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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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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囚身将军府 番外 舍得

卷一 囚身将军府

番外 舍得

我在后山看到她出逃。狼狈地跌倒,可怖的脸上满是惊慌,我将她拉到山头。她曾经将我推下山崖,所以我将她推下山头,这样,她便不欠我了。
这一计很高明,旁人眼里,杀人者隐藏武力,出逃未遂被我抓了回来,就如风幽对我讲过的那般。只有熟悉宛宛的我才清楚,武功可以藏,失忆可以装,眼神却骗不了人。
很多时候人要做出选择,有舍才有得,不管这舍是不是你当真想要舍去的,也不管这得,是不是你当真想要得到的。
我本想让穆绵动手剜去宛宛背上的蝴蝶,最终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承不了她的爱,我愿意受住她的恨。
我一面想着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面想尽办法瞒住她的身份不想让她成为众人追击的目标。
她一跃到我眼前,抽出怀里的长剑。
有时她看着我,眼神很恍惚,带着柔气。有一次我笑着问她看什么,她突然呢喃了一句,说我穿明紫色,肯定会很好看。
得不到手的剑总是最好的。风幽对我的热衷,不过是因为我有意无意地躲避。
那日护城河边,风很凉。
穆绵哭着推搡我时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咳了满身的血,那瞬间我想到浑身是血的兄弟们。
一个接着一个的阴谋,我一步一步走入死角。我知道背后有一个观棋者,算准了每个人的心思轻易操控全局。可我不知那观棋者藏身何方,不知他的最终目的,不知他下一步会走到哪里。无法参透,我便在每一步时做出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回头看时我才不会后悔。
有一句话她说对了,败兵十万,哪能怪在一个女子头上?怪只怪我爱错人,信错人,怪我明知不可爱却放不下!
原来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失去记忆后第一个记起的人。
她的双眼,其实比以前清透干净许多,不再藏着情绪。以前我时常想,哪日她可以坦诚地看着我,与我诉说心中之事,我定会很高兴。可当她真的没有任何隐藏地,用看着陌生人地眼神来质问我,我突然觉得,以前发生的种种皆是虚幻。不管是我与她的喜,还是悲。
我说,宛宛,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只爱你呵……
风幽明知不可能是宛宛杀人,仍是将她押入天牢,说顺利成婚后便放她出来。我只能听她的,因为她有权,而我,没有。
断贾谷一战穆家军元气大伤,再加此一罪,我又与风幽决裂,穆家岌岌可危。
四周是诡异的静谧,火光照亮半片天空,我站在帐篷口,几乎全身无力,深吸一口气向着打斗的方向奔过去,脑袋里一件件的事情翻滚而出。
若是以前,我定然不信。可见过她狠绝的杀人手法,即便风幽不说,我也猜得到。只是我没想到她便是隐飒阁赫赫有名的晚姬,隐飒阁主身边的头等杀手,二人形同鬼魅,几乎无人见过真实面貌。
我不知为何自己会和*图*书有这个残破的念头,宁愿伤她让她怕我恨我,也不愿她忘记一切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色 色与我说过,宛宛不经意间与他提过,自己幼时的记忆没有了。也就是说,在她是宛轻尘时,或许并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楚若的身份。我不太确定隐飒阁的人是否知道,若他们知道,说不定已经利用宛宛找到虚还丹。
我从来不问她的身份,不想让自己多疑,也从来不束缚她在将军府里的行止,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可她终究有自己的生活,是要走的。
回风都后皇上召我入宫,几乎要当场定罪,风幽替我求情皇上才改口日后将功抵罪。那夜的风有些凉,我来不及走出皇宫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风幽将我安排在偏殿养伤,她说宛宛是隐飒阁的杀手。
这风幽公主,我大概可以猜到她对我是何种情感。蒙皇上厚爱,我幼时与几名重臣之子每日入宫由太傅教学,她深得圣宠,与我们一道上课。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百般讨好,我想着不缺我一人,常常见到被众人追捧的她便躲开,哪知她反倒时常会主动跟在我身后。
两指停在她大穴上,不受控制地颤抖,最终没有下去。若点了她的大穴,在水中连挣扎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当时我惬意地斜靠在树丫子里头,寻着林子里哪种鸟抓回去最适合练箭术,突然听得平静的皖溪突然传来落水声。与我无关的事,我甚少出面来管。当日若是个普通女子落水,或许我会出了林子让尹天来救。
宛轻尘。许久之后我想,或许那是我命中的劫,逃之不去的劫。
早在风幽生辰之时,皇上便下旨赐婚。这么些日子,我已经恍然,没了记忆的苏晚,不再是宛轻尘,与她计较已经发生过的事,毫无意义。所以我找风幽要解药,解了毒,我放她走,也放过我自己。
微亮的天空,星月无光。淡薄的晨曦下一袭纱衣的女子几乎夺去我所有神思。那身影,明明是熟悉的,却散出陌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她身上是血,手上是血,甚至……脸上都是血……
我的心头突然柔软下来,好似被微风吹过,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一瞬间微妙的感触,像是在高空飞翔,耳边是鸟鸣,鼻尖是花香,身子都失了重量,从未有过的欢愉。我反手抱住她,想要那么抱着,一辈子。
我在后山山头站了整晚。想到爹与我说不可儿女情长,与我说穆家一族便在我一人手中。想到曾经生死与共的长辈兄弟,那夜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想到一剑刺穿胸口时撕心地疼痛。
我对自己说,不让她宛轻尘的身份暴露,因为要留住她,慢慢地折磨!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初夏,叶绿花香。
倒在地上的有至亲,有良师,有挚友,一股腥甜的血气从胸口猛地冲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我冷起心肠hetushu•com.com亲自给她喂毒。我知道风幽会过来看我是否当真狠得下手。其实,要我做得再狠都是可以的,只要她活着。
我也怀疑过她的现状会不会是装出来的?几经试探,没武功,没记忆,不大可能是装。紧接着,她说她是楚若。
公主生辰,偏生让我带宛宛出席,她终究不肯轻易放过宛宛。
我带宛宛回家时,爹皱眉打量了她一眼,未多说什么。暗地里他对我警告,将来我要娶的女子是风国最为尊贵的公主,不可能是个江湖女子,让我尽快灭了心思。
她问我为何留着宛宛,若是我不忍下手,她可替我。
风幽迫着我在宫中养了几日伤,我将宛宛一人丢在后山不许任何人去看,没有粮水,不由地有些着急,趁着风幽被皇上召走出了宫。
爹死了。
到了第三个月,春暖花开时,我也可以如常人般在地上走动。云宸告辞,说去虞城与公主汇合。我问他为何是在虞城,他犹豫了半晌,说出苏晚其人。
风幽要我娶她,那便娶。这是我,是穆家最好的选择。宛宛失踪,我不想她死,所以去寻她。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再以最快的速度回府,我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仍是生出意外。
第二日我便换了身衣裳,她对着我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后院的湖边,我记得那日荷花正好盛开,她突然靠过来,埋首在我胸口,她说,好暖和。
爱恨纠缠间,我放不开自己对她的爱,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下恨。
我要出征,让宛宛等我。她笑着与我说,正好她出府一次,处理一些事情,再与原来的朋友道别,待我取胜归来,她亦完事而归,我们再去塞北。
看她在林间舞剑,看她对人淡淡一笑,看她处变不惊的静然,有普通女子没有的大气,却又不失温婉。无论与她说什么,总能让人倍感兴奋。不知不觉的,我觉得日子过得很充足。打赢一场胜仗会让我觉得自豪,而与她在一起会让我觉得满足。
见过晚姬的人,都是以这种方式离世。所以那夜她斩杀将领,几乎是悄无声息,直至被人发现。
从今往后,我必不择手段竭尽所能爬上权利的最顶峰!守护我所爱的,抢回我所失去的,报复我所憎恨的!
那时的我并未意识到,要得到想要的东西,要保护想要的东西,前提是自己强大无匹。
我知晓她并无家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我问她,我去陪着你,可好?
乘着满心的希望送她离开,我想,再见之日便是我和她比翼双飞之时,却未料到,是撕心决断之夜。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经她一提,猛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害怕宛宛落在她手里的。所以才会不顾身上的伤,比风幽前一步到了虞城救出宛宛。
即便宛宛入狱的原因可以编造,那为何有人助她出逃?召出风幽发现的两名宫女,只能坐实宛宛隐飒阁杀手的身https://www.hetushu.com.com份。所以,我只能装作再一次被宛轻尘所骗,否则便是窝藏叛国钦犯。
她毫不犹豫地向我刺过来,我本能地躲,引她到断炎山顶。
跟在身后的女孩不知不觉中长成女子,手腕强韧性子坚毅。以前我对娶她并不反感。娶了她,穆家势力更加惊人,甚至我可能便是下一任手握江山之人。可认识宛宛之后,通晓了情爱,便只想给宛宛唯一。
我想,一梦醒来,便什么都恢复正常了。我打完仗,带着宛宛,带着穆色去塞北。可一梦醒来,我看到穆绵红肿的双眼。
我有许多理由可以替宛宛辩解。譬如她身怀我的翡翠,寻她的猎犬却并未中途折回家中;譬如她既然轻功绝顶,又怎会被我抓住?
爹对我提出去西北驻守一事非常不满。他说我连番大捷,该趁势穷追,多拿些云国国土。我反驳,穆家军已经征战三年,该休养生息才是。爹担忧地说我不可能娶宛宛,皇上早便透出话来,风幽公主有意于我。
空荡了三月的脑中只余这两个字。
我自信满满,十万精兵对云国八万将士,我国主战场,地势比起西南之战有优势许多,且时值冬日,即便只是打拖延战,耗得敌方粮草稀缺我都能轻易取胜。
我记得那时她眼里的光突然明亮起来,堪比暗夜里的星辰,她问我,“真的?”见到她有些欣喜,我亦高兴地点头。
以前见她舞剑,招式诡异绝妙,我每每看到,便暗赞她一身功夫在武林中怕是无人能及。直到那夜,她鬼魅般的速度,比她舞剑时更加轻灵,但她没用剑。我只看到一身紫衣飘扬,黑发飞散,看不清她的身形武器,除了在她身后倒下的尸体。
我在榻上躺了两个月,透过窗口看日升月落。穆绵说第二日的大战,败了。上百名将领几乎被一夜屠尽,十万士兵如无头蝇蚁,被敌军一击即破。我醒来之后看这世界,便是一片血色。无数次的梦魇里,昔日战场上的兄弟一点点被侵蚀成白骨,对着我大喊:“将军,喝酒去!”
报复!
我说,宛宛,你停下来我们去塞北可好?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鹅毛大雪,一层层地铺盖下来。借着亮起的晨光,我静下来才看到她满脸的伤口,心中突然腾起那么一丝希望,或许,她也是被逼的?
驻扎军营的方向,位置,军中将领歇息的帐篷,此次作战计划,参战人数,那次与其他几位将军商量时,宛宛特地端来茶水。爹的慢性毒,将军府近年来的生人,只有她一个。临行前,她问我,若她有事瞒着我,我可会原谅?
山头不高,下面是后院的湖,看着她跌落的身子,我居然有些庆幸,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死。
我背对着护城河,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笑得肆意。
宛宛失忆之后,遇事还是会很冷静,却不似往日静得令人心寒。我曾嘱咐穆绵与色hetushu.com•com 色,她宛轻尘的身份,任何人都不许多说!可穆绵还是被她套出话来。结果与我预料的相差无几,她声声质问,她到底怎么背叛我了?
宛宛记不起全部,她问我为何穿一身紫衣,问我是不是小哥哥。瞬时我明白了,明白我穿上紫衣时宛宛有意的亲近,明白了为何她看着我时总像隔着一层雾气。
云国来使的死被瞒得严严实实,我与风幽商量好,会在大婚当晚做出隐飒阁突袭的假象,再通知云国,一众人等被杀手刺杀无一幸存。
风幽问我是否心软了。我面上否定,实际上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或许从知晓她是楚若的那个瞬间,我便心软了。满门被灭,她是如何逃生?又是如何做了心狠手辣的杀手?我用她找到虚还丹便可救起爹的借口,让自己服从隐藏心底的念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终于受不住各种情绪的折磨,带着她连夜赶往岭南。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先找到虚还丹。
我察觉到眼里温热。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绝望逆流,眼泪是不受人控制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我还在想,这不过,是场梦,罢了……
有时候人的意志是不受理智控制的。那夜在桦树林,我笑着对她说,若找到虚还丹,我们……从头开始……
风幽拿出噬心散,她说既然我要折磨她,此毒,是最好的法子。她笑得妖娆,眼里噙着试探的光。我接下毒,说好,但从今往后,她只是苏晚。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自己手里的棋子便不由自己来下。总觉得有一股暗力推着我走向我不愿过去的方向。譬如突然死掉的云国使臣。
她毁容了,失忆了,连声音都残破不堪。若不是眼里不时流泻出的清澈眸光,我几乎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从婚礼上将她劫走,扔她在后山小屋。我说要她生不如死,实际上,我不知从何下手。
直到一日,她对我说她要走,要去塞北。
我在矛盾的纠结中找到了突破口。她是楚若,那么,倘若能找到虚还丹,救回爹,便能再抵回一桩罪责。
看着齐齐对向她的箭羽,我喊了“停”,我愿意听她解释。
我刚刚收到急信,称爹突然倒在床榻,御医诊断为中毒,极为罕见的慢性毒。我虽担心,却不可擅自离开,急忙遣了尹天回府看看,接着看第二日大战的地图,直到帐外突然一片嘈杂。
多么明显的栽赃,对象是宛宛,凶手却是未知。
穆家世代从武,名将辈出。娘时常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说穆家许多年未出文人了,我的样子,像极了满腹经纶的才子。爹对我这副文弱的模样却很是不屑,他说男子该有男儿的气概,哪能如文人墨客般只知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岭南,楚家故地的村民被人屠尽。呵,我又做了一件罪孽深重的事。带着宛宛来找记忆,怕是触到了某些人https://www.hetushu.com•com的秘密。
我让人押走宛宛以平人心,心下其实明白,不可能是她。
她没有太多惊喜,也没什么感激之情,全身都是淡漠。接过我递给她的帕子,她笑了。我不由地愣了愣,不是她笑起来有多美,而是身在江湖的女子而不染江湖气息,很少见。
许多年后我如愿以偿,站在那个众人仰望的位置,依然清晰地记得曾经有一名女子,如暖阳俯倚在我胸口,轻轻地低喃:“穆旬清,好暖和。”
突然觉得很无力,觉得自己跌落在了尘埃里一无是处。所谓的报复,原来,不过是不想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的借口。
我想就那么沉睡过去,永远别再醒了。可爹与我说过,我是穆家长子,肩负的是穆家一门的生死荣辱。
他人只问一句,她为何会入天牢?又如何从天牢出逃?我便无话可说。
那之后她的话多了许多,时常对我笑,会由我拉着手在郊外的桦树林里漫步;会随色 色闹着在护城河边放风筝;会静静地靠在我胸口说好温暖。
那夜没有呼喊没有惨叫,地狱般的静谧染着刺鼻的血腥冲击心脏。
宛宛红着眼眶,不停对我重复,她说她没有骗我。我知道她没有。风幽想要她死,穆家想要她死,隐飒阁想要她死,一直以来想要她活着的,只有我一个而已。而我,不得不让她死。
她的眼里只有冰冷,我不知她是否听到我的话,只知话未说完便被一剑刺穿心口,接着被一掌击落山崖。
我说,宛宛,你可记得那桦树林的落叶?
所有亲信都说亲眼看到宛宛闯入爹的房间,爹颈间的伤口也与死在她手下的将领一无二致。极细的伤口,割断咽喉,滴落不到三滴血人便断气。
公主遣来一名叫云宸的大夫给我送来药。
何为情,何为爱?
我记得娘去世那年,爹拍着我的肩膀说,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走,到时穆家就交给我了。
当时我摇头轻笑,何为情,何为爱,这世上没有谁非谁不可。我救她只是出于好奇,并没想过要娶她。
可偏偏她不是。只一眼我便看出她是有武功的,可她掉入河里竟没丝毫挣扎,四肢僵硬般动都不敢动,顺水而下。很少见到如此有趣的江湖女子,我有些好奇,行着轻功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救了起来。
那时我抱她在怀里,说我信她,即便是瞒着我,也定是有无法出口的缘由。
她伤我的,不要紧。可爹呢?被她亲手斩杀的兄弟们呢?因她战败的十万兵将呢?因为战败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呢?
可是,辩解又有何用?
我未曾料想到,我以为我永远无法认知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占据我的整个心巢。
自己的爱,还真是可笑!她爱的,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恨,亦同样可笑。她做过的,根本都不记得了。
我递上去请驻塞北的折子还未批下来,便传来东北战急的消息,皇上马上令我率十万穆家军去东北断贾谷,并允我战捷归来便批了我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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