嘀提高音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梁小嘀低头，声音糯糯地说：“对不起……”
一句话堵得何蔚宁哑口无言。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见他沉默，梁小嘀瘪瘪嘴，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么久不见，他就没别的话跟自己说？
就这个反应？梁小嘀又来气了，拿起一个枕头朝他的背影扔了过去。
房租就要到期，辞了职的她必须马上找到另一份工作。她没有想过回家，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X市的工作并不好找，她一直是知道的。只是离开了D.X，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中还要残酷。
梁小嘀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沉闷。何蔚宁一直冷着脸，梁小嘀也心不在焉，陶然夹在他们中间，也吃不下什么。饭后，陶然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让他们单独谈谈。
“嗯，女朋友生病了，照顾她去了。”何蔚宁倒也不掩饰。
“你先去休息，等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这句话一下子把她难住了，一天之内让她上哪儿借这么多钱啊？
“知道知道。”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空气里缱绻着清新的味道。
“你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先洗个热水澡。”陆铮把她推了进去，“至于钱的事，等你以后有了再还给我就好了！”
何蔚宁被梁小嘀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震，陆铮的电话里怎么会传来她的声音？看样子，陆铮约的人就是她！
“都大晚上了，你就这么招待你姐姐啊！”陶然的语气软了下来，拍了拍何蔚宁的肩膀，“今天我们就不去外面吃了，听说你最近厨艺大增，那就给我露一手吧！”
“你怎么说？”
何蔚宁倒也不急，看着她折腾。
话音刚落，梁小嘀正好转过头，看见何蔚宁，她眼睛一亮，忙冲他挥手。
梁小嘀张开嘴，艰难地把药吞了进去。陆铮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放在床上，本想给她掖掖被角，却骤然发现她原本光滑的小臂上平添了许多红色的水状痘痘，不只这里，梁小嘀的小腿，脖颈，甚至脸上，都莫名长了许多痘。
“蔚宁，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美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温柔地拍了拍梁小嘀的手背，“你别介意，这孩子生起气来就是这样。”
“和他分手，虽然是我主动提出的，但归根究底，原因在他，是他的不在乎，他的不挽留，让我对他彻底死了心。所以我才放手的，但他却又觉得我负心薄情。”
“当初他在医院照顾你，我们都劝他隔离，可是他不肯，非要留在你身边。那时候你发高烧神志不清，他担心得整夜都睡不着，就怕你一不小心再也醒不过来。蔚宁不像陆铮那样会说甜言蜜语，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陶然见她发呆，拍了拍她的手，“你说他不在乎你，可在我看来，他把你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和他相比，陆铮自愧不如，所以他主动跟蔚宁道歉，答应以后不会再横在你们中间了。”
梁小嘀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租，我租。”梁小嘀连忙点头，房租她早就准备好了，就怕被房东催。拉开背包的拉锁，梁小嘀开始找钱包，但悲剧的是，钱包不见了！她的心一沉，开始恐慌起来。她拎起包，又重新翻了翻，还是没有找到钱包。
住院第三天，何蔚宁和护士吵了起来，因为护士涂药的时候弄疼了她。
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天下午，何蔚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袋子中药，回到家就开始熬了起来。浓重的药味跑得满屋都是，直接把午睡中的梁小嘀熏醒了。
“出院也要先吃饱了再走。”他放下www.hetushu.com.com食物，拿出一袋热腾腾的豆浆，替梁小嘀打开，送到她嘴边。
“因为她简单。”
“我是一个病人，每周都要做透析，要忍受打针吃药的痛苦。可你们不同，就像我们在一起吃火锅，你可以蘸各种调料，而我只能过水吃。你们健康，你们的人生充满希望，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更不知道换了肾以后能坚持多久。所以，我的人生是自私的，我喜欢了，就会去追逐。”
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浴满整个客厅。
“我们都好，但你爸比较惦记你。X市现在天气变冷了吧，衣服够不够穿？”
她记得，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一个便宜又干净的旅店，于是便拖起沉重的行李往前走。
她木讷地站在原地，看见他们相依相偎，走进了餐厅。
猛地坐直身子，梁小嘀想也不想就说：“去陪你的新女朋友？”
何蔚宁听后，神色松懈下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走进了厨房。他一走，梁小嘀不由得长吁一口气。陶然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打趣地问：“我这个弟弟，不好对付吧？”
住院第二天，何蔚宁见她吃不进药，便一勺一勺地喂她吃。
“呃——”
心里猛然泛起一股酥麻的恐惧感，这一幕对于有密集恐惧症的陆铮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折磨。他猛然起身，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想也不想就打给了何蔚宁，张口就说：“哥，小嘀得水痘了，快过来，我们在新阳路89号！”
“好啦，我知道妈妈最好了。”梁小嘀不敢再说下去，因为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说罢，他挂了电话，留下一阵嘟嘟的忙音。何蔚宁看着手机，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原来，在费尽心力寻找她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和陆铮在一起了吗？
“喂，你怎么在这里？”梁小嘀吓得猛然坐起身，鼻音浓重。
“是吗？”梁小嘀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抬起头，顶着他的下巴，“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眼睛有些发酸，梁小嘀揉了揉。陆铮看出她的不对劲，眼神探究地问：“不喜欢这里？”
“水痘，她怎么会突然得水痘？”他愤怒得握紧电话，“你怎么照顾她的？”
说着，他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涌了进来，整间屋子通透明亮，正是养病的好住处。梁小嘀吞了吞口水，难以置信地望着何蔚宁。
“这是你的房子？”
不到半小时，混着咖喱味的饭香就从厨房传了出来。梁小嘀受香味吸引，情不自禁来到厨房，一眼就看见何蔚宁清洗餐具时专注的侧脸。阳光漫进来，整个画面宁静又美好。
梁小嘀看着这800块钱，又抬头看看表情陌生的房东，看来，真是一点寰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想着想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梁小嘀气结，手指着厨房，问：“我问你熬中药干吗？”
正想着，副驾驶座上的人推开门，怒气冲冲地朝梁小嘀走过来，一把拽过她的行李。
梁小嘀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冷着脸的何蔚宁，一会儿看看笑容满面的陶然，总觉得自己在做梦。陶然怎么会是何蔚宁的表姐，这件事她从没听说过啊！
与此同时，何蔚宁正开着车在大街小巷穿行，电话响了起来，他单手接了，陆铮在那边急躁地哇啦哇啦。听到“水痘”二字，他下意识踩了刹车。车子猛然停下，惯性使得他身体一震。
这天，趁着何蔚宁不在，梁小嘀拎起行李就出了门。因为别墅在三环路外，车很难打到，她等啊等，结果等来了一辆白色跑车。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驾驶座上露出了一张美女的脸。
“别说了！”她捂住耳朵，不自觉想象出画面了，“我去睡了，你要把饭做得好吃一点！”
看来，她已经懒得解释了……
“真的不能再通融了吗？”梁小嘀急得哭出来了，房东却已经开始翻钱包了。
因为淋了雨，深夜里，梁小嘀毫无预兆地发了烧。跟着，她做了一宿的梦，梦里浑浑噩噩的，尽是何蔚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梁小嘀面无表情：“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什么？陶然？D.X集团的执行董事陶然！
“你不回家吗？”
身体一晃，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光顾着找工作，却忘记毕业论文还没有敲定，如果不能毕业的话……梁小嘀不敢再想下去。
“陶然姐都告诉我了。”梁小嘀迎上他温热的眸光，“她跟我说了好多好多，那些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她都告诉我了。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都告诉我了，就算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看我？”
“够穿。”说着，夜风吹来，梁小嘀打了一个冷战，“你不用担心，衣服缺了我去买就好了。”
陆铮见她同意了，这才放下心来，说：“你去洗个澡，然后我带你去吃饭。”
好的公司竞争极力，一个小小的职位，面试的人都能排成一个队。一般的公司工资低，福利差，还要她做各种本职以外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也通过了面试，谁知过几天晚上就接到了电话，对方告诉她，这个职位有了另外的人选。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时间感受。
“我保证绝不告密。”陶然举起双手。
这孩子？梁小嘀难以置信地望着美女。
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梁小嘀慢吞吞地下了楼。让她惊讶的是，不管她怎样拖延时间，陆铮仍然坐在那里等她。也许是等累了，他竟然靠着椅背睡了过去。暖黄的灯光打在那张与何蔚宁极其相似的脸上，梁小嘀一阵失神。
“不会的。”何蔚宁抱紧她，“就算你今天离开了，明天我也会去缠着你的。”
“表姐昨晚就到了，昨天吃m.hetushu.com.com饭时你没来，她想见见你。”
“不浪费。”何蔚宁淡定地给药吹气。
梁小嘀摇摇头。
“真的。”她点点头。
不行，还是先找到住的地方，然后把论文先写完。
“阿姨，对不起，我钱包丢了……”梁小嘀话语里带着哭腔，懊恼与悔恨在心中一并涌现，为什么她就不能小心点呢！
“能不能通融几天？我去找人借钱，然后马上给你！”梁小嘀举手保证。
“这就是他最近都不出现的原因？”梁小嘀不觉好笑。
一起喝？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何蔚宁挑眉，端起药，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梁小嘀当即被震住，没想到他会真的喝。下一秒，她转身就要跑，谁知何蔚宁一把抓住他，把她搂在怀里，刹那间，两片柔软的触觉传来，唇齿被何蔚宁灵活的舌头分开，一大口药就这样灌进了她的嘴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火锅店。一进门，梁小嘀就愣住了，这家店，正是何蔚宁口中常说的那家很棒的火锅店。他常常说，等我忙完，就带你去吃那家的火锅。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一下子就惊醒了何蔚宁。他猛然挺起僵直的身子，打开灯后，发现她正抱着膝盖眼睛盈亮地望着自己。
“好，看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你爸催我吃饭了，我不和你聊了，有空多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是吗？我不觉得。”何蔚宁低下头，双唇毫不犹豫地印在她的唇上。
何蔚宁冲进房间，看到躺在被窝里的梁小嘀。他几乎想也没想，掀开被子，打横抱起她。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月亮的清辉洒了进来，依稀可以看见坐在床边的人的睡脸。梁小嘀靠着墙，抱着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这几天，虽然半梦半醒，可发生过什么，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陶然点点头：“我回来的那天晚上，蔚宁就都跟我说了。”
何蔚宁嘴角噙起一个微笑，坦白道：“梁小嘀，就是上次你跟我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
何蔚宁耸耸肩，嘴角绽放出戏谑的笑，趁她不注意，他伸手把她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拎起她的行李。
好在一路上红灯不多，他很快就到了。他冲上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焦灼等待的陆铮。
挂了电话，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她的论文导师——“论文内容不合格，要么重新选个题材，要么你就重新再写一遍。快答辩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了，抓紧时间！”
她猛然回忆起出地铁的时候，正巧被人撞了一下。
“什么？”梁小嘀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回你家？”
听陶然这么直白地夸奖她，梁小嘀有点不好意思。
天空飘起了细雨，雨水纷纷，模糊了她的视线。
梁小嘀一看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拔腿就躲进了卧室，还锁上了门。谁知何蔚宁竟阴魂不散地端着药来到房间门口，掏出一串钥匙，轻而易举地开了门。
“你笑吧，我都觉得自己可笑。”梁小嘀垂头丧气，“我本来以为能很快忘了他，可当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疼得我都不敢呼吸。”
梁小嘀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您是他的姐姐，我本来不该在您面前说他坏话的，但我实在忍不了了……”
何蔚宁游到她脚边，用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小腿，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可我是你哥的女朋友，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对吗？”虽然这样问，但梁小嘀的声音还是很淡定。
“阿姨，是你啊。”梁小嘀的笑容有些尴尬，这一看就是要收房租的节奏。
就在刚才，挂了电话的陆铮本想叫醒她，结果却发现她的额头已经烫得不成样子了。她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起不来，虚弱的样子吓坏了陆铮。他叫了她几声，她像听不到似的，只是喘着粗气。
梁小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勉强笑着说：“没有，他对我很好，他昨天还带我去吃饭看电影呢……”说完，鼻子一酸，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谎话精。
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得慌乱，她语无伦次：“就、就那个又瘦又高又漂亮，然后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吃西餐的那个……”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的梁小嘀。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身上，露出的小腿青一块紫一块，她的身边是一大箱行李。
梁小嘀看见他推门进来，直往被子里钻。
陆铮打开一包感冒冲剂之后，又把一瓶水送到她嘴边，轻声说：“小嘀，快把药喝了，马上就不难受了。”
“那是因为你还喜欢他。”陆铮停下筷子，眉间闪现出一丝阴郁，“就像我还喜欢你，看到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
梁小嘀马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还想问什么却被何蔚宁打断。
本以为何蔚宁会带她回到以前那个和陆铮住在一起的家，没想到，他却带着梁小嘀来到了X市三环路以外的一栋小型别墅。这栋别墅，是他前几年靠做策划案赚来的钱买的，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自己的财产。
“蔚宁！”陶然神色不悦，“你冷静点，小嘀又没说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急什么急！”
“其实今天来，我主要就是想看看你。”
“不、不会吧……”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竟然、竟然一点也不怕被传染，还夜以继日地照顾自己这么久……
不会是丢了吧……
梁小嘀想躺下，却不小心碰破了胳膊上的水痘，疼得叫了一声。何蔚宁握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药，动作温柔地涂抹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起了水痘就要乖一点，不要总是乱动。”
“你和陆铮为什么会在旅店？”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不爽。梁和_图_书小嘀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在他眼里，自己就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咦，你好啦！”陆铮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睁开了眼睛。
“阿姨，你等我一下，我钱包可能落在卧室里了，我去找找。”说着，她打开门，马上冲进了卧室。但一切都是徒劳，她仍旧没有找到钱包。
“怎么？”说话间，两人出了电梯，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梁小嘀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说，对不起，我……不走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水汽溢满何蔚宁黑亮的眸子，梁小嘀从未见他有过这样不确信的表情。
她突然觉得，和他生活在一起，感觉真的很好……
“想哭就哭吧，放心，我不会笑你。”陆铮的声音传来，透过热气，他帅气的脸显得不真实起来。
是这样？何蔚宁皱紧的眉松开了，心头堵着的那口闷气也骤然消散。看着她倔强的侧脸，他的嘴角扬起一个爽朗的笑，说：“出院可以，但你必须跟我回家。”
幸福不过如此，她在你眼里，你在她心里。
梁小嘀用半小时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一个人拎着偌大的行李箱，狼狈地在大街上游荡。
“什么新女朋友？”何蔚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说完，房东递给她800块钱。
“你知道为什么自打你生病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陆铮吗？”
陆铮皱起英挺的眉，想看看她的腿，却被她猛地推开。
住院第一天，何蔚宁一直抱着她，握着她扎针的手腕，生怕她滚针。
“陆铮没有水痘抗体，又见不得密密麻麻的东西，一发现你得了水痘，就给蔚宁打了电话，他才找到你，把你送到医院。但你可知，蔚宁也没有水痘抗体？”
去哪里呢？她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沉重到极点，每走一步，都费劲了所有的心力。她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望着来往的人流和车辆发呆。长发被风吹乱，眼角的泪水一点点干涸。
雨越下越大，视线被雨水冲刷，渐渐的，她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看着这栋装修精致的房子，梁小嘀不禁傻了眼。
“那个霹雳娇娃？”对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想的啊？”
“彻底死了心？是因为陆铮那件事吗？”
预料到他不会同意，所以她打算悄悄地走。
“呃……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想……”
“回那里干什么？”何蔚宁神色一滞。
她笑，他也笑。
“起来，别睡了，走，我带你出去玩。”陆铮拉她起来，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一接通，居然是何蔚宁。
鬼使神差地，她转过身，跟了过去。黑色轿车在一家餐厅前停下，最先下来的是一个打扮贵气的女人，她撑开伞，笑容迷人。驾驶座上的人也下了车，他的眉眼还是那样好看，身姿还是那样不凡。女人挽上他的手臂，就像当初梁小嘀那样自然。
梁小嘀只好缴械投降：“好了，我不走，你去做饭吧！”
他来找过自己？梁小嘀一瞬间失了神，原来，他没有抛下自己。
“小嘀啊，最近怎么都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夹杂着炒菜的声响。
“不要了，不要了！”说着，梁小嘀满脸通红地端过药碗，大口大口地把药吞进了肚子里。
“我才不要喝什么中药！”梁小嘀抢过他的报纸，以示抵抗。
车里的美女见状，马上下了车，走到梁小嘀身边。梁小嘀错愕地看向美女，这不就是那天晚上与何蔚宁一起吃饭的人？
“怎么样，还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喝？”
很多人都以为何蔚宁不会做饭，事实上……他们是对的。何蔚宁真的不擅长做饭。望着冰箱里的众多蔬菜，最终他只选了土豆、洋葱、胡萝卜，还有鸡肉。黄金土豆咖喱鸡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咖喱这类菜，做不好也做不坏。
“怕传染就别跟来。”说话间，何蔚宁已经下了楼。陆铮错愕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什么梁小嘀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他。
陶然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也不知道。蔚宁和陆铮，都是D.X集团董事长何令忠的儿子，蔚宁为了和你在一起，还和我舅舅大吵了一架……”
“这间房很贵吧？我住普通的就行。”
袖子一挽，菜刀一扬，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忙碌的声音。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梁小嘀不知道。
“怎么了，有事吗？”陆铮的声音低了下来，转过身，不想让梁小嘀知道他在与何蔚宁通话。
“您都知道？”
“我身上有钱。”推开她的手，陆铮毫不犹豫地起身，跑到前台给她开了一间最好的房间。接着，他拎起她的行李就朝房间走去，梁小嘀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他在干什么呢？他还好吗？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来电名显示是妈妈。
“哦，最近工作比较忙呢！”她笑了笑，“你和老爸最近身体都还好吗？”
其实闹到现在，她和何蔚宁的事根本不怪陆铮。两人分手，归根究底，不过是爱得不够罢了。
跟何蔚宁和好后，梁小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留在公司里的一堆东西拿回来。软磨硬泡下，何蔚宁终于同意带她去公司取。到了公司楼下，他却没有让梁小嘀上去，而是自己替她拿了下来。虽然没有解释，但梁小嘀还是理解他的苦心的。
陆铮面露难色：“可我今天约了朋友出去玩啊！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迷糊中的梁小嘀听到陆铮这么说，马上说了一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有些难受，也不想出去玩。”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走？”何蔚宁冰冷的目光移到梁小嘀身上，她打了个寒战，太久没看到何蔚宁生气了，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因为没有空余的手打伞和-图-书，头发都被淋湿了大半，梁小嘀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车从她身边掠过，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何蔚宁心潮起伏，她这是在吃醋？
陆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慌了神，拿了一瓶冰镇水放在她手里，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给她买药。好在药店不远，不到十分钟，他就提着一袋子药回来了。
“我跟老板说我和你是一起的，老板也认得我，就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
接到梁小嘀的电话时，陆铮刚刚打完针。早就得知她与何蔚宁分手还辞职了，他也顾不得护士的阻拦，拎着伞打车冲到她所在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急了，何蔚宁脸色缓了缓，又回到了椅子上。但只要一想到陆铮的电话里传来了她的声音，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走了，不会离开你，不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梁小嘀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脸发红，不由得别开目光。谁知何蔚宁手突然一用力，把她拽进了泳池。梁小嘀尖声一叫，下一秒，就被他结实的双臂抱住。
那时候她被吵醒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愤怒得眉毛都快飞起来的他。想到一向待人谦和的何蔚宁居然会针对一个小护士。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我两个弟弟都这么魂不守舍。”说着，陶然摸了摸梁小嘀又黑又长的头发，“你很漂亮，很单纯，很可爱，这几样，都是他所喜欢的。”
何蔚宁还没消气，独自一人来到泳池，不知疲惫地游来游去。梁小嘀躲在门后偷偷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到泳池边，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今早就这样了，现在高烧不退。”陆铮声音里满是内疚，“你快来吧，我不敢碰她，她浑身都是水痘……”
梁小嘀傻傻地看着陶然，哑口无言。
何蔚宁点了点头。
“不行，我最近急着用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找你要的。”房东面露难色，“真的一天也等不了了，我要是同意租给她，明天她就能把钱给我了，不然，你能明天把钱给我吗？”
是啊，为什么单单选了她？何蔚宁笑着摇头，说：“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
白了他一眼，梁小嘀有气无力地躺了下去。
梁小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叫，医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叫喊：“何蔚宁，你不是好人！”
“这就好，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妈妈，妈妈明天就飞过去揍他！”
“他不来了。”何蔚宁清醒过来，“姐，我还有点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被她错愕的目光看得一愣，美女笑了笑，向梁小嘀伸出手，轻声说：“你好，我是何蔚宁的表姐，陶然。”
从小到大，她最怕喝中药了。何蔚宁倒是不理她，看了看表，起身来到厨房，把火关了，盛出一碗浓汤药。
“你凶什么凶……”刚才的心情被他气冲冲的语气冲散了，梁小嘀努了努嘴。
“没有。”她摇了摇头，抢过菜单，仔细研究了起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难道要你这个病号做吗？万一水痘破了，水流出来怎么办？”
“回来再说。”说话间，何蔚宁拎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哦？怎么说？”
动作停住，梁小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好气地说：“我没钱交房租，房东把我赶了出来，只能暂时住在那里了。”
“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喜不喜欢是我的事，至于我哥哥，我对不起他，他也曾对不起我，不过扯平罢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自然而然地接过豆浆喝了起来，“那你待会儿可不可以把我送回旅馆。”
不知过了多久，她拿出手机，翻了翻电话簿，在何蔚宁的名字上停下。
梁小嘀放下行李，走到他面前，义正词严地说：“你死心吧，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
何蔚宁不说话，还是死死地盯着梁小嘀。
“大夫说要中西结合，这样你才能好得快。”他摊开报纸，继续看了起来。
“怎么了？”房东见她表情不对，忙问。
梁小嘀光洁的小腿泡在水里，月色下，她那张清纯的脸显得分外美丽。她踢了踢脚，水花四溅，何蔚宁停下，目光冷然。
偏偏这时候梁小嘀又问：“陆铮呢？”
想到这里，何蔚宁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他转过身，背对她，声音轻轻地说：“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梁小嘀面如死灰，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干了，她瘫软在床上。
“好久不见啊，最近听说你休假了？”
因为这件事，梁小嘀好一阵子都不想理何蔚宁。何蔚宁倒也不气，依旧耐心地给她熬药、做饭。时间一长，梁小嘀的心就软了下来，也不再和他拌嘴吵架了。闲暇时，两个人会一起看看电视，晒晒太阳，给花花草草浇点水。
他买了感冒冲剂，止咳糖浆，还有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退烧药、消炎药。
“可是真的好苦啊！”梁小嘀拧巴着脸，“光闻着我都要吐了，除非你也一起喝，要不然我绝对不喝！”
“其实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了好感，后来再一接触……”
开了门，看了一眼环境，陆铮比较满意，梁小嘀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走了？”
“那件事的确是他不对，如果他当初态度坚决一点，你就不会走。这一点，我站在你这边。不过，你也应该理解他一点，毕竟陆铮是他的亲弟弟，而且，他还做过亏欠陆铮的事，心里纠结一番也在所难免。庆幸的是，你走后，他就想通了。他四处找你，但你把他的电话拉黑了，也搬了家，一时之间，他根本找不到你。”
梁小嘀靠着地铁里的栏杆，垂头丧气。她终于明白萧韵菲为什么和-图-书会用那么愤恨的眼神看她，因为自己不光抢走了她的爱人，还让她丢掉了工作。地铁到站，梁小嘀随着人群走了出来。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梁小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让她意外的是，房东正站在门口。
“干吗住普通的？”陆铮一把拦住她，“钱我已经付了，你就安心住吧。”
“喝了它，很快就能好。”何蔚宁循循善诱。
“怎么回事，这么急？”陶然满脸疑问。
何蔚宁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短短几天，人就消瘦了好几圈，身体的疲倦一眼就能看出。第三天晚上，梁小嘀终于清醒过来。
梁小嘀被他的样子弄得有些恼，干脆走到他身前，可怜兮兮地问：“真的要喝吗？我每天打针吃药就行了，真的不用再浪费钱买这个了！”
在何蔚宁的精心照顾下，梁小嘀的病日见好转，还长胖了几斤，连论文也写得格外顺利。对此，何蔚宁很是满意，不过梁小嘀却开始计划着走人了。
“谁做饭，你吗？”梁小嘀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
“那……你的意思是，没钱交房租了？”房东的声音沉了下来，哪里还有刚才笑脸迎人的模样。
“阿姨，您再给我几天时间不行吗？我没地方住，钱包丢了，我也没办法啊！”
梁小嘀顿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半晌，才听到他在耳边说：“这样，才叫脸皮厚。”
一股火涌上来，梁小嘀冷起脸指着门：“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第二天，梁小嘀早早就起了床，不顾护士反对，就要去办出院手续。正僵持着，何蔚宁拎着热腾腾的早餐走了进来。他一扫前日疲惫的模样，衣冠楚楚，英姿飒爽。护士见他来了，也不跟梁小嘀废话，识相地走开了。
疏离的语气让陆铮一愣，但他顾不得这些，指着旁边的行李问：“怎么回事？你搬家了？还有，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何蔚宁笑笑，走进了厨房。
梁小嘀心虚地低下了头。何蔚宁看出她的小心思，冷哼了两声。
梁小嘀若无其事地说：“我钱包丢了，交不了房租，所以就搬了出来。来这里的时候巷子很黑，我摔倒了，不过没什么事。”
被这番话深深触动，梁小嘀看着他炯炯有神的双眼，陷入了沉思。
“不想毁容就不要碰！”
“怎么了？”陆铮着实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去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暖的触觉把发呆的梁小嘀拉了回来，她心头无端一跳。其实她并不想向他求助，但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他，已经没人会帮她了。
“为什么突然不走了？”何蔚宁的脸色越发柔和，声音也跟着柔起来，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她垂下头不看他。
一听到“水痘”两个字，梁小嘀皱起眉头，伸手想摸自己的脸，却被何蔚宁一把拽开。
“你就那么想见他吗？”何蔚宁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醋意，说话间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下意识抽出了手，扯了扯嘴角，说：“你来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
“嗯。”梁小嘀点点头，“不是说带我去吃饭吗？”
不管怎样，他都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我不想花你的钱。”梁小嘀冷下脸。确切地说，她不想花何蔚宁的钱。
陆铮笑笑，给她夹了一块肉，说：“小嘀，你们和我不是一类人，所以你理解不了我。”
夜色微凉，城市里霓虹闪烁。万家灯火，竟没有一处是为她而亮。
说着，梁小嘀张开双臂，慢慢抱住了他，喃喃地说：“如果你不说，我永远失去你了，那可怎么办？”
“好了？”他直接拿出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那你下巴怎么又长出一颗？”
“小嘀，阿姨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这次来啊，就是问你要下个季度的房租的。你看，下个季度，你是租还是不租啊？”
何蔚宁心里的波涛汹涌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原本有九成笃定，笃定她和陆铮什么都没有。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可她连这个答案都不愿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蔚宁怒气冲冲，吓得梁小嘀向后一个趔趄。
“啊！”她猛地拽下镜子，一点都不想看自己的脸。
咦，怎么这么眼熟？
“所以就想一走了之，老死不相往来吗？”何蔚宁的声音里伴随着浓重的怒意，吓得梁小嘀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说的没错，梁小嘀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既然得不到他全部的爱，那还不如离开算了。
在医院躺了整整三天，梁小嘀的烧才退。
“哥你干吗？”陆铮拉住他，“你也没得过水痘，不要碰她，我们打120就好了！”
他抬起头，摇了摇报纸。
“女朋友？哇，你这块千年寒冰也被人焐热了？谁有这么大能耐啊？”
她一走，偌大的房子里顿时空了不少。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睁眼，她就看见陆铮的身影在屋里忙里忙外。
完了！肯定是那个时候丢的！
“就这样？”对方愕然。
陆铮匆忙说道：“你帮我转告表姐，明天我再去看她！”
不到一周，她就把酸甜苦辣尝了个遍。
“不然我住哪儿？”叼着豆浆袋，梁小嘀开始收拾衣物。
人言可畏，他可不想让她一上去就遭受一堆异样的眼光。
“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啊！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梁小嘀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阿铮不来看我吗？”一旁的表姐陶然皱着眉头问。
“好，我们这就去，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火锅特别好吃。”陆铮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嗯，最近你和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无意冒犯啊，不过我不明白，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你怎么单单选了她？”
梁小嘀的东西并不多，一个纸箱就装满了。何蔚宁抱着箱子走进电梯，却碰巧遇见了市场部的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