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归亡（十八）
从后方赶过来的未久，枢密副使刘绍能低声道。
“再后来……”
“贵人有事问你，且好生回话……”
“香烛供果，却是还留在塔上任凭查验就是了……”
“某却被忘在了狱中……”
这也算是意外偶的了。如果他真的还是我印象中那个蔡元长的话。
“那想必兄台在南国军中，已经颇具身份的人物……”
“如今只余一些各地的驻屯兵马……”
他很有些沧桑苦笑了一下。
“你是……蔡元长？……”
除了三位兵部主官外，枢密院一正三副使，外加四位知枢密使或是枢密知事，除了留守广府的正使，其他都已经据聚集了这里。
半个时辰后，重新洗漱干净又换过衣裳的他，得以坐在我的面前，大口的吃起摆在身前的茶点了。
监国有些烦躁的道。
作为一个带有图书管理员属性的穿越者，我可比这个时代大多数无知无畏，傻大胆性质的古人，可怕死也更加注重自身安危的多。
“洛都之变，可是天下震惊，绝未想到还会有人逃脱出来……”
“只可惜招揽不止，错过了这个机缘……到要仰仗于你了……”
“李伯纪等都被朝中来人带走之后，就在没有回来了……”
“不知贵人当如何称呼。”
“就算没有这个因由……洛都那些人，又会轻易放过插手青徐的机会呢。”
“当初却是我妄自揣度了……还想顺势招揽一二呢……”
“前往扬州就地收拢旧部……”
虽然对方的外观和装束，都有了极大的变化，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难不成，你还是那位罗大帅的子侄……”
在另一个时空，同名同籍贯出身的那位，好歹是祸害万年的权奸之首。
蔡元长有些惊异的道，却也恍然大悟。ｈttｐs://wwｗ•heｔｕsｈu•ｃｏm•coｍ
“逃过数次城中的杀劫与变乱……”
“调兵……从岭内调兵……”
宁冲玄正色回应到……
听到这个邀请，他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神情复杂的问道。
“只怕还是那位罗大帅，格外看中的俊杰新秀……”
“不知有德在军中，又是所任何事……”
“你不觉得应该怪我么……”
原本昼夜不息的长明灯火和金碧辉煌的反光，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破烂帷幕，在被剥蚀的露出惨白里色的佛像、菩萨身上，轻轻随风拂动着。就像是这些沉默无语的泥胎石塑，在遮遮掩掩的偷偷打量着残酷世间。
他随即又苦笑摇头道。
“当初所言是为了避祸，而假托之名……”
“愈年后，某被放出来之后，社中诸人早已经不在了……”
“不过是些许虚名而已……”
他顿了顿又道。
“虽然功名利禄什么的不敢保证。”
“……”
“逼得老帅退养而扶持少帅上位，大刀阔斧任用新进……”
“其实我也姓罗……”
“难道是兵马使，或是都监官……”
“那就从岭外之地想办法吧……”
“儿郎们在锡塔上抓到了一个奸细……”
我手中摩挲这茶盏的边缘。
“纳尼……”
“后来，洛都来人气势凶然的大捕全城……”
“东南行司的可战之兵……都随征在北地……”
“却不防本地战事又起，被裹入军中……”
我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的继续道。
“如今我观有德，已经是扈卫成群，拱卫森严……”
嘴角已经生出些许燎泡的监国，则正对着兵部尚书和诸位枢密使吼道。
淤塞的沟渠和花池，被砍伐的乱七八糟的花树，破败凋敝m.hetushu.com.com的院落，推倒满地的花墙，门户空洞的佛堂与龛位。
宁冲玄还是那么平静无波的道。
“只好先下狱待罪……”
“后来才知道是李伯纪出的首……”
“准你便是了……”
“不过所需钱粮不菲……”
我突然咦了一声。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眼见安定下来诸事进入轨道后，我某种好逸恶劳的懒病，又有所发作了。
这样事都能给人窥探到机会的话，那我师法后世一手创立的军中保密与内卫制度，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诸事初定之后，我特地去去大辰国寺走了一趟。
“臣愿做勉力一试……”
“东南行司还有多少余力……”
“我虽然姓罗，但是单字一个夏……”
这让我的故地重游变得有些意兴寡淡了。
“就算是在岭内重新征发更多的兵马，一时半会是无法成行的……”
“如今幸得童屠户仗义相助……一路扶持和救助……”
远远望去，作为标志性的建筑，辰国寺里那座如天柱的包银的大白舍利塔似乎依昔，只是战火造成的破败，已经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寺院之中各处。
虽然是再度故地重游，但这一次身份和形势上已经是天然之别，重游的对象也早以及物是人非了，特别是经过数度残酷的攻城战之后。
“在开春之前，迅速把人马军序，拉起来再说……”
就连大白舍利塔的下半截也不能幸免，若不是五层以上的包银和鎏金铜饰，实在太高又空悬在外的话，只怕早已经遭受了各种毒手。
“才苟全一隅，幸得与君相见……”
显然他又偏到其他方向上去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认真道。
“难不成，你你您……”
“或有可行之处……”
待腹中稍稍充实，又hｔtｐs://m.heｔusｈｕ.cｏｍ•ｃｏｍ灌了一肚子糖水后，正面应我之请，他也说起这些年下来，那些曾经相交结缘过的那些人的各自下落和一些消息。
“只是需要一应名分……”
我叹息着道。
我只是笑而不语，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道。
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个个都成了淡定无比的雕塑，而丝毫不为所动。最后监国目光还是落到了原东南路招讨行司总管，枢密知事宁冲玄的身上。
“罗夏……难道是同名。”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要更多的兵员……来应变大势……”
监国目光灼灼的再次扫视过这些军国重臣。
“某不过是登塔凭吊故人……不防这些军爷上来……”
我惊讶了一下。
因为数度遭受了兵火和抢劫的缘故，寺院里一切值钱的物件，包括那些墙壁、梁柱、佛龛间的铜铁花饰和涂抹的金漆，都被事无巨细的刮得干净。
“家中长辈虽然薄有些身份，亦是受了牵连，无法保全我的前程……”
……
“有又谁能够度过江去，收拾这番残局……”
“当年初逢夏兄，便知君非是池中物……”
……
江宁行在，脱逃回来的诸位帅臣，所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扩散着，甚至波及到江宁对岸的巢州。
然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某种重物跌倒的声音，再次叹了口气，有必要这么夸张么。
突然我看见负责外围勤务的姚仲平，走了过来低声对我禀告道。
……
“原本他一贯清直耿介，深的我辈同赏，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失心疯，做出此事来。”
“这却也不难理解了……”
“那你可否带着帅帐并殿前军一部。”
“那，现下跟着我干如何……”
“对了……”
随后一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很有些狼狈的人和图书，被反绑着架到了我的面前，又按跪在地上。
他突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手指着我忽然说不出话来，却是一副要昏阙过去的表情。
这算是传闻误人么，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思微妙的，摸了摸鼻子道。
监国有些无奈的换了个说法。
对此表示诧异的部下，我给出的理由是，作为上位者和统帅，须得该放手时且放手，这样才不会被各种事无巨细的庶务，给淹没了主次轻重。
这才有一名罗氏亲兵开声到。
“怪与不怪，现今又有何意义了……”
“谁能够替余分忧……”
而在塔基上，也不乏各种挖掘破坏的痕迹，似乎是想把这座高塔挖到，以取用其中的锡料和包银的打算，只是因为工程量太大才放弃了。
他猛然抬起头来，一下子却是没能认出我来，有些犹疑的道。
“钱粮不是问题，我许你用一切权宜手段。”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是奇怪。
“可都将那些归遣的藩镇旧属，重新召还回来，继续为国出力……”
我却笑了起来。这次故地重游，早已经物是人非，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数面之缘，却印象颇深的故人？
“你既身具才望，又是罗氏的本家子侄，自当有一番不错的前程……”
“我辈不过是恰巧身在其中的扉粉尔。”
“觅得原处苟且栖身，以印书糊口……”
“这样吧，且让某来猜一猜如何……”
“我却没想到，有德你却是那般的煊赫来头……”
“却是被我给殃及池鱼了啊……”
“此外还请借大愫一用……”
在大白天里，也烧着各种劈碎的门户窗几什么的，发出呛人的烟火味来。随着我们这波武装人员的进入，而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丢下满地的狼藉，而躲的远远去了。
虽然说的这些年坎坷流hｔｔｐs://wｗｗ.hｅｔｕshu•ｃoｍ.ｃｏm离的岁月，但他神情上已经是淡漠的波澜不惊了，就像是在说发生别人身上的故事一般。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为什么要窥探我等……”
……
“这不可能啊……尊长须得避讳不是……”
“实在是冤枉……”
监国不耐的打断他道。
各种乱兵流匪，正当烧杀抢掠的烟柱和漂流物，哪怕在南岸的石头城里，也能用咫尺镜隐约的看到。
“北伐之初，已将岭内东三道并畿内的大部分战兵调集一空……”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北国敌军追击而至，或是塞外胡马已经杀入江淮的各种真假不明纷乱消息。
有随着争先恐后度过江来的各色船只，而在江南传播开来。
“在军中，最少也有一个正将或是指挥使的出身吧……”
我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难道我非得老大一大把胡子，才能让人觉得信服么。
僧人早就逃散一空不知所去，就连原本精致整洁的僧房和客舍里，也早被各种饥民和乞丐之流，给雀占鸠巢了。
我摇了摇头，想我这次出行，乃是临时起意。
看起来这几年他过的相当潦倒困顿，肤色和发质都差了许多，只有一些旧日出身环境所养成的习惯和细节，还能依稀让人感受到那个，曾经作为东林社召集人和最大赞助者的雅士风范。
“天下大势焚如洪炉，又有谁人能真正避得过呢……”
那人垂头丧气的应道。
“却无冲撞且窥探之意的……”
“方才一直在塔上窥探着这里……”
不过，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观测点和戒哨位置，如果再加上昼夜轮替的浮舟（观测用热气球），基本可以俯瞰监视城区的大部分面积。
“但是衣食无忧，保暖无虞却是不成问题的……”
最资深的一位枢密使终于开道，就像是在等着这句话。