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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威竹？

慕羽清秀的眼眉微微皱起，然而一闪即逝，恢复了平静。他点点头，道：“好的，麻烦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慕羽眼里透出了失望，他道：“没有人需要你承担什么重任，人们只想要一个有阳光的生活，没有高高在上或是提心吊胆。更何况，我看不出这场战争对于一国荣辱有何关系。”

“嗯，那就同意停战吧。”

想起林威竹对于妖兽的仇恨，想起他那间阴暗的办公室，慕羽突然不寒而栗。林威竹已经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林威竹了，现在的林威竹如同一条致命的毒蛇，阴鸷、城府、歇斯底里。

他顿了一下，望着凌帝：“怎么？你想帮我们调解？”

“世界第一和高人一等，难道不是显得很虚妄吗？只是满足了政客的虚荣吧？”

林威竹面色难看，但不再言语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然后望着慕羽，道：“那么慕兄认为，停止这场战争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慕羽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笃定地道：“是。”

李若倩起身开了门，慕羽望见门外站着一名军人，心中一抖，隐约知道了是发生了事了。门外的军人也看见了起身的慕羽，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很温和地问李若倩道：“请问，慕羽中将在吗？”

“她还小，以前不会，以后未必不会。”华尔修道：“更何况一个帝国并非只有你和她，那些大臣们未必喜欢看到你独掌大权。战时或许还要倚靠你，然而现在停战了，恐怕会有些暗流，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慕羽细细地看完这篇报道，最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新闻媒体的记者们越来越喜欢博眼球了，标题都起得骇人听闻。慕羽看标题还以为和*图*书会谈破裂了，但好在首轮会谈虽然终止，至少还是达成了暂时停战的协定。

慕羽摇摇头，道：“抱歉，我无法苟同于战争，尤其是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林威竹“嗯”了一声，管家向慕羽做了个请的手势，待慕羽走进房间后，才轻轻关上门。

但慕羽今天的早饭似乎是吃不成了。

凌帝道：“我不插手。”

他如平常走路般走到林威竹面前，拉出椅子，缓缓坐在林威竹对面。林威竹十指交叉，头抵着手背，一直注视着慕羽步步走近。

林威竹脸色变幻不定，沉声道：“若人人都是如此自私的想法，那么何以创造未来？！难道慕羽看不出，若我们赢得了这场战争，天华联邦将是世界第一国，届时世界利益均有天华一份，天华国民也将高人一等，生活富裕。”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林威竹长叹一声，道：“慕兄，何至于此？”

“这是两种矛盾的念头，却竟然都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无法抉择。”

“快去洗脸刷牙，等你们吃饭肚子都饿了哦~”慕羽溺爱地笑道。

“我不知道。”华尔修目中透着迷茫，睿智如他，坚忍如他，果决如他，不想有一天也会感到迷惘：“大概还算吧……只是无论怎么辩解，他杀死了弥蕾，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慕羽甚至怀疑他已经疯了。

“小羽哥哥……”

林威竹闭了眼，片刻睁开，望着慕羽认真地道：“那慕兄知不知道，国与国之间，利益冲突，勾心斗角，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威竹身负一国重任，岂能在意个人荣辱？有些决定实乃迫不得已。”

远在千里之外的慕羽自然不知道此生最好的两个朋友在谈论和_图_书着他，他已回到中苏多日，虽然闲赋在家，但军衔依然保留。天华联邦对外宣称慕羽中将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但这条公告紧随着慕羽发表演说之后，自然引起了外界诸多猜测。

凌帝望着华尔修俊美精致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从容平静，一如当年的那个华尔修。他眨眨眼，低声问道：“这算……什么？”

凌帝道：“那么你知不知道，在慕羽杀死弥蕾之前，你杀死了江芷馨。”

“江芷馨？”华尔修怔了一下，真相果然如他所想，虽然没见过江芷馨，但是在X－088号基地时，慕羽的感情早已被许亮大肆宣传，因此也大约明白那个叫江芷馨的女孩在慕羽心里是什么地位。

慕羽略微诧异，与李若倩对望一眼，道：“这么早，谁会来上门？”

慕羽有短暂的失神，待猛然回过神来，才报以微笑。心想若是这样的画面，没有那些战火做为背景，该是有多美好沉醉？

“大事完了以后，找个时间私了吧。”华尔修叹息一声，又咧嘴笑道：“也许会像古时候的决斗一样，也许会相忘于江湖。”

军人闻言立刻啪的一声敬礼，眼里充满了尊敬和崇拜，大声地道：“奉国防林威竹部长命令，来接中将，林部长说是有要事相商。”

凌帝无言以对，即使他能够战胜这世上所有人，纵使他可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纵横无敌，但是这样的结，骄傲如他，亦知道无论用怎样的暴力都不能解开。

凌帝第一次觉得，对于命运这种事，有时候真的无可奈何。

凌帝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慢慢地道：“那么，慕羽呢？”

“但是你已经是了。”华尔修望着天空，道：“你有没有想过……功高和-图-书震主，别太自信，小人在暗处，有时往往会给人致命一击。”

凌帝认真地道：“凌可夜不会。”

慕羽并没有在意这些报道，任它传的天翻地覆也与他无关。当他知道华尔修依然活着的时候，他的心情和华尔修一样复杂，明明是开心的，却又不那么纯粹，夹杂着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情绪。

大约只有时间和命运可解。

……

华尔修转过头，认真地望着凌帝，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这人心，它不愿意。”

他苦涩地笑：“所以这样应该算扯平了吗？理论上来说的话，应该是这样吧。彼此杀了一个重要的人，甚至对慕羽来说，他失去的人是两个……但是人这东西啊，往往不顺从于理论，所以才有恩怨，才有战争。”

尤其是雷若和莱茵的全面停战，也给了慕羽对于停战充满了更多希望。但欣喜过后，他又渐渐担忧起来。

华尔修哈哈大笑，索性整个人倒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望着湛蓝的苍穹，道：“反正都引起世界那么多震动了，也不差这一个。雷若和莱茵的实际掌权人私自见面，大约会有很多很有意思的猜测吧？”

李若倩见他走来，温柔地笑：“起来了？等会易缘他们，就要起来了。”

然而头条的新闻就让他心中一沉——战后赔偿分歧巨大，首轮停战会谈终止。

他沉默片刻，道：“那么你想打算怎么做。”

凌帝微微皱起了眉，道：“我没打算做雷若的掌权人。”

突然之间，只有海浪呼啸的声音，撞击着石头，宛如人心的激荡起伏。华尔修沉默良久，慢慢坐起了身，他凝望着远方海天一色，几只海鸥鸣叫着在海与天之间盘旋。

凌帝盘腿坐在他身后，这些年来习惯了直挺姿态wwｗ•hetｕsｈu.ｃｏｍ•ｃom的身躯终于有一刻放松下来，他瞥了一眼华尔修，道：“你会在意？”

载着慕羽的车并非前往国防部，而是直接前往林威竹的家。慕羽曾经来过一次，那时林威竹的父亲林剑锋身体还是硬朗，时隔多年，这位可敬的长辈已经躺在家中的床上，眼神空荡，一病不起。而林威兰也早随着嫁出搬到了楚门。

海浪声哗哗作响，冲击在岸边的岩石上，打湿了华尔修的裤脚。华尔修屈着双腿，身体靠后，用双手撑着，扭过头道：“喂，我们这样碰面，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吧？”

慕羽只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便不想再看了，这个房间和龙城的办公室如出一辙，都是昏暗的灯光，而最深处，林威竹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慕羽停立片刻，蓦然惊觉，若是当年，他于此情此景，必然会心生恐惧。然而现在，他一无所惧。

他在餐桌前坐下，按照以往的经验，大约没有半小时，那两个丫头是不会起来的。于是慕羽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报纸，想要看看关于战事，尤其关于停战会谈的进展如何。

林家管家也换了个人，比之前那位大半生都在林家的老管家要年轻许多。他带着慕羽来到了林威竹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听到林威竹淡淡地说声“进来”后，才敢慢慢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道：“少爷，慕中将来了。”

易缘和伊洁娅齐齐“哦”了一声，就乖乖地去洗漱了。

他梦幻般琥珀色的眸子里呈现出恍惚的神色，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惘然：“慕羽曾经说过，为了一个错误而惩罚错误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是……如果错误没有被惩罚，那么便容易被遗忘和纵容，所有人都不会在意犯了多少个错误https://m.hetushu.com.com。更重要的是……”

易缘和伊洁娅刚洗漱完坐下，大家都准备开动的时候，并不刺耳但响亮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慕羽走了过来，站在李若倩身边，望着军人微微颔首，道：“我是慕羽，有什么事吗？”

慕羽忽然为林威竹感到了可悲，然而他既不能怜悯，也无从使林威竹解脱。

他自嘲一笑，道：“突然觉得很可笑，人可以控制很多东西，能让机甲听命于自己，让星空为自己所用，然而对于自己，却始终不能控制。我不想杀死慕羽，然而我又不想弥蕾就这样死去。当我不想弥蕾这样死去，就要有个交代，交代就是杀死慕羽。”

“嗯，朋友的忠告。”

偌大的林家只有林威竹一人，在联邦如今一手遮天的林家也只有靠林威竹一人支撑。

清晨的光很温暖，不似下午的暴烈，就连空气都显得清新而沉静。他走下楼，李若倩已经做好了早饭，而易缘和伊洁娅两个小丫头还在赖床，慕羽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隔壁慕晓婷近乎抓狂地叫这两个懒虫起床。

她笑的时候，总是娴静而美丽的，尤其是在窗外落进的淡淡阳光下，像是凝固成了一幅古画，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慕羽每每见李若倩的微笑，总会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依然在睡梦中，美丽得让人觉得近乎不真实。

现在看来，最终是否能停战，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身为联盟之首的天华联邦的态度。但几乎已经被林威竹控制起来的天华联邦……

慕羽回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易缘一手牵着伊洁娅，两个小丫头穿着卡通睡衣节奏一致地揉着睡眼，样子可爱极了，这两丫头如今关系好得像姐妹。虽然两人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但在慕羽眼里，她们还是惹人疼爱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