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崇宁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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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佳楠想笑，又不好意思太明目张胆，只好憋着。
然后妇人与行崇宁手牵着手，十指紧扣地走到麻将桌前。
这时，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戴着手套紧紧抱着一个雪球，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地朝着行崇宁奔去，嘴里喊着：“宁表叔，宁表叔救我，妈妈要拿雪球砸我。”然后连滚带爬地扑进了行崇宁的怀里。
客厅里和旁边的娱乐室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个人，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打牌，还有人在聊天。叶佳楠的到来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浪，统一的口径差不多都是：“不要客气，当这里是自己家。”
小唐忙说：“行先生，叶小姐接来了。”
行争鸣大手一挥，阻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家里不谈公事。”
冰冷的雪，一股脑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行崇宁脸一绿：“你信不信我翻脸？”
小唐得令照做。
房前的空地上有几个孩子和大人在热闹地滚雪球，而行崇宁也站在院子里旁观。
小唐先下车，又麻利地绕到后面替叶佳楠打开车门。
“以后但凡过节没回家，就一定要主动联系我，”行争鸣说，“我这人平时事情多，很多地方想得不周全。”
行崇宁有些无奈地反抗了一下，妇人一脸傲娇地威胁说：“你要是嫌弃我，我就喊你小名喽。”
那男人三十多岁，长得十分清俊，下楼梯的时候有些缓慢，感觉腿脚不是很方便。叶佳楠总觉得对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可是行崇宁将茶杯放下，身体放松着靠在沙发靠背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正在磨合期。”
行崇宁反击：“你不能每次都拿这个威胁我。”
男人们也没有撵
hetushu.com.com人，反而怕影响了孩子，选了书房另一侧的小沙发坐下，隔得远远的。
叶佳楠想起小肖感叹行崇宁在行家和厉家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些话，有些忍俊不禁。
行崇宁呷了一口茶，淡道：“忘了是不是姓刘。”
说完之后叶佳楠发现，也许厉择良并不知道刘总监是谁……
“逢年过节有特赦。”厉择良答。
厉择良最先开口，问道：“小姑娘叫什么？”
行崇宁呆怔着没有动。
行争鸣解围说：“静姨，你就别老逗崇宁玩了，难得择良也在，让我们三兄弟聊聊天。”
几乎是同时，厉择良和行争鸣一并发声，想要给行崇宁解围。
行争鸣见叶佳楠独自坐在沙发上，这才想起她一个熟人也没有，完全被冷落了，便说：“佳楠也一起坐坐吧。”转而又对旁边那个男人说：“这是你们千重珠宝的员工，你得多照看照看啊。”
旁边又来了一个阿姨，急忙拿了条毛巾给行崇宁擦脖子。
行崇宁穿了一件很薄的羽绒服，双手揣在裤兜里，肩膀上有雪花。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见了几步外的叶佳楠。
此刻，雪花已经变得很小，天空也有了放晴的趋势。
大概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所以他在行家的辈分很高。听见小舅公这个称呼，叶佳楠顿时觉得自己那天被迫叫了个“行叔叔”也不算太亏。
家里的阿姨紧接着就端来四杯热茶和一盘水果。
三个人分别选了东、西、北三个方向的位置，而南边是茶几，叶佳楠犹豫了一下，选择挨着行争鸣。
行崇宁听见她的话，眼神有些奇怪，点点头说：“我知道。”
妇人一脸诧异和-图-书地看着他，只凝视了一秒钟，双目便莹莹含光：“妈妈我冒着身材走形的风险生下你，又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好不容易见面要你亲我一口你都嫌弃，还不如去养个小男宠，把你送给别的女人。”
“就他这脾气，也只能和你们几个兄弟说说话，别人肯定都嫌弃死他了。”说完这句，厉娴静想当着众人的面掐一把行崇宁的脸，却被忍无可忍的行崇宁偏头闪开。
小女孩似乎对厉择良不太熟悉，于是拿着本子转了半圈来找行争鸣解决难题。
其中几个之前没见过行崇宁的还真停下了手里的麻将牌，开始对行崇宁评头论足起来了。
叶佳楠可以透过那层淡淡的烟雾看到他的脸。
行崇宁从挣开母亲之后，就一直没有吭声。
“给我看看。”厉择良说。
行争鸣打发掉小孩子，开始继续和叶佳楠聊天。
然后，三个男人前后脚朝书房走去。
还剩下几个，是知道真相的，却也跟着装着起哄。
妇人得意一笑，对刚进门不久的老伙伴介绍：“各位各位，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姿色还不错吧？”说完，还转脸嘟起红唇对行崇宁做了一个热吻的动作。
他站在风里，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眉心微微地蹙着，头发也被阳台上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
行争鸣就以老朋友女儿的身份介绍叶佳楠。
“嘟嘟，别闹你小舅公。”行争鸣说。
叶佳楠很想为自己喊冤，关她什么事？柿子拣软的捏？躺着也中枪？
那一瞬间，行崇宁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此刻，一直趴在屋子那头的书桌上做作业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捧着本子走m•hetｕshｕ•cｏm.ｃoｍ过来。行崇宁离她最近，于是她自然而言地往他身上靠过去，还将作业的本子递到他眼前问：“小舅公，这个字念什么？我不会。”
叶佳楠没有那么敏感，后知后觉地发现异样。
小男孩趁着行崇宁被冷蒙了的瞬间，挣开他的怀抱，扑回自己母亲身前。
他的目光落在那熄掉的火星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停顿了几秒钟，才抬起手将烟放在嘴边继续抽了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小长假，也没有跟朋友同事出去玩？”行争鸣问。
叶佳楠紧张地瞥了那人一眼，却没敢看他的腿。原来他就是厉择良，千重珠宝的大老板，厉氏的厉总。
没想到，厉择良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问道：“刘总监不就是和崇宁的设计接洽的那个人吗？”
她挽着行崇宁走下楼梯，朝着娱乐室打着麻将的一堆中老年朋友走去，途中将行崇宁的手放下来，想要将手牵成两人十指紧扣的样子。
最后行崇宁铁青着脸，甩开妇人的手：“你真是够了。”
最后那个“宝”字还妩媚地拐了个弯。
他在外面那么横，谁能想在家却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上到七十岁的老母，下到四岁的孩子都可以轻轻松松收拾他。
“那是以前。今天幸亏崇宁提醒我。”
“没事，不用了。”叶佳楠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有些别扭，含蓄地拒绝着。
大门开着，坐在车里就可以看到院里的情况。
那个叫沈写意的孩子妈，朝行崇宁吐了下舌头，牵着孩子一溜烟消失了。
行崇宁瞥见不远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佳楠，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孩子妈大笑说：“崇宁，马有失蹄人有失算，你也https://m.hetushu.com.com有这一天。”随后还抱起自己的儿子亲了一口说：“儿子，好样的，你终于给亲妈我报仇了。”
这时，行争鸣已经收到消息，从屋里出来将叶佳楠领进去。
“你还没戒？”行崇宁问。
陡然间，叶佳楠就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幸福的人。
厉择良起身，递了支烟给行崇宁。
“早上他就是提了一下，问我有没有叫你来过新年。谁想他猜得真准，你还真的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幸亏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我叫叶佳楠，”叶佳楠性格洒脱，并不太怕生，也不怎么怵领导，大方地回答，“我在千重珠宝是刘总监那个组的。”
就在这时，行争鸣和另一个男人也从楼上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打扮极其精致的老太太挽着换了身衣服的行崇宁从楼上下来。
在行崇宁吸完手里那支烟的最后一口，将烟蒂捻灭时，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穿过玻璃，投向室内，在叶佳楠身上轻轻扫过。
没想到，比她先笑出声的是孩子的母亲。
还未待行崇宁发飙，楼上窗户被打开，传来一声呵斥：“沈写意，你给我进来。”
与其说是老太太，不如说是一位看起来十分精神的大龄妇人，虽然不年轻，却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精气神和美人气场，由此可见，年轻时也是极其貌美的一个人。
“嗯？”叶佳楠没听懂。
“挺好的啊，我以前在国外也习惯了。”
只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真的不太识字，而家里人仿佛也都已经坦然接受，并且在保护着他。
“没有，怕冷。”叶佳楠笑。
行崇宁白皙的面皮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屋里竟然有很多人，又暖又热闹，门厅里的圣诞树还没撤去和_图_书，挂着饰物亮着灯。
书房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安静地写作业。
叶佳楠避免对方觉得她脸皮厚，急忙解释：“是行叔叔叫我来的。”
行崇宁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进屋换衣服。
叶佳楠匆匆瞅了行崇宁一眼，好奇以他这么龟毛的个性会当着千重珠宝大老板的面如何抱怨他们。
市郊昨夜的雪明显比城里大了许多，经过半宿的累积，屋顶也被铺成了白色。
听到这里，叶佳楠顿时恍然大悟，这肤白貌美的老妇人不就是传说中的厉娴静——行崇宁的母亲。
“听起来……”厉择良问，“似乎合作不太愉快？”
灰色的烟灰带着火星落在烟缸里，那点微弱的火星转瞬就被风吹灭了。
家里人面前的行崇宁和外人面前的行崇宁全然不一样，似乎突然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厉择良一笑，点点头。
此刻的厉择良面向栏杆，背对室内，而行崇宁则反过来，背靠在栏杆上。
妇人打断他：“我信，不如我下次去董事会，替你传播一下。”
他答：“看见了，你去停车。”
厚厚的玻璃门，被他们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了，所以完全听不见两个人聊到什么话题，却见行崇宁突然扬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那颗粉色的唇珠顿时就灵动起来。他左手端着烟灰缸，右手夹着烟蒂，笑过之后，神色又慢慢收敛，垂下头，夹着烟的手指在烟灰缸上方弹了一弹。
两个人说着，走到书房外面的阳台上点了烟。
妇人笑盈盈地叫了一声：“通宝——”
在叶佳楠专心算辈分的当口，在座的三个男人却同时一愣。
行崇宁正要弯腰将孩子捞起来，那孩子居然趁机一把将怀里的雪球顺势塞进他的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