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十八章 雄略远筹
“你们退下。”
“将‘千金堂’的老鸨处以极刑，其他馆中女子尽皆发配泷水。至于那个清绮，绫迟！”孙预吩咐得极冷，却正中知云心意。
她轻轻一笑，幽幽的气息拂在妫语的颈边，吹起一阵鸡皮疙瘩。妫语看向她，她正慢慢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那把湛然如一泓秋水的利器正缓缓地靠近自己的脸颊。可是，这女子的眼神却是镇静的，手也很稳。显然早有所谋！她到底是谁？
妫语靠入椅背，瞧了她半晌，“你说你叫什么？”
“都督明鉴！家师名讳岳穹，正与皇上亲赴关外！清嘉再不肖，亦不会做出欺师灭祖之举来！”
“我、我、我不知道……”
“都统！”木清嘉沉郁地站了起来，“都统久在南防，不知天都局势！清嘉只怕……只怕那闻氏欲反！到时如若以朝廷辅政之名将都督拿去天都，岂不坏了皇上大事？”
“什么事？你先别急，把话说明白喽！”金相和也是个性急之人，见其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一躁。
“清绮？朕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这女子的眼神太过镇定，一定不是初见她。
妫语紧着牙关，将头别开，在累出一身汗的同时，她亦看到了那把挂在墙头的琵琶，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哟！这位客倌……”老鸨远远瞧见他们衣着不俗的四人，一路摇着团扇，轻移款步地过来，谄媚的笑才要把话说完，但在看到妫语有些严肃却绝俗的面容及身后二人的侍卫装扮，面色不由一冷。“奴家这店可不接女客！几位还是请回吧！”
“清绮！你这贱……”闻诚刚想大骂便又被塞住了嘴巴。
阮风满头冷汗，不禁朝木清嘉感激地望了眼，如若不是他前来，如若长光并未追上闻党之使，只怕他有负圣上所托！“好！鸣号！即刻点兵起程！”
孙预迟疑地望了眼紧闭着双目的妫语，转身欲待下车，却见手蓦地被抓住，仿似突然来了力气，只紧紧地抓住。
“是一处妓馆，头牌姑娘是一个叫清绮的女子，据说歌唱得极好。”
“哦，路上已碰着他，他现在正去协助平凯将军办事，阮风都督的水师也快到了！”孙预朝四下里扫了眼，“皇上呢？”
“看着她！”孙预话音一落，立时抱着人奔出厢房，跨马而去。
金相和沉眉瞧了许久，心下转过不知千百，权衡利弊，反复思量，只将拳头握得紧紧的。终于，他猛地一捶石桌，“是布局长远之策！然而，我等没有皇上钧令，如何轻动水师？一个不慎，反成谋逆！”
一到后园，知云追上一步拦住妫语，“主子，等侍卫先进去拿下人，再进去吧。”
知云朝清绮再度看了眼，心中犹疑，但也只能退出屋外。
“闻诚在哪间屋子？”
阮风朝木清嘉看了眼，“快请！”
“好！我就姑且信你！”阮风又踱了几步，复问，“没有皇上符节，水师如何能动呢？如若到时朝廷怪罪下来，这罪名你我可都承担不起……再者，闻党真能到如此地步？”
“皇上！”知云欲说什么，却叫妫语拦住。
“此话怎讲？”
“眼下也只得冒一冒这个险了。长光还未将人马带来，平凯再不济，也可拖延些时间。”
“悉听都督安排！”木清嘉亦答得斩钉截铁。
“皇上！民女知道！他的令符放在我这儿！一直收在我这儿！”蓦地，一旁一直不出声ｈtｔps://wｗｗ.hｅtusｈｕ.cｏｍ.coｍ的姣弱女子忽然叫出声来。
“可是……光是我同意成不了事！此事得让大都督决断才行！”金相和将木清嘉一把拉住，坐下，“你先别急！我即刻将此事报与都督知晓！”
“放肆！”知云见她已说出了要点，便上前两个耳括子，一把将其双手反剪，压在桌上。
“主子！摄政王一定也不会同意您这般轻身的！”知云见她迟迟不应，只好用出杀手锏。
“呃，不是。”
“孙须的兵马到哪儿了？”
“走吧。去会会。”妫语欲叫人带路，却叫知云拦住，“主子千金之体，如何去得那种地方！”
“无妨！民女是早就死了的人，并无什么可怕的。皇上治国治民，不是有句话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不是？”
“皇上现在睡着了，受了惊吓，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民女何德何能，自然无福得见皇上。”
“青楼里的药物。”孙预并不知巫弋这一声惊呼后头的深忧，只以为她是在问怎么会中这毒。
妫语微微颔首，片刻之后，屋内便响起几声惊呼与怒叱。接着，声响俱无。妫语这才举步跨了进去。厢房里燃着暧昧的薰香，有些撩人的气息缠在凌乱的床帐上。妫语轻轻坐在知云搬过的椅子上，点了下头。
“你有什么心愿？”
孙预见匕首一落，立时上前将人扯开，眼神疾掠，正看到妫语欣喜而委屈的泪光，以及零落的衣衫。他立时解下自己的战袍，裹住她，一把抱起。“没事的，我立刻带你去看巫弋！你不会有事的！”
第二日夜，木清嘉正与阮风坐于堂内说话，忽听兵卒奉上一块金牌，“禀报都督，门外有一人自称皇上使臣，有急事求见。”
“请皇上容民女单独禀明。”
“皇上可知我在那茶中下了什么？”清绮将匕首往上一挑，在妫语脖子处滑出一痕血线。“那叫‘温柔乡’，温柔入骨，绵软无力。这是招待客人用的，自然还另有些效用。”
“啊！你们好、好大、大胆子！”老鸨猛朝着一旁的打手使着眼色，但瞧见了两名侍卫早已出鞘的刀，知道来真格的，俱一步步往后退去。
“回皇上，民女清绮。”
“哼哼！告诉你！老娘这店可是有靠山的！知道永治的当家是谁么？”老鸨提起靠山，表情又骄横上几分，“今儿他就在着！要是吵着了闻军爷，可小心你的脑袋！”
阮风沉吟片刻，头猛地一点，“好！金相和，本都督命你即领一万水师速去瀛州！”
“是。”知云安排下去，转眼，身边只剩下两名扈从。
妫语在门前站定，抬头朝那大粉金字的‘千金堂’瞧了片刻，忽然转过头对知云吩咐道：“让他们拿着金牌给平执原之子平凯传个口谕：就说，令到之刻，暂行瀛州统将之职，调度兵马，将闻诚部将悉数拿下。”
“啊！”一声惊呼，清绮手中的匕首钉入一侧床板，细嫩的手背上一枚铁钉穿手而过。知云冰冷着双目，侧身拦住还搞不清楚状况，正想进屋瞧瞧的金相和。
“是，都督！”
老鸨脸色开始惨白起来，当今世上，与闻诚相貌能像上七分的，又有如此精壮侍卫的，会是谁？会是谁！“我、我，我……”她抖起来，浑身都开始发软。
一行人转过几条街，便到了章台巷，这儿齐聚了南来北往的和_图_书客商，自然也齐聚了供人买醉寻欢的秦楼楚馆。‘千金堂’正处于巷子的第三家，门庭修得富丽堂皇，朱漆金粉，显是修了没有一年功夫。
“松绑！”妫语挥了挥手，朝闻诚极冷地看了眼，知云会意，立时将他拖出厢房。转瞬，后园里响起数声尖叫，以及奔走呼号着“杀人啦！”的声音。
知云再度瞧了眼天色，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长光淡淡一笑，将手中布囊一扔，“其实也未快多少，来时途中正赶上此人矫诏欲传都督入都述职，当下便被长光斩于马下。”
“皇上一定不记得承建八年春里的那次微服出行时曾吹的一支笛曲了，当然更不会记得只因你皇家内事，却将一个无辜女子发配瀛州的事了……”她依旧笑得浅媚，但妫语却感觉到脸上的那把匕首，寒意更甚。
孙预回脸看她，急切地审视中焦灼立见。
“正在里面问话。”知云忽然间有些迟疑，“问一个叫清绮的女子，闻诚的令符就在她手上。”
知云犹豫了下，“主子，平凯只怕没那个军威。”
“我……我……”闻诚很想说出什么话来，但面对着知云抵在颈间的寒剑，从头到尾只能吐出一个字。
“皇上，民女心中有人，却不是那闻谙闻诚。民女接近闻谙，不过是想瞧瞧闻家；民女接近闻诚，不过是因他的面貌与一个人相似七分！”清绮将匕首轻滑过她的衣衫，那把似能削铁如泥的匕首立时将所到之处的衣帛滑开。
清绮上前轻轻将她扶起，继而将她放倒在床上，以一种极轻的耳语在她耳边细细地说着，“因为民女知道，民女的心愿定会达成的。呵呵。”
知云缓缓抽了口冷气，呆了半晌，继而眼神狠戾，直欲杀人。
“嗯。”木清嘉从怀中抽出一张沾着点点黄斑的纸递了过去。“都统请看！先设水军，尽除南防之患，北出王师，辅以水师，奇夺麟州，则匈奴、藩祸可并除矣！都统觉得此法如何？”
“来人，备马。”他一声吩咐，立时赶往金相和驻地。
妫语凑近她满施了胭脂香粉的脸，声音极低地道了一句，“你好好瞧瞧我！是不是与你那闻军爷有七分相象？”
“可是那个画着虎头纹样的铁牌牌？”
“他到底在哪儿？”
片刻，长光便是满身风尘地被带了进来，手边还提着一个布囊。“都督，长光奉圣上旨意，速召都督率水师急去瀛州救驾！”
清绮一笑，很浅很媚的那种，“皇上不要先看看那令符么？”
知云阴郁着脸，直瞪着倒在地上捧着手直咬着牙不作声的清绮，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长光，我先去看看，这人交给你，别让她跑了！”
“你休想！我……”
妫语闭着的眼在听到这一声音后顿时张了开来，一种无与伦比的欣悦满涌在心底。还能见到他！还能见到他！
五月十四，妫语撇下了众朝臣，乔装简行到了瀛州永治。行在永治还算热闹的街市上，他们一群十数外乡人的行头是极招人注目的。
妫语只觉胸口一凉，那匕首已抵在心尖。凉气逼入，是湛凉湛凉的，但是肌肤间却流窜过屡屡热流，让这冰冷更为敏感。
一过酉半，斜晖西沉，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下来了。妫语将手中的茶碗一搁，淡淡地抛出一句，“不用等了。”说即站起身，步出茶楼。
知云听出不对，“怎么？”
和_图_书“那毒生性至寒，一遇热毒，只怕必会反扑大冲。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有些调养过来的病情，算是前功尽弃了。”巫弋说得仍有些保留，这寒热相冲，只怕难救了！
巫弋长叹一声，“王爷请先回避一下。巫弋要下针。”
“他、他在、在后园的桂堂……”话音才落，老鸨只觉背上一松，整个人顿时瘫在地上。天哪！她怎么会惹上这种掉脑袋的事啊！
“主子大可放心。麟王虽退回了麟州，但瀛州已遍布了他的眼线。不然，早先安排下的人马也不会一个消息也发不出来了。”知云小声地说着。
“你，暂且留下！如若十日之内，朝廷未见旨意，本都督决不会留你到十一日！”
“查到了。闻诚现下正下榻于‘千金堂’。”
元知盐通，木清嘉所贬之处临海，亦是一处港口，衙内无事，他便常与驻于此地的水师走动走动。因着公事上的往来与私交上的相逢恨晚，他没几日便与元州水师都统金相和相熟，于是，这二人便时常在一处喝酒论事。
守在屋外的知云拚命搜刮着记忆，方才，方才他听的那首曲子有些耳熟，到底在哪儿听过呢？正这里苦思冥想，却见大门处猛地奔过两人，知云颇吃了一惊，来人正是孙预与金相和，而孙预手持着马鞭，显是一路赶来此处。
一听水师赶到，知云满目喜色，“啊，金都统，可把你盼来了。长光呢？”
“先遣部分水师，北去瀛州，便是朝廷怪罪，也可声称是追袭倭奴。而都督留此暂等，如若朝廷真派人下来，就请都督再做决断！”
曲终音不散，清绮唱功的确绝佳。妫语深思地看着她，许多记忆串起，难道她真的喜欢闻谙？
“嗯。我陪着她。”孙预淡淡一应。
巫弋瞧着更是眉头一皱，极快地把脉切诊，只觉入指脉相洪大而中空，且有如弹石。她心中一惊，“这是热毒？！”
妫语闭了闭眼，极尽吃力地挣扎出一句，“你会死的！”
“进去吧！”妫语吸了口气，迈步走出‘千金堂’。
迎面碰上疾驰而来的长光，孙预也不及招呼，只一心想快些赶到巫弋处。长光纳闷，直到见着一脸铁青的知云，才知道出了事，“怎么了？”
“我为何要相信你？朝中局势的确如你所说，但我又怎知你不是闻党中人，为了要制住水师而引我出击？”
一个时辰后，巫弋才舒出一口气，收针，同时将衣衫整好。“王爷，暂且没事了。”她擦擦额际的汗，满手都是湿意。
金相和一愣，连日来的相处，他深知木清嘉并非一个危言耸听之人，当下，立即叫过亲兵，“立刻牵两匹马来！”他转过身，“你我速去平州，你当面与大都督讲清楚！”
“哦？”妫语淡淡噙了抹冷笑，似是存心挑起对方的怒气，以便套出话来。
这一日，木清嘉将先师苏凌的旧稿拿出来晒晒日头，好去一去霉气，忽然一阵风过，将书卷吹翻在地上。他正欲拾起，却见里头掉出一张纸来，细细一看，当即脸色大变。
木清嘉再度抱拳一揖，“都督！依下官所见，朝廷的旨意只怕快到了！都督如若真不能决断，何不分两派行动？”
孙预看到知云，心下微舒了口气，“公公，这位是水师都统金相和金将军。”
木清嘉深吸了口气，“都统！都统，你不觉得此法与皇上近年来所施之策不谋而合么？精强水师，购得大批军ｈetｕshu.ｃｏｍ.ｃｏm舰，再是此次水师剿寇已毕，却迟迟不招之入都述职，都统，种种迹象，俱是皇上深谋远虑之举啊！”
妫语朝他看了眼，叹了声，“我知道你想再等等，可是知云，闻诚的事得尽早解决！否则一旦麟王先得了令符，可就前功尽弃了！”
妫语一怔，朝知云颇有些困惑地看了眼，“他交待你这么说的？”
当夜，二人已抵达平州汀台，见过都督阮风之后，木清嘉将来龙去脉一一细说了一遍。阮风抿着唇在屋里四下转圈子，蓦地，他猛一抬头，直朝木清嘉看去，如电的锐目似是要将他穿透。
“闻诚，我以为你会怕死。”妫语唇角沾笑，眼神是冷峻而犀利的。
妫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慢慢端起茶呷了口，入味的是极苦之后的回甜，茶倒是好茶，且有一股异常芬芳的清新之气。她不由又喝了口，忽然觉得这茶颇有些神似其主的神气。“你有什么心愿？”
巫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没事了。”
“皇上一定在想我到底是谁吧？”清绮依旧轻轻地说着，而这把匕首也随着她的话滑过妫语的额、眉、眼、脸颊，冰凉的触感如蛇一般在脸上蔓延，让妫语头一次感到一种无法抵御的恐惧与恶心。
知云一愕，这么一说，他好像也觉得有些耳熟，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
发配瀛州？啊，知云脑中记忆恍然连成一片，就是那个与闻谙纠缠的歌伶。对了！就是那天去王熙府上碰上的歌伶！“糟了！”他转身便想望里边走。却见孙预早他一步已推门而入，瞧见帐中一把匕首相对的场面，顿时心中惊得肝胆欲裂。“把刀放下！”
“算了！便再等几个时辰罢！”妫语手一摆，转身走入一家茶楼。
“清绮？”孙预似乎有些熟悉，蓦地，灵光一闪，“可是那个被发配瀛州的清绮？”
“可是皇上，离子时尚有五个时辰，或者长光真的能请来水师！那皇上就不必以身涉险了！”去一个妓馆当然不会犯到什么险，然而，面对闻诚，还得面对他手下的几万精兵。平执原死后，瀛州的军权可悉数握在他手里，那道调遣军令的符节，在瀛州，可比圣旨都管用！他们十数人在此招摇过市，虽说是为了让左明舒心中有数，但同时亦是在犯险。闻诚的兵马迟迟未动，半是因为闻诚久久不在军中；但亦有可能他早已知晓，只等他们做出什么举动便下手拿下。自从昨晚初到永治，便已有数人在盯梢了。
“你！你居然敢到这儿来！”闻诚率先吼了出来，但因透着些许色厉内荏而显得中气不足。
“朕未达你心愿，你会拿出来么？”
“祭司大人，没事了么？”
“皇上请用茶。”清绮小步跨过翻倒的椅子，奉上一盏清茶，竟对于满室的凌乱视若无睹。
妫语正要伸手相接，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抬不起手来，身子一软，就要滑下椅子。“你……”一句话都吐得那么吃力，声音微弱，恐怕是不及向屋外的知云呼救了。
“千金堂？”
“哼！”老鸨眼一冷，“敢情你今儿是来砸场子的？哼！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千金堂’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放话的地儿！”几句话一摞下，周围立时围上几个打手，四遭一群看客亦是明哲保身地站到一边看戏。
“金都统！”木清嘉拱手一礼，喘了口气，立时将人拉至望海亭里坐下。“都统！此事十万www.hetushu.com.com火急，还望都统大人立下决断！”
“皇上，您要令符，民女自当交付，只是民女有一小小心愿，望皇上能够成全。”那女子盈盈一跪。
“是。”
“好。趁着闻诚对于孙须的戒备，正好方便我们动手。”妫语一身浅蓝的男装，发被高高束起，原本纤白的面上英气了不少，但在众侍卫中，仍显得孱弱三分。“对了，查得闻诚近日的行踪了么？”据报，闻诚已多日不在军中办事了。
妫语冷淡的眼扫过一旁仿似吓得呆了而一直盯着她看的女子，心下也未转过多少心思，只是简洁地道：“令符交出来。”
“已到羽州大次了。”
长光凌厉的眼棱扫过地上的女子，一字一顿地道：“她跑不了！”同在屋中的金相和只觉烛光一亮，随着一声凄厉的惊呼，清绮已晕了过去，手腕脚腕之处均有血痕。而长光的剑已还鞘。
一听此言，木清嘉与阮风俱是松了口气。木清嘉认得长光，朝他连连施礼，“皇上料事深远！公公来得可真及时！比之闻党亦快了一步啊！”
巫弋看见孙预一脸铁青的面色，知道出事，立时避嫌地将人引到马车上。解开袍子一看，妫语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面色艳红，呼吸不稳，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媚态。孙预脸色一变，继而有些阴狠起来。
“皇上终于想起来了么？”她缓缓站起身，取下了挂着的琵琶，“民女其实有两个心愿，第一是让皇上有机会再听民女弹一次琵琶，第二，就是要看看皇上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她很软的一笑，便坐定在床头一边，五指轻勾，丹手一扣，复一捻，一串似幽似怨的曲声便袅袅响起。“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杨花绮窗前。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春帏还空然。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天都春风早吹度，奈何桃李片时妍。我心欲付瑶琴诉，一曲宫词痴心叹。裁就尺笺复饲鲤，传情鸿来路几千？想君胡如咏《蓼萧》，红烛寒光只梦残……”一曲近尾，却忽地调声一变，曲风更显幽怨泣诉。如果第一折是幽多于怨，第二折便是怨胜于幽了。“柳丝难系君征蹄，翻看有情更无情。把情思咏尽，把肠儿望断，空一守孤鸾镜。夜夜相思难成眠，君期未有定。可知花落为谁零？可知红颜只薄命？一朝醉，幡然醒。不过泪儿空垂，身似浮萍！”
巫弋瞧见两人交握的手，叹了一声，步下马车，而车下，正是已站了一个时辰的知云。
巫弋瞧见，只得点点头，同时褪去妫语的衣衫，取针。孙预微别开脸，只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屏息坐在一侧。
“会。”清绮转身就从床头一个梳装匣子里取出一块铮铮发亮的牌子，映着烛光，上头虎头人身蛇尾的图腾，正是碧落供奉的武神。她将令符递上前。
“你知道？”妫语打量她，很清冷的女子，即便在衣衫不整的现在，依旧有一种极稳的眼神。这样的人会因怕死而主动交待什么么？她有些怀疑。
妫语挑眉一笑，“老板娘好利一双眼哪！可是，这双眼居然没瞧出我今儿入了这个地儿，就没想着徒劳而回！”
“王爷。”
“王爷。”知云接过巫弋示意的眼色，收敛了下脸色，登上马车。
“多谢都统！”
侍卫这才拿出塞住闻诚嘴巴的布团。
“知云么？”车上孙预似是听到了知云的声音。
“清绮？”妫语略为蹙眉，“是不是在哪儿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