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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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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谁道莫归晚 第四十九章

卷三 谁道莫归晚

第四十九章

“乖,你随季叔叔一起,待你学会走路,娘亲就去看你。”苏晚伸手摸了摸云夕的脸,面上笑着,却有些僵硬。
苏晚轻叹口气,拿着茶壶边的酒壶,翻开一个瓷杯,眼里仍是空洞,却刚刚好倒满一杯酒,递给季一道:“尝尝这梅花酿,暖身。”
季一忙安慰道:“孩子慢慢来教,大不了到时候封了她的内力,脚下再不练点力气出来,空有步伐也难成行。”
时值隆冬,大雪纷飞,路上行人却不见减少,无不身披厚重斗篷,艰难前行。
云夕刚刚出生时,身子孱弱,日日靠药为生,长到一岁还是日日长睡不起,到了两岁,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苏晚却不敢懈怠,想尽办法的教,待到她会说话了,始终不会走路。季一说是骨骼软化,站得起来却是行走困难,需多加锻炼或许会有改善。那时她心疼孩子时常摔倒,便想了教孩子轻功的法子,只要掌握心法步伐,只需双腿稍稍用力便可一口气奔出许远。学成之后,她做不到步行如飞,一次奔出十来步还是可以的。
老板一愣,忙问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儿?小店刚来几名歌女……”
云夕的声音软软甜甜的,带着一股子糍糯味,粘得人不忍心推开。
“如今四处暴乱,人人都往断贾城来,姑娘却想走?”季一微微推开窗,扫了一眼未见停歇的大雪,略有不解道。
地上的孩子扎着两只小辫,团成团,沾上的雪还未化,像落了满头的小花。通红的脸上肉嘟嘟的,再加上浑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活生生一个肉团子。季一笑着欲要起身抱起那孩子,苏晚拉住他的手,蹙起的眉头并未松开,沉声道:“夕儿自己站起来。”
那男子对着老板笑笑,谦和道:“我只是来听曲的。”
苏晚面露柔色,无奈道:“这孩子不可迁就,如今她这性子就怪我前两年宠溺太甚,眼看四岁有余,竟连一步路都走不得。”
云夕好像这才注意到苏晚的怒气,委屈地看看季一,再看看苏晚,和图书拉住她的手摇晃着,喏喏道:“夕儿知道了,娘亲莫要生气。”
她从不觉得那是“情”,说“情”,仿佛是对季一品性的亵渎,她相信即便不是她苏晚,季一也会竭力相助。
苏晚虽有不舍,却不再说话。云夕眨着眼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对了,倾过身子在苏晚脸上亲了一口。
她瞪着季一,眼睛里满满都是谴责,怎么可以这么坏?
云夕眨巴着眼,听不太明白季一的话,只是想着不用一直呆在这里便很是高兴,毕竟娘亲要弹琴挣钱,不可能时常伴在她身边,她最怕闷了。
屏风边的帷幔动了动,苏晚施施然走出来,坐到季一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饮了一口才开声道:“冬日天冷,季公子怎地有空来看我?”
苏晚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唤叔叔。”
到最后,这孩子脑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还聪明地紧,轻功一学便会,走路会摔,她便能不走就不走,苏晚不忍逼得太紧,结果就是如今这个状况,不会走就会跑了。
云夕跌在地上,本就委屈,见苏晚面色不善,水汪的大眼里蓄了泪,瘪了瘪嘴。季一忙笑着朝她眨眨眼,云夕收到眼色,立马笑起来,小心地撑起两手,站了起来,张开两手示意要抱。
季一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都是后话,当前要解决的……姑娘,刚刚我的那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云夕虽说与季一感情好,毕竟从未与苏晚分开过,本来是顺着季一的话头讨好撒娇的话,想着三个人不用再分开,哪知苏晚竟想让她一个人走。她不乐意了,“哼”地一声趴在季一肩头。
可有些事情经过流年洗刷,仍在原地从未变过,譬如季一温煦平和的性子,不露痕迹对她母女二人的照顾。
东北断贾城,自六年前断贾谷一役,风国损兵十万,城内一度荒凉萧条,落入云国手中,三年前原大将军穆旬清领兵讨回国土,自此城内开始修葺,愈渐繁华。
云夕一听,忙大喊和_图_书道:“季哥哥!”
“好,那季公子带走她便是,待到国内安定再回吧。”苏晚心一横,咬牙答应。
“季哥哥,我听到老板说有人点落缤纷,就知道你来看我了。”云夕笑嘻嘻地蹭在季一胸口,两眼亮闪闪的。
也正因如此,城内客栈酒肆,无不人满为患。
“不,我听琴,落缤纷。”男子和声打断老板的话,黑色的瞳仁里隐隐闪着笑意。
“哎,那不若……姑娘随我回云国?”
天寒地冻,万籁俱静,宛若一睡不醒。唯独城内各大酒肆比起往日还热闹几分,暖气逼人。
“季哥哥!”
苏晚抚着琴,心头的暖意渐渐化开来,五年来,许多事情面目全非,譬如她由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变作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卖艺者,譬如当年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如今已在万人之上君临天下,譬如曾经隐匿暗处的隐飒阁一夜之间崛起地面,势力惊人,朝廷各大家族争相巴结,譬如安定的国土突然暴动四起,民不聊生。
季一抬眸看向苏晚,五年来岁月在她面上打磨成了娴静淡然,往日的执拗冷凝不知不觉中隐了去,无光的双眼时常使得她外表看来很是茫然呆滞,可她一说话,一微笑,那份冷静淡定便与普通女子不同。
季一瞥了一眼苏晚,打算起身,苏晚又是一个用力,将他拉回原座。
苏晚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正欲说什么,季一忙圆场道:“姑娘,一个称呼而已,何必那般在意?姑娘已为人母,我的称呼却从未变过,若要说礼,这也是不合的。”
季一临走时突然深邃的眼神,那一句格外郑重的“保重”,让她蓦地反应过来,原来他恰在此时过来不是偶然,说要带走云夕也不是偶然,他洞悉她如今的处境,尽他所能的帮她一点。
断贾城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吃过晚饭送走季一与云夕,夜色已经很是深沉。云夕吵嚷着不太愿意走,苏晚安抚了许久她才擦了眼泪说一定会乖乖学走路。
季一叹口气,抱www.hetushu.com.com过云夕,直接道:“你不随我走,那我带夕儿走。”
季一一惊,“去风都?”
“姑娘,半年未见,琴艺怎地未见增长。”
苏晚一手抱过她,捏了捏她圆乎乎的小脸,“夕儿乖,娘亲带你去风都,你不是很早就想去么?”
苏晚笑道:“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风都了,一时半会也打不到那里。”
特别是有他云宸参与的事情。
“娘亲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你要乖乖听话。”
老板殷情地带男子入了一间厢房。厢房布置简单,再普通不过,甚至比起一般厢房还冷了几分,一扇屏风外加一帘帷幔将厢房分开为内外间。彩绘的屏风画满各色图纹,将里间风光挡了个严严实实。老板掀开帷幔,从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女子身影,端坐古琴边。
男子笑看着那老板进去片刻再出来,不负他望的给了一锭银子,那老板连声道谢便退了去。
酒肆老板年近五旬,自认阅人无数,一见来者便知身份不凡,忙亲自迎了上去,笑吟吟地接过男子手里的斗篷,一边引路道:“公子这边请。”
苏晚眉头又皱了起来,季一自是知晓她在想些什么,又道:“姑娘莫怕她会麻烦我,可还记得此前我与你说过的话?现在夕儿四岁,体内毒素也快清干净了,再不带她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夕儿。”
“是啊是啊。”云夕连连点头,红扑扑的脸上两眼清澈闪亮。
“啊?真的啊?”云夕一听,眨了眨大眼,有些不相信地嘟囔了一句,又有些舍不得道,“那娘亲呢?”
季一话未落音,苏晚更未来得及回答,房门突然大开,随着一声稚气的叫唤,一个小肉团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是委屈地抽气声。
弹指一挥间,五年时光匆匆而过,物是人非抑或人是物非,掩埋在流光中再无人提及。
季一心急,又要起身,苏晚仍是把他按在原地,正欲开口,云夕眉头一竖,站起来拍了拍两手,轻点脚尖,一个旋身,转眼间便到了季hetushu•com•com一怀里。
苏晚眼里无光,漠然睁着,却是弯起眼角,“正好,你若再不来,我又该换地方了。”
“就是天冷我才更闲了些。”季一看着苏晚准确无误地在自己身边落座,倒出的茶水刚刚满了杯,一滴都未溢出,眼底笑意更浓。
“自己走过来。”
三年前风云两国大战一场,再次分疆而治,战火终得平息,新皇又不断颁布各项安民政策,饱经战乱困扰的风国终得安宁。然,安宁终究只是片刻,一年前叛军四起,各地暴动不断,一场大战蓄势待发,百姓惴惴难安,唯有此刻的断贾城,因为天气太过阴寒,不利行兵打仗,暂得安宁,因此,不少富家大户举家迁移,到东北避难。
云夕一听竟不是开玩笑,眨巴着眼忙倾身张开手要苏晚抱,嚷嚷道:“娘亲,夕儿错了,别留夕儿一个呀。”
苏晚未多沉吟,摇头道:“苏晚不可给季公子多添麻烦,我此番离开,自有去处,届时再与你联系,不用替我担心。”
房门随即被推开,冷风夹杂着雪花卷走屋内仅剩的一点温度。
苏晚抚琴的手突然顿住,十指一压,房内霎时安静下来。
云夕一听,小嘴撅了起来,却也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抬步,又缩了回去,抬头见到季一鼓励的眼神才笑着又抬步,稳稳走了两步,得意地扬起眉毛,一个笑还未拉开,又跌倒了。
既为酒肆,有酒有菜,当然有说书者卖舞卖唱卖艺者,随意挑选一家,都能让人忘却战争带来的困扰,抑郁一扫而光,沉浸在歌舞升平中。

不管是为了曾经应允季一的话,还是为了云夕的安全,送走她是最好的法子。毕竟,最近那人来找她,愈发频繁了。她想要带着云夕安然离开风国,恐怕又会惹来不少麻烦,只要她不走,季一带着云夕走要容易得多。
“娘亲,我们跟季哥哥去吧……”云夕又摇着苏晚的手臂撒娇起来,入门前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季哥哥让娘亲随他去云国,多好的主意,再也不m.hetushu.com.com用老等着季哥哥来看她了。
寒风透过窗口吹进来,屋内本就不多的暖气一吹而散。季一接过酒,苏晚便轻声道:“这个时候还有余力赶来断贾城避难的,非富即贵……为了躲避战火到这断贾城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事情往往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苏晚坐在原位喝了口茶,一言不发。季一说的是云夕的身体,按理她出生时,体内带毒,即便不是完全痴傻,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健全,只是双腿无力,多多锻炼完全可以自己走路。可她除了刚开始的两年有痴傻残疾之兆,再因为体弱,个子比同龄孩子小了许多,其他正常,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也越发灵动。
那老板又是怔住,摸着脑袋想了半晌,再扫了男子一眼,突地将脑袋一拍,恍然道:“看我这脑子不好使,公子请随我来。”
季一说除了他给的解毒药物,云夕的身体,在自行解毒,具体原因无法得知,那时孩子太小,不敢细究。苏晚待自己体内余毒排清便带着孩子出了谷,不愿多麻烦季一。当时她应允,闲了便带着云夕常住涧溪谷,让季一有时间一探究竟,哪知一拖下来,云夕都已经四岁了。
“既然来了,何故在门外受冻?”苏晚声轻,略略高扬。
苏晚眉头松了松,云夕又道:“我也是瞧见季哥哥来了,一时高兴,才用了轻功,刚刚我都乖乖地在学走路的。”
一曲终了,琴音未平,季一举着茶杯浅啜,轻笑着看向屏风。
一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入了酒肆解下斗篷,一身素白给整个人添了几分淡薄之气。
门刚关上,琴声便响了起来,悠扬婉转。
云夕一听,乐得两眼弯弯,连连点头,“我还没去过云国呢,娘亲不是说云国女子特别温婉吗,说我太好动,刚好我过去学学。”
季一和苏晚同时看向房门,季一笑得两眼弯弯,苏晚眼里仍是空洞,微微皱眉。
琴声素净,如淙淙流水声响在房内。酒肆老板提供的住处,未有苛待,只是比不得店里暖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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