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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许亮很认真地回答：“是的。”

那位叫张三德的男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连连应是，然后有趾高气扬地叫来夜总会妈咪，一边粗鲁地骂一边让妈咪赶紧上最好的小姐。

危险这个词，竟然有一天会被人用来形容在他身上。江芷馨心情复杂，面上却扬眉一笑：“危险？他很好，比以前要好多了，我很为他高兴。”

许亮乐了，笑道：“又不是我花钱。”他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问道：“苏大长官不知道我叫你来这里吧？”

宋斌龙陡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悲凉难以抑制地侵占了他的全身。他的妄想在此刻已然被打破，毫无一丝希望，但江芷馨又何尝不是在妄想？走出的路，又有哪条是可以回头重新一模一样的？

江芷馨面无表情地坐着，看见尽头处的宋斌龙缓缓走来，低声下气地给狱警道谢，然后回头坐在面前。

江芷馨回头望他。

江芷馨眼皮轻轻跳动了下，缓缓重新坐下，看着宋斌龙苦涩的脸庞，俏脸闪过一丝柔色，道：“除了他之外，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的人。”

当夜来临，他稍晚一下来到许亮说的房间。

全场果然安静下来，显然许亮在这一群中是极有威严的，许亮拍拍慕羽的胸大声道：“我兄弟，慕羽！以后眼睛放亮点，见到叫慕爷！”

“馨姐！”

慕羽沉默看着这些人的各种丑态，沉默不言，连对张三德叫小姐也不反对。他只是看着许亮，心中忽然感觉到一丝难过。

就连娱乐，也来自战火的圈子。

他心中升起一丝绝望的味道，原来两个世界都充满了杀伐，战火在杀人，而盛世繁华杀的则是人心。

你若不在，我便拥有一切，又能如何安好？

江芷馨笑容一凝，慢慢收敛，脸色也渐渐变得冷漠，深深看了宋斌龙一眼，道：“原来你都知道。”

虽没见到人，但他似乎已经猜https://www.hetushu.com.com到了是谁会来看他。

“你变得怯弱了，只有怯弱者才会对过去的轨道做出假设。他既然出现在我生命中，便注定我和他的缘分，便注定……他是我的。”

江芷馨轻柔站起身，冷酷地道：“那么，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了，祝你……一切安好。”

宋斌龙表情却愈发苦涩。

直到人成长之后，才会明白，爱情永远不是独立的。即使两个人彼此相爱，却也不代表能走到最后。

许亮郁闷地吐着气，摊摊手，无语道：“我不收照样有人收，老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时代不同了，你厌恶战斗，那么这就是战争之外唯一的世界，要想在这世界活，就要遵守规则。”

许亮的通话很快，快到慕羽来不及拒绝就挂了电话。慕羽无奈苦笑一声，心知许亮大概是看出来他的生活如今太过单调，想让他放松一下心情。不夜城是中苏最出名的夜总会之一，内里声色犬马醉生梦死在天华整个华东地区也是闻名遐迩的。

江芷馨笑了笑，她的笑容即使没有分毫笑意，也美得惊人：“前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一直到现在才能来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走出被打开的门，伸出双手，很配合地让狱警拷上手铐，然后沉默跟在狱警冷酷的背影后。

一群人哄闹起来，还真纷纷叫了慕爷，慕羽听得很不习惯，低声对许亮道：“你晚上要钱够么？”

这大概是无法言说的悲伤。

何况即使说了，恐怕他们也听不懂，完全不会明白那样的心情。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芷馨美丽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狂热的红晕，看着宋斌龙，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不在乎他变得如何危险，我也不用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怎样。因为对我来说，只有他现在回来heｔｕsｈｕ•com•coｍ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无论他这些年怎么变，他变化的源头始终在我这里。”

……

慕羽皱眉，许亮一眼就看见慕羽进来，起身走来搂住慕羽的肩膀：“怎么才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简单，简单到彼此心照不宣。苏离在等慕羽，而慕羽也不掩饰对苏离的爱意。

“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遵守规则？”慕羽不可思议，好气又嘲讽地笑了：“这就是规则？”

现在他每天所做的都如斯单调，早起晨练、吃饭然后前往训练基地为楚云琦等人指导。每天中午训练结束后，苏离总会站在门口等他，然后两人一起吃晚饭，谈一些过去与未来。

江芷馨一言不发，站起身，转身就走，宋斌龙却叫住了她：“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沉默在发酵，良久，才听见宋斌龙低沉地道：“如果没有他，我是不是有机会？”

“那你也不能收这钱。”慕羽盯着许亮，认真道。

慕羽自从回来后，生活都很单调。

“有几个部队的，还不是想求我帮他们小辈弄进好部队中。”

“我只想知道那天发生事情的经过。”

一进门，便看见纸醉金迷的最好诠释。五六个魁梧大汉在毫无形象地放荡，有的酒杯交错，吼声粗暴，有的则搂抱着夜总会小姐，放肆调笑，手上不干不净乱摸，那些小姐偶尔会露出一丝厌恶，脸色却媚笑妖艳。

这座城市繁华地像一座孤城，它太大了，大到即便有朋友在，也难得有空相聚。无论是石磊还是王洪斌，如今的他们工作很忙，虽有几次相聚，但慕羽越来越觉得纵使情谊还在，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了。

“办什么？”慕羽剑眉更紧，一边举起了酒杯。那群大汉已经三三两两端着酒杯过来敬酒，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叫着慕爷。伸手不打www.hetushu.com.com笑脸人，慕羽只好礼仪性地喝下酒。

“喂，慕妖怪，晚上八点来不夜城。”

“你是在劝我放弃？”江芷馨目光冷了下来，淡淡道：“我不会放弃的。”

江芷馨认真地听，柳眉渐渐皱在一起。

然后他拿起话筒，大声吼道：“都给老子安静下来！”

中苏第七监狱。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坐下，许亮不以为然道：“没事，是这一群人渣求着老子办事，还能拿老子怎么样？”

慕羽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许亮的态度明显是怕他拒绝，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拂了面子。更何况他并不是圣人，对于从没去过的夜总会难免有一丝好奇。

在宇宙的时候，慕羽曾无比地渴望回到地球，远离这些血腥。只是当他梦想成真，回到这个社会，竟然发现无论在哪个城市，都仿佛在繁华的深处和自己格格不入，他身在都市，脱离在都市外围，如何也融不进。

慕羽知道并不能责怪于他什么，许亮依然勇敢坚毅，依然可以与他同生共死，只是他曾经纯净的心，似乎随着这盛世的时光，画上了一层墨。

他常常对石磊和王洪斌谈论的工作话题毫无兴趣，总感觉和两人不知从何谈起。

他难道能对石磊他们说那些杀人的心情，说那些被撕裂而出的血液浮游在宇宙深处，满目血腥如何的让人绝望？

“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应该没有理由再被我利用，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江芷馨静静地道，她的话仿佛带着冷酷的刀，让宋斌龙表情流露出一丝痛苦，面目扭曲。

许亮看了一眼敬完酒各自回座的那些人，又望了一眼慕羽，叹了一声，道：“老慕，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但是现在不是我们那时打打杀杀的时候了。我们在繁华中，这片繁华也不是比谁的机师阶位更高，比的是谁的钱多。没有钱，我拿什么在这里立足？”

“放心吧www.hetushu.com.com，我将对卓峰的一切行为都揽在了我身上。”宋斌龙笑笑，开始对江芷馨说起那天的事，他说得很仔细，任何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甚至连慕羽的表情和举止都描述地一清二楚。

末了，宋斌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馨姐，我知道你爱他，但是……他，很危险。”

美人轻声软语，但宋斌龙听着她关，目中透出一抹悲戚的神色，苦笑地道：“馨姐，直到这最后一刻，你还是用这假面具对我么？”

虽然他其实并不老。

他咧嘴一笑，依稀回到了那个江芷馨所熟悉的宋斌龙：“我以为你会来的更早一些。”

“从你救我的那一天起，我便心甘情愿成为你的棋子，因为……我有着不属于棋子的妄想，所以我自然也有成为弃子的觉悟。”

慕羽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眉头又皱起，摇头道：“不知道。这些人，你还是少接触点好。”

慕羽不得不承认，在中苏，属于他圈子的，只有许亮和苏离。那是他们一起在战火的时光中悄无声息形成的，这看起来很讽刺，他一心想脱离和战火相关的一切，但直到现在，即使身在都市依然只有战火牵引着他。他爱的人来自战火，他的兄弟来自战火，他从战火走来。

这大概就是他们这一群人的悲哀，原来与这个深不见底的社会一样格格不入的人并非只有他。战火与盛世，终究是两个世界，战场退下来的人，在盛世之中果然是有问题的。许亮看似融进了这座都市，但他融入的方式，确实和这个世界一同堕落。

“你别傻了。”宋斌龙忽然激动起来，喊道：“慕羽既然能让我不能再永远被关在这黑屋中，便是说明了他身后的背景远超我们的预料，一个人能藏得这么深，我想不出他不危险的理由！馨姐，听我一句劝，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慕羽早已不是以前的慕羽了！就算是你，也不能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hetushu.com.com什么，性情变得如何可怕！”

宋斌龙摇摇头，眼眶忽然感觉一阵酸涩，苦声道：“我一直知道，但你却一直不知道。”

宋斌龙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表情扭曲，眼角明明很酸涩，却怎么也流不出泪。他终究还是斩不断那妄想。

这些年，谁又没有变？她的心，已经在八年时光的累积中，只能对那个叫慕羽的人温柔。

“57号，有人要见你。”

苏离并不是一般的女子，本来带着冷性格的她加上军中的经历，对于一般女生喜欢的逛街、游玩毫无兴趣，基本上吃晚饭两人散步一段，便各自投入下午的工作。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慕羽接慕晓婷回家，然后在家呆到第二天天明。

慕羽脸色一肃，沉声道：“你收钱了？”

铁窗外传来冷漠的声音，宋斌龙抬起头，仿佛看见了阳光，咧嘴一笑，蹒跚站起。昔日中苏冲突上叱咤风云的枭雄如今已成阶下囚，他的精神再无以前的嚣狂轻妄，眼眸定定，隐然露出了一丝疲惫。

“我不在后，要小心提防宁涛，那老家伙一直对你心怀不轨。”

“若我能让他人生的轨迹改道，那么我便能再让他的轨迹重新回来。”

年轻的时候，他常常和石磊或王洪斌流连在桌球店和玩电动，或是和江芷馨牵着走在那个小镇的每一条小巷，那个时候，每一道灯光流火都是那么美好，天色的黑暗总是藏着对日出的惊喜。然而时间过了八年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些年少轻狂和贪玩的心境。

他和江芷馨说得最后一句话，竟仍是为了她。江芷馨看着他低下的头，看着他杂乱的发此刻宛若荒芜的杂草，眼里闪过一丝歉疚，但转瞬即逝，没有回答宋斌龙，踏着哒哒的脚步声将背影弥散在宋斌龙的视线尽头。

然后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移话题大声叫道：“喂，张三德，我兄弟来了，你叫个妞来招待招待？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