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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琦目光复杂地望着慕羽憨厚的笑容，胸口仿佛被挤压地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地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慕晓婷从厨房走出，抬眼望见他，望见挽着他手的林威兰，脸色惨白。

“伊洁娅。”

但偏偏慕羽没有察觉到，他兴冲冲地拿出纸和笔，微微有些激动道：“晓婷，你没认出来他就是楚云琦上校吗？……楚云琦上校，我在中苏遇袭中曾被您救过，一直很感激您，能帮我签个名吗？”

然后他的平静卷起惊澜。

“先生，您好，请这边坐。”慕晓婷伸手指引，礼貌地如同接待客人。

她突然怔住了，而来的人也怔住了。

慕羽坐在店中的吧台前，冲着深处唤了一声，伊洁娅便蹭着脚尖一路小跑过来，嘻嘻笑道：“慕羽哥哥，你叫我？”

慕羽点点头，便戏法一般伸手摊出一堆精致糖果，宠溺地道：“给，不可以吃太多哦。”

这丫头真是好哄，一句话便转怒为笑。伊洁娅眼珠骨碌转了几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扭身跑开，向厨房冲去：“缘缘、晓婷，来吃糖果咯！慕羽哥哥给我的！”

慕晓婷紧紧闭着眼，泪流满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中苏在繁艳中沦陷。

“教……”楚云琦张了张口，发觉自己失言，勉强收拾心情，平静地故作陌生道：“您好。”

随后走出的易缘和伊洁娅，易缘用不耻地眼光鄙夷着楚云琦，而不明https://ｍ•hｅtushu.ｃｏm•ｃｏｍ就里地伊洁娅则目光好奇地在三人脸色来回。

除了伊洁娅，所有人都怔然。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她正这样思虑着，忽听一道低沉地男音传来：“您好，请给我两杯冰拿铁，谢谢。”

争执的结果，是江芷馨无可奈何地退步，有太多的话她不敢对慕羽说的太透，生怕会勾起慕羽回忆起那段过去。索性伊洁娅就在她眼皮底下，江芷馨至少还是能掌握着主动权的。

于是他知道，这一生，便如此注定。

慕晓婷蜷缩着身躯坐在厨房的角落，竟然可以清晰听见楚云琦离去的脚步。他的脚步声竟然在她的回忆中那么深刻，沉稳、用力，以至于慕晓婷轻易就能辨别他的离开与停留。

“所以，对不起……原谅他吧。”

为了慕羽，她只能放弃楚云琦。

出于某种心虚，也出于某种政治世家的利益。在天华四大家的主导下，楚云琦与林家大小姐林威兰宣布成婚，楚云琦以此得以回国暂避风头。

伊洁娅闻言把嘴一瘪，恨恨瞪着慕羽，慕羽被她故作凶狠却又纯真无比的大眼睛逼得节节败退，举起双手，呵呵道：“好、好、好！伊洁娅不是小孩子了。”

“他对慕羽的敬重如山，所以他对慕羽的荣耀疯狂。他不是抢夺你哥哥的功劳，他只想将这份荣耀捍卫并且延续下去，而不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人们淡和*图*书忘。也许他做的不够好，但是他……确实是在拼了命地捍卫。”

慕晓婷侧过头，待下一刻转过头来时，已面带微笑向楚云琦走去。等她来到楚云琦面前时，林威兰已悄然松开了挽着楚云琦的手。

所幸的是，家族所为她找的，是她所爱的人。

于是慕晓婷开始相信命运。命运是没有对错的，也许明明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最后的结局总是悲凉，叫人无力回天，只能接受，然后被冠以“坚强”之名。

对不起，教官……

他起身的勇气，已被痛楚抽离得一干二净。

楚云琦这半年来并不好过，虽然天华已经尽可能地减少了他的出动次数，生怕“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被揭穿，但从中苏遇袭后惊艳全球的神灵机师依旧被重点关注着。天华联邦在不得已之下让楚云琦出动了几次。事实上，若以一个B级四阶机师的程度来说，楚云琦完成得都相当出色，但遗憾的是，因为实力的问题，他远远没有达到人们对于在那场绚烂烟火中盛放的神灵机师的期望。

楚云琦眼中浮现出一抹痛楚，他是坚强的人，但眼中有了痛，便说明他心如刀割。他勉力笑了笑，同样礼貌地道：“谢谢。”

林威兰望了丈夫一眼，幽幽一叹，起身缓缓走向厨房。

即使易缘知道慕羽曾对伊洁娅许下的五年之约，也毫不阻碍两人的亲密。或许是因为易缘自己本身也得到过慕羽许下的这个承诺，知道明知这和*图*书承诺不过空空，却依旧痴痴等待的同病相怜吧。

“他爱你，自始至终都爱着你。所以连你的离开都不忍忤逆。如果有人有错，那便是我也爱他。”

“……”

可楚云琦本身就是客人。

她欢喜又狼吞虎咽吃着糖果的可爱样子萌翻了慕羽，慕羽边笑边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别吃这么快，都十五岁的姑娘了，还这么像个孩子。”

伊洁娅给江芷馨的感觉太危险了，这种危险感倒不是怕伊洁娅视杀人如草芥的行为，就目前来看，伊洁娅在慕羽面前的表现很是纯真可爱，没有理由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杀手。江芷馨所感到危险的是……慕羽的记忆。

拿铁本是应该慢慢品的，但楚云琦却喝得极大口，三两下就喝完了，然后起身结账，带着林威兰匆匆逃离。即使离开的时候狼狈不堪，但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若是那个时候，给楚云琦一次解释的机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晓婷，对不起。我知道我只能说对不起了……只是，楚云琦他很累，真的很累。”

江芷馨在吧台里冷眼看着这三个丫头，脸色很是难看。慕羽望见她的脸色，心中仍然觉得莫名其妙，宽慰道：“好啦，你别担心了。伊洁娅只是个孩子而已嘛……”

“嗯，虽然昏迷差点没有醒过来，还丢失一些回忆，但没有您的奋战，恐怕我连昏迷的机会都没有！”

慕羽扭过声来，望见了来人一男一女，男的wｗｗ.hetｕshｕ•ｃom.com年轻俊朗，女的靓丽妩媚，慕羽仔细打量着他们，突然惊讶喊道：“您、您是……楚云琦上校？”

她这样想着，仔细想着，最后的答案让人绝望。即使她原谅楚云琦冒名神灵的行为，依慕羽在中苏之战中的惨痛，慕晓婷也不会再让任何和天华军方有关系的人接触慕羽，更何况是一个有深厚军方背景的妹夫？

慕晓婷的身影依旧不在视线内。

她和楚云琦，注定不能在一起，不能终老一生。

在慕羽看来，这并没有什么。

慕羽微笑地看着三个丫头嘻嘻哈哈地凑在一起吃糖，不觉莞尔。说也奇怪，那日将无处可居的伊洁娅带回家后，大许是因为年龄相近，也大许是因为伊洁娅成长的环境从没有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易缘、慕晓婷很快就和这个精致可爱的雪发少女达成一片，黏糊在一起形影不离。

而渐渐地，一些国外的媒体开始产生了质疑，有些猜测甚至已离事实真相不远。这自然引起了深为楚云琦而自豪的天华人的愤怒，于是一场网络骂战硝烟四起，天华人与质疑者言语激烈冲突，将楚云琦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所以她口气极重地明确告诉慕羽她不喜欢伊洁娅，并且这个外表美丽可爱的女孩有太多诡异之处。但失去了记忆的慕羽怎能理解她的恐惧，慕羽不愿意恢复记忆，却并不代表他想要与那段消失过去的一切联系都断得一干二净。

林家因为本是有可能是林家史上最出色家www.hetushu.com.com主的林威竹在中苏遇袭战中丧失了双腿，使得林家大受打击。虽然林威竹依然被确立为林家未来继承人，并且在军中依然掌权，但对于林威兰来说，无疑身上的压力变得沉重。身于大家族的女性，最强的功能莫过于联姻。

她想起方才林威兰对她说的话。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但江芷馨尚在沉思中被打断，自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抬起头道：“好的，请……”

而慕晓婷已承受不住这讽刺沉重的气息，捂着嘴扭头跑进厨房。楚云琦听见她的心碎，欲起身，却绵软无力。

每个人都悲伤着，只有慕羽和伊洁娅什么都不明白，不知该忧伤还是快乐。

这就是他们的命。

一想到慕羽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江芷馨就浑身发寒。对于若有那一天慕羽的选择，她连猜测都不敢。近乎本能的逃避，近乎本能的阻止这一切发生。

这里比之战场还要可怕，楚云琦草草在纸上签了名，面如火烧，只觉得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伊洁娅惊喜地叫了一声，她明明手掌小巧，却偏偏一把抓住了所有糖果。然后在慕羽讶然的目光中，糖果纸纷纷自动剥落，伊洁娅张大嘴，一把就塞进了大半手掌的糖果。

而楚云琦，这半年已身心俱疲，失了慕晓婷之后，爱情也心若死灰，早已没了所谓。

慕羽这样说，便让江芷馨想起那天慕羽决定带伊洁娅回家住时两人爆发的第一次争执。

连笑容都没有，空气像是粘稠的液体，缓慢得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