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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

作者:月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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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辗转深宫斗朝堂 第一章 恶魔少年

第二卷 辗转深宫斗朝堂

第一章 恶魔少年

没想到,这却是姬凤离的棋路。只是,姬凤离这个卑鄙小人怎会是这样的人?
几个侍卫一言不发,直接将花著雨放在了那张红木桌案上。或许是要打她几十大板吧,待会用上内力,应当不会很疼。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耳听得侍卫的声音道:“葛公公。”
皇甫无双的神色也愈来愈凝重,偶尔投向花著雨的眸光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深邃。
“观棋识人?!”皇甫无双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亭外,负手凝视着园里早开的鲜花,凝眉问道,“那么,从方才的棋局,你可看出本太子的为人?”
那些侍卫进来将花著雨带了出去。
眼见着葛公公的手就要伸向她下身,花著雨双目含泪,凄声道:“葛公公,小的还不曾娶妻,也不曾去青楼嫖过,说起来这身子除了亲娘,还没别人见过。我虽然要做太监了,可是这身子还是清白的。葛公公,其实,小的是真心要做太监伺候太子的,这件事,能不能让小的自己做?”
花著雨没想到这一次的祸事又是缘起温婉,当初姬凤离是,后来萧胤是,现在皇甫无双又是。
醉仙坊是禹都最负盛名的酒楼,这里不光菜肴驰名禹都,还有自己专门的戏曲班子和歌舞伶人。每到夜幕降临,这里便是禹都最繁华热闹之地。
这绝对是一个外表仙人、内里恶魔的小孩。
皇甫无双有些无趣地放下黑子,意兴阑珊地说道:“小胭脂,你又输了,你怎么这么笨?”又一脸阴沉地说道,“滚,罚今日一天不能用膳,下去吧!”
看这架势,是要关门打人了。
皇甫无双见到花著雨进来,挥手命环侍的宫女们退下,他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一脸兴味地走到花著雨面前,黑眸不断地瞄向花著雨的两腿间。
花著雨略一思索,便轻声说道:“方才殿下弈棋,每一步皆奇妙而出神入化。关键之处,杀法精妙,雷厉风行。弈棋乃小道,治国乃大道。殿下的棋,大气磅礴,殿下为人,心胸深广,极有气魄。他日殿下若为君,定是一代明君。”
她并没将皇甫无双放在眼里,以他纨绔子弟的性子,棋技应当不是多么高超。但是,刚下了几个子,花著雨便觉得皇甫无双的每一步都手段奇妙且又凌厉逼人,令她看不出他的棋路来。她落子的速度愈来愈慢,每一步都小心斟酌。
拿着刀具的葛公公冲着她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别怕,葛公公我做了几十年,是宫里手艺最好的,只疼一下就过去了。”言罢,目光凝注在花著雨双腿之间,作势便要去掀开她衣衫的下摆。
如果真是他,说刑部是他家里开的,倒也不虚。看来这小太子和他老爹一个德行,杀人不眨眼。他爹杀她全家,他一见她就要将她往牢里送,难道他们花家上辈子欠了他们皇甫家不成?
“任你再好的棋艺,也躲不过我这致命一击。”俊美的脸上,杀意凛然。
他这半句话却让花著雨心中泛冷,他难道真的要杀了她?皇甫无双忽然笑意一凝,冷然道:“把他押至刑房好生伺候着!待葛公公来了,便行刑。”
小宝儿?花著雨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名字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宫里新进太监有严密的程序,一般都是七八岁进宫,而且都是身家清白的。进宫后,便随了教习太监学习礼数和规矩,四五年后才分配到各宫去当差。花著雨若非顶了新近亡故的一个太监之名,根本就进不了宫。所幸原来那个太监元宝一直在东宫当差,平日少言寡语,外面认识他的人甚少。
她三日前初到禹都,身上银子告罄,又没有落脚之地,便暂时来到醉仙坊做琴师。她没有联络自己的旧部,接下来要做之事,只需她一人即可,她不想再连累那些已经过上平凡日子的弟兄们。
那被称为“小胭脂”的小宫女慌忙跪在地下,咚咚磕了几个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谢过殿下。”被罚了被骂了,还得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这就是奴婢应有的规矩。
那是一个男子,岁数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十七八岁的男子,还应称之为少年。尤其是他的嗓音,明显昭示他还正处于发育当中。
她望着案上被皇甫无双搅得七零八落的残局,拈起一枚白子,同样掷了出去。
花著雨站在皇甫无双对面,www.hetushu.com.com玉手执子,不动声色地在东北角放下一子。她的手指莹白纤细,极是素净,淡淡日光照耀下,竟是玲珑剔透。
花著雨望着皇甫无双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愕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过是琴弹得比温婉好,就有人看不下去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难道,她是南朝第一好女,就要样样都比别人强吗?
花著雨点了点头,说道:“还请殿下饶在下一命,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一定做牛做马相报。”
歇了四五日,这一日吉祥来传唤,说是皇甫无双让她过去伺候。
“小爷又改主意了,这次不剁你的手了,怎么折磨你好呢?”他抚着下巴,阴险地笑了,漂亮的笑脸仿佛绽开一朵花,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在琉璃灯下,好似盛了酒一般,“你以为你是谁,官爷会向着你?你想坐牢,我偏不让你坐。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什么人,敢惹我?你们过来,把他捆起来,扔到小爷的马车上去。明明是一个男人,偏生得这么美,就会出来招蜂引蝶,小爷这次要你再也没有这个资格!”
花著雨点点头,纵身跳下桌案,从葛公公手中接过刑具,走到墙边背过身,狠下心在大腿内侧刺了一刀,顿时鲜血淌了出来,将她两腿间的衣衫都染红了。她用一块白色锦帕捂在染血处,待到锦帕染红后,便团成一团拿在手中,转身,在葛公公的注视下,将那一团血红塞到了自己怀里。
太监就太监,只要能对付炎帝和姬凤离,她也认了。
这样的少年,定是达官显贵,一般的平民家养不出这样的煞星。
花著雨缓缓站起身来,转身欲走。不管这少年是来故意找碴的,还是来发酒疯的,她可没闲情理会。
“让他进来伺候吧!”皇甫无双那特有的发育期的粗哑声音不算动听,不过,倒另有一种魅惑的磁性。
花著雨望着那奇怪的刀具,乍然明了,不是打板子。押送花著雨的侍卫早已从室内退了出去,将屋门严严实实地关住了。
花著雨低眉敛目,随着吉祥缓步走到亭子外十步处站定,吉祥上前回了话,就听得皇甫无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皇甫无双似是对这样的结果很诧异,赞赏地望着花著雨,“倒是小看了你,你的棋艺不错,只是不知在谋略上是否也如此精湛?”
夜色正浓,这一处院落里宫灯灿然盛放,淡淡的光影里可以看清,这里屋宇重重,雕梁画栋,那奢华的程度,除了皇宫内苑,哪里还能有这样的气派?
葛公公诧异地扬眉,“你自己来?你会吗?”
小太监吉祥悄悄说道:“元宝,殿下方才和你对弈,用的全是左相姬凤离的棋路。你方才是夸得很好,但是实在是夸错人了,怪不得殿下生气。记住,日后就是要拍主子的马屁,也要将事情先了解清楚!你看看,这回拍错了吧!殿下本来就和左相不和,这一次只是罚你禁食三日算是轻的了,你好好反省吧!在宫里,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可都是要三思的。”
吉祥在花著雨耳畔聒噪半天,才摇了摇头,快步朝着皇甫无双追了过去。
花著雨唇角一扬,笑道:“你这么漂亮,我不想和你动手!”
转过屏风,便看到皇甫无双舒服地靠在一张卧榻上,身侧侍立着七八个小宫女,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面目清秀雅丽。有的手中端着茶水,有的手中端着切好的水果。有一个小宫女跪在他面前,手中端着汤碗,正一勺一勺地喂他!
杀法精妙,雷厉风行……心胸深广,极有气魄……一代明君……
花著雨转身,将药粉洒在伤口处,止住了不断流淌的血。片刻后,就听得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葛公公,好了没有?”
那小头目连问也没问,便点头哈腰地应了,身后的官兵快步走来,便要将花著雨押走。看那小头目一脸谄媚,花著雨眯眼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模样生得不错,眉黑而长,眼睛明亮而幽黑,漂亮得好似画里观音娘娘座下的善财童子,令人乍然一看如遇天人,心生怜意。但是,那是第一眼,若是再看,你便发现这少年眸光骄纵,眉目间煞气很重,浑身上下一种含而不露的威势,令人心生畏惧。
娇美的花就开在眼前,他https://www.hetushu.com.com探手,将一枝花狠狠揪了下来,放到鼻端嗅了嗅,便一把攥在手中,伸手使劲一捻,花瓣零落而下,洒落一地残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要小爷饶你一命也可以,前提是,你必须把这双手剁下。要命还是要手,你自己选!”
她没料到会以太监的身份进宫,如今安顿下来,倒也觉得这个身份极是合适,比宫女的身份还要安全一点。
皇甫无双的寝殿灯火辉煌,布置得极其华丽。一架大屏风,似是由罕见的水晶石制成,玲珑剔透,灯光映照在上面,光华流转。上面雕刻着宫装仕女,身形俏丽,很是逼真。
不知不觉间,棋盘上已布满了黑白之子,方寸之间,杀气凛然。下到最后,两人竟是谁也无法胜出,只得以和局告终。
花著雨的态度显然再次将少年激怒了,他一挥手,“慢!你们走吧,这个人小爷要亲自处理。”
“出什么事了?谁在这里捣乱?”为首的人一身军服,大约是京师禁卫军的一个小头目,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真是可惜了啊!如此俊美,却还不曾娶妻,就……”皇甫无双极是遗憾地摇头,却没将话说下去。
“是!”一个太监匆忙应了,快步退了下去。
花著雨看着少年出鞘的剑,黛眉微颦。她还从不曾见过这样嚣张不讲理的人,若是以前在梁州见到这种跋扈的纨绔子弟,她早出手教训得连他老子娘都认不出他了。如今可不行,她初到京城,还不想惹祸上身。她后退一步,抱拳道:“在下向这位爷赔罪了,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予计较。在下马上就离开这里,日后再不在这里抚琴!”
方才她还在纳闷,感觉皇甫无双的弈棋之道和为人极不相符。虽然她那样夸赞,心中也是疑惑的。
抚琴的白衣公子,正是花著雨。
原来,她在醉仙坊抚琴,偶尔被温婉听过一次,据说回去后很是震惊,遂每日里开始苦练琴技。皇甫无双对温婉有爱慕之心,那日偷溜出宫去寻温婉,看到她将手指都练得出了血,把小太子心疼极了。知晓是因为醉仙坊的琴师比温婉弹得好,于是就气势汹汹到醉仙坊去找花著雨挑衅。
皇甫无双这招,真是比夺人性命还要狠。
花著雨一边抚琴一边思虑着,过了今夜,她便离开醉仙坊。她心中已有计划,先设法混到宫中,再去查他们花家被抄斩的真相。
花著雨哪里知道这少年弯弯曲曲的心思,其实,她说他漂亮是真心的。却不想他反应这么大,一双冒火的黑眸,灼灼地盯着她的头顶,那样子似乎在比着谁比较高。
花著雨这才明白皇甫无双何以如此生气,原来,她方才的话,夸的竟是姬凤离。
花著雨这才明白这个葛公公要对她行的是什么刑罚。
少年冷笑一声,“还敢逃!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他面色一沉,五指成爪,便向花著雨胸前抓去。少年武艺似乎并不高,但他出手极狠,不似一般找碴闹事的。
花著雨低低叹息一声,本想教训这少年一番,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未及离开,醉仙坊忽然涌进来许多官兵,大约是有人见势头不对,偷偷报了官。
少年握紧手中的剑,笔直地一送,带着逼人寒气的长剑便直直向花著雨胸前刺了过去。但这一招,还是被花著雨闪身避过了。
那少年早已下了马车,此时正负手凝立在廊下,漂亮的脸笼在宫灯的光晕里,阴沉得可怕,然而那双墨黑的眸却闪耀着明亮的光芒,好似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一般。
皇甫无双对她此时的态度很满意,勾了勾唇,笑嘻嘻道:“现在知道怕了?已经晚了!本太子问你,你娶妻了吗?”无论怎么听,这声音里都透着一丝诡异。
台上早已有人摆放了一架瑶琴,他缓步走到瑶琴前,盘膝席地而坐,伸指抚上琴弦,一曲《春光好》便从他指下流泻而出。
花著雨并不知他话中这没有资格招蜂引蝶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艺高人胆大,将计就计,被他的随从捆住押着上了外面的马车。
花著雨心中一动,再看禁卫军头目诚惶诚恐的样子,想起一个人来,南朝太子皇甫无双。
花著雨随着吉祥来到东宫后花园里,隔着好远https://m.hetushu.com.com的距离,便看到前方雕栏玉砌的小亭子里随侍如云,几个宫装女子环绕着一个人影。
“有的!有的!”葛公公颤抖着手将一包药粉放到花著雨手中。他做了这么多年断子绝孙的活计,还不曾见人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以往哪个不是哭着喊着不肯用刑,最后还不是让他命人绑了,或者拍晕过去,再行下手?
“你为何不还手?”少年没好气地问道。
第一次,花著雨不再相信什么观棋识人的鬼话。或许姬凤离是很优秀,但不排除他也有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恶劣品质,更不能抹杀他是她仇人的事实!
皇甫无双托着腮想了想,怪笑着说道:“东宫刚死了一个小太监,名字叫元宝。你就顶了他的名字吧。吉祥,你带小宝儿下去吧。”
这个葛公公,原来是割人命|根|子的。倘若她真是男子,一刀下去,虽说命尚在,却已是生不如死了。
“一代明君?他一个下臣,还能做一代明君?妄想篡位吗?”他恶狠狠地说道,一脸暴虐。
“奴才不敢!”花著雨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声音凄厉地说道,“奴才本是无父无母的江湖浪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容身之处。今日阴差阳错随了殿下进宫,虽然被净身,但奴才不怨殿下。奴才只希望殿下能留奴才在宫中,让奴才辅佐殿下。奴才不才,却还是有几分才华的。如若能辅佐殿下,有一番作为,即使身残也是值得的。”虽自称奴才,语气也很恭谦,但是,因了她清丽的嗓音,这样的话说出来,竟有一丝洒脱之意。
花著雨走到亭内,只见皇甫无双悠然坐在榻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棋盘。一个身着红衣服的宫女站在皇甫无双对面,执白子,正和他对弈。
“你现在知道本太子是谁了吧?”皇甫无双笑吟吟地问道。
那美貌少年侧头眯眼看着她,唇角向上一挑,冷森森说道:“你没得罪小爷,我说了,你只是不该在这里弹琴。”说话的间隙,右手使力,缓缓将手中佩剑抽了出来。
这害人的小魔煞,自己倒是享受得很。
他看也没看花著雨,走到棋盘前,冷笑着拾起一枚棋子,轻轻一掷,棋盘上的残局被他这一掷,搅得七零八落。
“小宝儿,你过来和本太子对弈一局!”皇甫无双并不知花著雨会不会下棋,但要辅佐他,若是连下棋也不会,不要也罢。
“吉祥,你去传葛公公来,记得叫他带着工具来。”皇甫无双冷冷吩咐完,便负手走到花著雨面前,他蹲下身子,忽而笑了。一脸阴沉就好似乌云被风吹散一般,不见踪影。他笑得那样灿烂,一脸的百花绽放。
他穿着一袭绛红色锦缎长袍,虽然式样看似普通,然而这衣料却很华贵,薄而不透,绝非一般富贵人家能够置办得起的。他腰系白色锦绣玉带,其上垂挂一块玉佩。这玉佩,玉色通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恐怕有钱也买不到。这少年虽然跋扈,但是通身上下,却是难掩贵气。
花著雨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猛然醒悟,看来她还要做出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所以她是蹒跚着走入太子寝殿的。
“这位爷,不知在下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是不是在下弹的曲子不中听?若是如此,那在下这就为爷再弹一曲。”花著雨语气极是客气。她不曾见过这位少年,很可能是方才弹的曲子惹到了他。
“吉祥,元宝出言不逊,罚三日禁食!”言罢,他甩了甩袍袖,出亭而去。
待花著雨退下后,皇甫无双眸光一深,道:“如意,你到醉仙坊打探打探,看元宝是什么来历?”
清风悠悠,落子无声。
原来是行刑的人来了,只听那个葛公公哼了一声,语气轻淡地说道:“翻过来。”
少年闻言,气得额上青筋都暴起来了,黑眸中的火焰更是愈燃愈盛。
花著雨此番前来南朝,原本就是打算设法混进宫,将花家被抄斩这件事查清楚的。没想到,她还没有付诸行动,就遇见了这个少年。不管是不是皇甫无双,先跟定他再说。如果真是他,或许入宫,可以以他作为突破口。
立刻便有侍卫将花著雨的身子翻了过来,她仰面躺在桌案上,一眼便看到头顶上方的刀具。形状古怪,看上去很锋利,在烛火下闪着幽冷的光芒。
到后来,花著雨才从吉祥口中https://m.hetushu.com.com知晓了皇甫无双为何不要她在醉仙坊抚琴的原因。
“曲子弹得不错,人长得也不错。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里弹琴!”略带稚嫩的声音,狂傲霸道地从前方传来。
少年神色顿了顿,冰瞳一眯,冷森森问道:“你不怕?”对手如此气定神闲,对他的威胁满不在乎,还懒洋洋看着他微笑,让他着实意外。
他确实生得俊,但他是男子,他不喜欢别人用漂亮来形容他。漂亮不是形容女子就是形容小孩,他是小孩吗?眼前这白衣琴师,看上去也不比他大,但是,偏就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竟然敢来嘲笑他!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被鄙夷了,被嘲讽了,甚至,被调戏了。
花著雨暗自庆幸,这些侍卫幸好没在屋内守着,不然还真不好对付。
花著雨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杀招!她初来禹都,不曾得罪过任何人,这少年如此狠下杀手,却是为了什么?无暇细想,她头一低,避过了少年的掌风,向后连连退了三步。
花著雨和这少年年龄相当,但或许是男子发育得比较晚吧,他身量稍稍单薄了一些,而花著雨又是女子中身量较高的,所以,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她瞧着少年倔犟挺起的胸膛以及精致的脸庞上青涩的气息。她怀疑,这小孩不会是嫉妒她长得比他高吧!
那小头目到了近前,忽然睁大了眼睛,满身的气势好似燃烧正旺的火被水忽然浇灭了一般。腿一软,作势便要跪下去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那少年打断了。“你们来得正好,替小爷将他抓起来,丢到刑部牢房里去!”他说得甚是轻松,就好似刑部是他家开的一样。
少年见了,冷眼一扫,他的随从上前将花著雨拉了回来。
两招都被花著雨躲过了,少年脸色一沉,墨瞳中升腾起两簇愤怒的火焰,精致的小脸却冷得像冰,那冷森森的样子,好似要把花著雨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般。
花著雨纵然不是男子,也在心头将皇甫家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皇甫无双看见她里面的白色长裤都被血染红了,他本来是要去摸一摸的,但是看到这么血腥,遂恶心地皱了皱眉,“算了算了,脏死了,谁要检查?”他转身走回卧榻旁,挑眉问道,“本太子让你成了废人,你此时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本太子?”
马车一路辗转而行,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有人打开车帘,将捆得像粽子的花著雨从马车里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花著雨虽不知他何以有此一问,但还是摇了摇头。她是女子,自然不曾娶妻。
花著雨咬了咬牙,一把撩起衣衫下摆,“殿下是不是要亲自检查检查?”
琴曲弹到缠绵之时,醉仙坊中的客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忽被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断了琴曲。
只是那些侍卫望向花著雨的眸光中,都多了一丝同情。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方才还羡慕这小子生得俊,如今,变得不男不女了。
皇甫无双,果然够狠够损够阴。怪不得那么得意地对她笑,原来打的是断子绝孙的坏主意。
客人们一看,都知晓这位不是好惹的主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连这热闹也不敢看,都心惊胆战站起身来,离开了醉仙坊。客人们走光后,少年的随从中,有两个过去将醉仙坊的大门堵住了,另外几个走上台来,将花著雨围了起来。
刑房内黑漆漆的,有些潮湿。一个侍卫点亮了烛火,花著雨这才瞧清楚室内摆设。一张红木桌案摆在屋中央,很大很突兀,四周的架子上放着鞭子、大刀、木棍等刑具。看来,这小太子也经常动用私刑,竟然还有这样一间刑房。
“刑部的牢房,在下还不曾去过,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真应该谢谢这位爷成全。”花著雨淡淡说道,唇角牵着悠然的微笑。
清风冶荡,柳条依依,案上的一局乱局,愈发乱了。
她一手捂着淌血的地方,一手撑在桌案上,问道:“葛公公,可有药?疼死我了。”这却不是假装的,她是真的疼。
皇甫无双瞧了一眼身侧,见花著雨凝立在晨曦之中,着一袭玄红色太监服,虽一副标准的奴才打扮,却怎么看怎么顺眼。这奴才模样生得好也就算了,偏还气质极佳,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样风度翩翩,惹得几个小宫女不断地https://m.hetushu.com.com偷瞄。都成太监了,还招蜂引蝶?他一向自诩俊美,偏生到了这个奴才面前,就给生生比下去了,心中顿时有气。
花著雨原本千方百计要进宫的,此番终于进来,是铁了心要留下的。遂没有反抗,便任由几个侍卫将她押到了后面刑房之中。
“精湛不敢当,但是观棋识人,殿下应当对奴才了解一二。”花著雨浅笑着望向皇甫无双,眸中也是满满的诧异。她没想到,看上去狂傲跋扈的小太子,竟有如此棋技。
花著雨隶属东宫,居所也安置在东宫后院。一连几日,皇甫无双并没有传唤她,其余太监也知她初受宫刑,可能是同病相怜,倒无人刁难她。那个叫吉祥的小太监每日里还为她送来膳食,附带把宫里的规矩礼数给她说了一个遍,花著雨都用心一一记下。
这一夜,华灯初上,一楼大厅的高台上,梨黄绸裙的花旦咿咿呀呀唱了一段曲子,便身姿袅娜地退了下去。随后上台的,是一位白衣公子。他迈着舒缓的步子走到台上,整个人纤尘不染,好似出岫白云飘落凡尘,又似稀世古玉偶现俗世。
花著雨答应一声,疾步上前。不管主子吩咐什么,都要心甘情愿去做,纵然让你去死,也要面带微笑,这是为人奴婢的根本。这是这些日子吉祥教给她的,她牢记在心。当然,死她是绝对不会愿意的,除了死,别的她都可以忍受。
小头目闻言,忙向少年施礼,带着官兵快步退走了。花著雨心中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看到那小头目要走,匆忙追了上去,故作害怕地喊道:“官爷,您千万别走,这个人他要剁了我的手,还不如您带我到牢房里吧!”
花著雨趴在地上,对身畔的环境迅速打量了一番。
花著雨闻声望去,就见说话之人缓步走上了高台。
少年恶狠狠地瞧了一会儿花著雨,一挥手,身后早就摩拳擦掌的一帮随从一拥而上,就要群殴。
那少年公子径直走到花著雨面前,伸掌拍在琴案上,只听得一阵弦音震动,整张瑶琴从中间生生断裂了。
花著雨静静望着皇甫无双,不明白他何以如此阴郁,她方才的话,明明是在夸他啊。这么直白的话他听不出来?莫不是傻了?还是她又犯了他的什么禁忌?
他身畔众星捧月般环绕了一大堆的人,有男有女,男的穿的是太监服,女的穿的是宫装。花著雨没猜错,那少年果然就是东宫太子皇甫无双。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就随了本太子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皇甫无双懒懒问道。
少年的随从一个个目露精光,步伐轻快,一看都是武林高手。
皇甫无双微微一怔,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愧意。他也知晓,有一些学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报国。若眼前之人真是如此,那么,他岂不是错待了有志之士?如今,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是暗潮汹涌,他自然需要贤士辅佐。姑且留他在身边,看他是否真是有才之人。
“好了好了。”葛公公嘟囔着,收拾了手中器具,缓缓走了出去。
“如今奴才已经是这样了,以前的名字再不敢用了,还请殿下赐名!”花著雨缓缓说道。
花著雨身子一倾,避过了少年这一招,却不想少年一击不成,立刻化拳为掌,朝着花著雨脖颈上劈下。这一掌,若是劈中,她就没命了。
禹都,已经没有了家,她的家已经化作一片残垣断壁。据说爹爹被斩那一日,奶奶驱散了家中所有下人,放了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了房中。
花著雨有些纳闷,不晓得他到底想到了什么阴招对付她,竟高兴成这样。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若是看到形势不对,就运内力挣破绳索,凭她的武功,从宫里逃出去应该不算很难吧!
那小宫女下得中规中矩,倒没什么出奇之处,不一会便呈败象。
这跋扈的语气终于彻底惹恼了花著雨。她招他惹他了,不就是在这里抚琴了吗?就因为这,就要把她的手剁下来?
花著雨此语倒不是着意奉承,她是从方才皇甫无双的棋道得出的真心感触。可是,此语一出,皇甫无双不仅不喜,脸色反而愈加暗沉了。
“命我要,手我也不想丢,不知在下可还有别的选择?”她退后一步,疏懒地微笑着。琉璃明灯下,那双闪耀着波光的清眸好似一泓秋水,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引人不自觉地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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